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飞哲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祝鸢，面对他这张被白犀系男女疯狂追捧的俊脸，理解了一个叫做不可理喻的词语。

“不是，你还真信啊？”祝鸢那眉挑到最高，现场给夏飞哲演示了不可理喻的正确表达方式，“这邪神眼神可真好，偏偏放过你我和小男O，这位邪神和Beta有仇吧？”

邪神并没有放过他，也没有放过瑞茵。

夏飞哲无声回视，试图在那双黑眸里寻找破绽。

可祝鸢惯会胡诌瞎扯，表情十分真，言语十分假，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就算对方正坦然地站在自己的的精神力范围内，他也无法分析他，解读他，这就是人、神选的差距。

装的可真像。

夏飞哲转过头，继续往前走，背对祝鸢说：“只是给你传达一下他们的会议内容。他们还说你是邪神容器，白犀系的瘟疫和你有关。”

“放他爹的狗屁！”祝鸢怒了，拿枪托在过道墙壁上砸的砰砰作响，“人格侮辱！帽子扣的像屎一样烂，这就是一群星际异端杂碎，回去我就请示迪兰上校肃清！”

说着，祝鸢的语气还有些悲愤：“少爷，都说你的智慧是被天神亲吻过的，你也信这些疯话？”

夏飞哲不想回头看祝鸢演绎表情，掂量着自己的实力水平，选了个保守的回答：“没有。”

他的智慧没有被天神亲吻过，倒是脑子被邪神给吞了一次。

祝鸢听了立刻阴转晴，“这还差不多……你哥是好人。现在的反派真的越来越不靠谱了，挑拨离间不算，连歪门邪说都上了。”

几句话的功夫，二人穿过走廊，到了下行电梯间，这里的尸体比外面更多，层层叠叠，大多穿着研究人员的白色工作服，尸体头与手朝外延展，全是夺路而逃的姿势。

“唔……看来下面有不得了的东西啊。”

夏飞哲没回话，看着堆积在电梯间里数不清的尸体微微蹙眉。对排六个直升电梯，从里到外都是死人。由于惊慌和撕斗，厢门处卡着不少尸体，无法合上。

看着研究员们身上的致命枪伤，明显是逃到上面后被发狂的守卫射杀而死……下面，确实有什么东西。

就在刚刚，他的精神力扫下去时，和那东西撞上了。

是Alpha……很强、非常强的Alpha群体精神力网！

夏飞哲的精神力和对方一撞，能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强劲压迫之力。

看来下面的东西出现了状况。

现在的他精神力覆盖范围广，可强度未必可以硬碰硬，就像刚刚诞生的浅滩，一望无垠，可蓄水不够，难以掀起狂澜，尤其是应对这种联合精神力构建的“高压网”。

夏飞哲飞快撤了精神力，以防对方反扑。

“怎么了？”祝鸢走到他身边问：“能对付吗？”

夏飞哲：“有点麻烦。”

说完，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又弯下腰准备把堵塞在电梯厢里的尸体拖出去，边问：“你应该也能察觉吧？”

祝鸢“噢”了一声，“Omega的精神力那么温和，当然得拿来安抚Alpha的精神海呀，怎么能拿来探路？”

他抢在夏飞哲动手前拎起一具尸体扔了出去，还没有凝固的血水差点浇他靴子上。

“你别碰！”祝鸢拦住夏飞哲的手，又快又粗鲁地清理起来，继续说：“再说刚刚那孙子仪器有问题，给我测得不舒服，用不出来了……得休息一段时间。”

夏飞哲的精神力那么强，祝鸢哪敢直接扫，岂不马上漏了自己是个Alpha的底？

姓祝的说话信任值为负数，夏飞哲只能在里面挑挑拣拣，分析出对方大概不愿意在他面前暴露实力，便没继续追问。

电梯清理出来，幸好还能运行，祝鸢从新扒了一支枪拿着，而手上被蹭干净那支塞到了夏飞哲手里。

实验区只有两层，高度却深的很，俩人背靠厢壁而站，看着糊满血的面板，一时静默无言。

夏飞哲注视着门上模糊的倒影，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祝鸢双手揣在胸前，挡在左边手臂下的右手紧扣扳机，下颌微微收紧，这是一个非常防备的姿态。

