马车里一片静默,许久传来年轻皇帝低沉的声音。
“一次打击真的能让人变化那么大?”
张荃和黑衣侍卫都不敢作声,呼吸都放轻了。
徐清远手指轻轻点了点,发出一声轻笑,“有点意思。”
*
这一晚,如容逸所愿,滨宝楼一连唱了三场戏,场场爆火。
容逸也不知道徐清远到底给了多少赏金。
第二天,春喜班的班主托滨宝楼老板请吕蒙带话给容逸,以后小王爷想听戏,一句话的事,春喜班随叫随到。
据吕蒙说,这春喜班非常有名,请他们的人很多,就算是达官贵人请他们唱戏都得排着。
能让班主能给出这样的承诺,徐清远给的赏金肯定远远超过市场价。
当然这些都是容逸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才知道的。
他现在正老老实实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强撑着困意,听早朝。
因为户部比试的事情定下了,今天不用吵架了,早朝的内容换成了近期重要的安排。
其中一个就是今年有一场科举。
容逸想起前几天徐清远和他说过,科举选出来的人才都是外放,想回来除非京中有空缺,现在京里都是满的。
那徐清远为什么要办科举?
这个疑问在容逸的脑子里久久徘徊,一直到退朝,来到御书房,坐在他的专属位置上,写下早朝的记录。
“爱卿,是有疑问?”
容逸回神,低头一看,发现他将心里的疑惑记在了本子上。
他抬头看向案桌后的天子。
徐清远正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容逸说:“臣记得陛下跟臣说过,科举后选出来的人才大多外放,除非京城有官位空缺。可是如今京城并无官位空缺,甚至大大饱和。陛下却在这个时候准备开科举。臣在想,是因为地方上缺父母官?还是……”
这个“还是”是什么容逸没有说下去。
容逸心里的猜测实在太惊悚了,他觉得他要是说出来,逃不过“大逆不道”这个罪名。
可是,显然年轻的皇帝没打算放过他。
徐清远问:“还是什么?”
容逸看着徐清远的眼睛,偷偷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问:“臣要是说了,陛下能答应臣,不迁怒吗?”
徐清远轻笑一声,“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容逸虚虚地笑了笑。
我什么时候胆子大过了吗?按照剧情,我应该在日益增加的恐惧中,自己吓自己,吓死好吗?
徐清远说:“准了,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会怪罪你,也不会迁怒你。”
容逸吃了定心丸,胆子大起来。
“臣是想,陛下是不是准备清理一批官位出来?”
容逸选择了比较委婉的词,清理。
可以是杀人,可以是撤职。
容逸怀疑徐清远的选择是前者。
御书房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徐清远看着容逸眸光幽幽,“哦?爱卿是这么以为的?”
容逸心想,书里的剧情就是这么进行的。
因为杀了几个世家的人,引起了一些反对的声音,徐清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杀了几个贪官。
一下子把朝堂进行了洗牌。
只是这样惹得一部分人怨声载道。
徐清远暴君的名声也开始散播开来。
容逸说:“不是陛下让臣这么以为的吗?”
如果不是那天徐清远和他说了这么多,他也不会这么想。
徐清远又是轻笑一声,“爱卿,你该去监管比试了。”
容逸哪里敢反驳,“是。”
刚退到门口,就听徐清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若朕想清理一批官位出来,爱卿打算如何?”
容逸抬起头,看不清徐清远的神色,但他的眼睛冷冷淡淡,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他下意识地说:“臣自然是为陛下分忧。”
冷冷的眼眸多了一丝丝亮光,只是一瞬就消失了。
“哦?那朕拭目以待了。看看爱卿打算如何为朕分忧。”
容逸躬身行礼,“是。”
退出了御书房。
走到外面,容逸直起身,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想什么呢?
说好的闲职,说好的躺平。
还分忧?你怎么不上天呢?
其实容逸自己也想不明白,怎么最后说出“为陛下分忧这种话”。
他可是最想躺平的。
事少,钱多,离家近,可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容逸前去考场。
卷子都准备好了,监管的人也有,容逸就是负责到场坐着。
除了当事人,杭则和梅尧以外,户部其他人也都来凑了热闹。
容逸全程双眉紧皱,认真严肃的表情。
整个考场的都奋笔疾书,头都不敢抬,生怕惹恼了这位最近的御前红人。
容逸想了半天,终于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肯定是因为他打工人当久了,天天为老板分忧,条件反射了。
嗯!肯定是这样。
啧!分忧就分忧吧。凭他容逸的聪明才智,什么事情能难倒他!