他认为自己有可能会开枪吗？

这个细节让夏飞哲升起一种窥见对方虚伪面皮的快感，他轻轻舔了舔嘴唇，打破沉默，突兀地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什么？”祝鸢侧过脸，面上还有点莫名其妙，但很快又换上饶有趣味的伪装假面，把夏飞哲从头看到脚：“知道你洁癖？”

夏飞哲：？

“你什么时候知道这种真菌不感染非Beta？”夏飞哲说：“在兰伯特警官过来的时候？”

白犀系的Omega极其稀少，Alpha大多在卫队军团之中，初期观测样本不足，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参与到研究中才发现这一特性。

事发时，祝鸢火急火燎跑去医院做检测，而警督的人过来后，却显得并不在意是否被感染……甚至还弄坏了他的防护服。

“兰伯特？”祝鸢被这么久远的事给卡了一下，用枪管戳着前额发想了片刻，突然尬笑起来，“你说那个……哈哈，我不知道啊，那时候就想着让你闻一下。”

夏飞哲：……

他对祝鸢东拉西扯的能力感到惊叹。

“我当时……可真的特别需要你呢，要不是兰伯特和雪莱俩灯泡，我都——”

祝鸢的调侃陡然中断，“砰！”一声巨响同时乍起，夏飞哲刚要抬手护头下蹲，身边之人却一把拽过他领口，将他往怀里一带。

那速度太快，甚至比他本能自卫的动作还快——他来不及思考任何东西。

黑暗。

巨响之后，什么也听不见，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分钟，他终于有了些许知觉，接着，脑海里传来尖锐嗡鸣。

再然后，嗡鸣声渐隐，大脑逐渐接管四肢触感，夏飞哲发现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紧紧裹着，身体蜷缩，头被臂膀牢牢锁住，一边耳朵被捂着，另一边耳朵则紧紧贴在祝鸢胸口上。

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犹如鼓点重锤的心跳。

只是还没等他从这心跳频率里分析出个一二三，禁锢住他的手臂拿开，祝鸢旋身抬臂，一发重击光弹射了出去！

“操他爹的臭虫！”祝鸢怒骂道：“高主任，你还没死啊？”

周身束缚一松，夏飞哲抬手一掀，才发现是自己刚刚脱下的风衣把他罩了个全，没让墙体碎裂的飞屑扑一脸。

反观挡在他身前的祝鸢，这会儿可看不太出白犀一霸的风姿，短发凌乱，金属杂屑撒了一身，动一下就唰唰往下掉。

夏飞哲手叩扳机，站起身，从祝鸢身后走了出来。

他和祝鸢一同端枪看着面前之人，那身穿着的确是高主任，却与两个小时前和他打太极的高主任判若两人——如果现在的他还能被称做人的话。

面前那个被重击弹轰掉了半边身体的“东西”慢腾腾直起身，它几乎有两个成年男性Alpha那么高，站起来时摇摇晃晃，身上的腐液哗啦哗啦直往下淌。

而他的脚边落着同款狙击枪，应该是刚刚被祝鸢轰掉的。

恶臭盈满了整个空间，可夏飞哲也好，祝鸢也好，谁也没功夫控诉地下实验室的空气不流通。

他俩紧紧盯着怪物，看着他那正不停滴落血肉的半截身躯正以堪称疯狂的速度恢复着——不是恢复成原本的模样，而是坑坑洼洼、犹如癞□□表皮的奇怪形状。

“殿下……殿……下。”穿着高主任半边衣服的怪物发出嘶哑难辨的声音，“殿下……救……”

夏飞哲眸色冰冷，对“高主任”的话毫无波动。

“彻底感染了。”夏飞哲说：“爆头能彻底杀死。”

祝鸢低声笑了一下，举枪对准：“殿下救不了，高老兄，你先安息吧！”