容逸心里刚刚燃起斗志,就听一旁传来小心翼翼地询问声。
“小王爷,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容逸转头看去,只见作为他助手的官员正战战兢兢地看着他,手里正捧着收上来的卷子。
嗯?结束了?
容逸回头,看到全考场的人都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才意识到,可能刚刚无意识之间发出了一些让人误会的声音。
比如,“啧”。
让人以为他有什么不满了。
容逸轻咳了一声,摇摇头,“本王没什么吩咐。结束了都回去等消息吧。”
人群开始熙熙攘攘地分散开去。
容逸让人将考卷带上,他要带回御书房批改。
因为考题只有他一个人懂,所以考卷也只能他一个人批。
走出考场后,发现有人在前面等他。
“拜见小王爷。”那人拱手行礼,“在下杭则,有一事请教小王爷。”
容逸听吕蒙说过好几次这个人,今天算是第一次见。
杭则是很典型的书生形象,穿着洗得泛白的灰色长衫,神情紧绷着。
容逸抬了抬手,让他免礼。
“你拦本王,有何事?”
杭则说:“今日考题,以后会不会给出解题思路呢?说实话,在下很多题不甚理解,解不出来。所以很想知道解题思路。”
哦,是个好学的。
容逸说:“答案会给。你且等着吧。出成绩的同时,答案也会公布出来。”
杭则松了口气,“多谢小王爷。”
容逸摇摇头,“不必。”
说完,绕过杭则回御书房了。
御书房内,徐清远不在。
小太监告诉容逸,“陛下去御花园了,吩咐过小王爷不必去随驾。”
容逸欣然点头,留在御书房批卷子。
等容逸把卷子全部批完,徐清远还没有回来。
逛个花园逛那么久?
莫非是邂逅了哪个美人?
容逸起身走到御书房外,问守门的太监,“陛下是朝哪个方向走的?”
小太监指了个方向。
容逸点头道谢,朝那个方向走去。
小太监满脸错愕。
他居然收到了一位王爷的道谢!今天怕是他的人生巅峰了吧?
容逸一开始走着还挺有信心,走着走着,他开始意识到不对了。
御花园在哪儿?离御书房多远?一直走能到吗?
容逸停下脚步,看着弯弯绕绕的走廊,和一片片的鲜花。
嗯……
要不,还是,回去吧。
转身。
咦?刚刚他是沿着路走的吗?怎么路都一样?
容逸:“…!”
容逸左看看,右看看,脑袋上冒出三个问号。
不是吧。
他也没有路痴属性呀!
怎么才走了几步路,就不认识路了?
“唔……”容逸看看头顶的太阳,决定先找个阴凉的地方坐坐再说。
皇宫里都有侍卫巡逻,说不定一会儿就有人经过了。
容逸这么想着,边走,边目光搜索有遮阳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久,容逸腿都走酸了,还是没走到有遮阳的地方。
今天头顶上的太阳特别热,再加上里三层外三层的官服,容逸觉得越来越憋闷了。
他停下脚步,整个头顶都在冒烟的感觉。
眼前的景物慢慢模糊起来,甚至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不行。”容逸伸出手,想找个地方靠一下,可是走路的时候,脚都是轻飘飘的,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他要摔倒的一瞬,手臂被抓住,身体靠在了一个微凉的怀抱中,迷迷糊糊中,他还闻到了一阵清凉的薄荷味。
对这个时候的他来说简直是救命稻草!
容逸下意识地贴近这个怀抱,深吸了口气,薄荷味沁入心脾,让他清醒了一些。
他感觉到抓着他的人浑身僵了一瞬,身边还有倒抽气的声音。
容逸用半清醒的脑子,隐隐意识到了一点危险。
“诶呦,小王爷,您没事吧?”
是张荃的声音。
容逸心“咯噔”了一下。
完蛋!他现在不会是靠在皇帝身上吧!
怕什么来什么。
“传太医。”是徐清远的声音。
从他头顶传来的。
容逸欲哭无泪,干脆紧紧闭上眼睛装晕。
只要他不回应,徐清远就不知道他没晕!
徐清远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眸光一闪。
*
很快,容逸就被抬到了休息用的殿内。
太医院正张述很快过来把了脉,说:“小王爷是中暑了,休息一会儿,再吃一剂药就好了。”
小太监立马接过煎药的任务。
人哗啦啦一撤,殿内就安静了下来。
容逸等了一会儿,想着,应该没人了吧?
缓缓睁开眼睛,刚睁开一条缝,想观察一下,忽然对上一双黑眸,眸光幽幽,如一泓潭水,清澈却带着看不透的危险。
容逸心乱跳了一拍,慌了一瞬,咬住牙,硬生生克制住再闭上眼的冲动。
他努力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缓缓睁开眼睛。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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