两发高能激光弹同时射出，三米多高的怪物轰然再次倒地，二人走出被炸出洞的电梯门，竟再次被眼前景象所惊。

电梯区处于实验室的中心，而当他们视野放开，才发现周围竟然全是和“高主任”一般的怪物！

身上的白色制服被扭曲暴涨的身体撑破，零碎地挂在脖子上，遍布或暗红或黄褐的污物，若不是上面还贴着身份铭牌，几乎无法辨认是人类的衣服。

它们无声无息地站着，当梯间走出俩活物后，动作一致地转头看过来。

“救……救——”后面的“高主任”在后面扭动，缺了头的身躯竟扭曲着又要站起来！

“金典不灭啊。”祝鸢忽然吹了一下口哨，打破恐怖的静谧，“少爷，玩过‘丧尸围城’没，这可是你哥的强项——”

他左手端着枪托，右手始终没有离开扳机。

“虽然很想让你欣赏一下你哥的实力，但少爷心急，白犀众生等你普度呢，去找样本吧。”

夏飞哲看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转身朝刚瞥见的一处狭窄缺口冲去。

与此同时，四周怪物像立刻启动的仪器，朝着夏飞哲奔跑的方向齐齐扑去。

“低头！！”

祝鸢一声怒吼，举枪射击，夏飞哲听音埋头，两声枪击间隙敏捷一躲，在怪物们三米多高的身躯倒下前一刻贴地滑过，枪口朝上一轰，缺口再次被打开，半个呼吸间，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怪物们围拢的包围圈外。

“砰！”

祝鸢在里面又开了一枪，不知击中了什么东西，怪物们的注意力被全部吸引过去，夏飞哲听见他不着调的声音：“宝贝们，我家少爷细皮嫩肉，我来陪你们好好玩玩——”

夏飞哲嘴角微抽，不做逗留，朝着试验大厅最深处奔去。

他不担心祝鸢。

邪神还能让一群变异的Beta给打倒吗？

只是……

夏飞哲忍不住往肩上一瞥，那里有一团暗红色污渍，血迹未干，浸透了他的两件衣衫，黏在皮肉上，血腥气混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淡香。

是……极其微量的信息素，依旧无法提取任何该躯壳的信息，神秘，危险。

他受伤了。

夏飞哲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思考邪神也会受伤？还是该琢磨祝鸢为什么要拼命护他。

刚刚是自己的疏忽。

为了不被对方强大的精神力网反扑，竟然在这种未知情况下撤掉“监控”，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电梯外的危险。

不，这是借口。

夏飞哲冷漠地想，那只是被邪神“庇护”的有恃无恐。

别想……不能想他！

-

实验室里的人全部变成了怪物，地上只有残碎的器械与断肢，反而比在上面奔跑更为方便。

夏飞哲的精神力疯狂向外延展，搜寻着所有可能的角落。

MM-01是带有特殊波频的物质，它能构建生物精神力网，哪怕只有一毫克，也足以触发精神力最弱的Alpha和Omega的注意。

他非常熟悉那种波段。

这里的变化更让他无比确信MM-01的确存在此处，能找到……一定能找到，这是他所熟知的东西。重生，也许真的能够改变什么——

夏飞哲的神情还是冷静的，内心却被一种压抑已久的急切充斥，他想证明……证明“灭亡”的结果可以被改变。

这个地下实验室很大，生怕人不在里面迷路似的，过道左拐右绕，无数仪器和实验体辐射的脑波仿若交织的绊脚绳，他只能在各种信号中间穿梭，碰到死路再退回——

“嗡——！”

在道路转角，夏飞哲猛然踩空，他只觉有一把重锤砸在头顶，顿时双耳嗡鸣，眼前弧光乱闪，直直撞向前方破门。

摇摇欲坠的金属门被他撞飞，身体砸在地板上，不知什么材料的碎片顿时扎破外衣，戳进血肉里。

胸腔传来沉闷钝痛，血腥气顿时弥漫整个口腔。

这些外伤微不足道，他精神力铺开的巨网瞬间被打破，精神反噬像无数钢针扎入颅骨，让他活生生体验了一次酷刑。

夏飞哲撑着地面微微喘息，视线慢慢上移。

运气还行，找到了。

“嗞……嗞……殿下……”那东西发出电流干扰一般的声音，“殿……嗞……吾主……嗞……神……”

“吾神。”

作者有话要说：夏飞哲：要是没有兰伯特警官，你都……什么？

祝鸢（脸红）：都吃上了。

夏飞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