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阔给李暮里解释，F区大部分地区女人地位更高，因为她们有优质繁育后代的体质，生下来的孩子很少有畸变。生育津贴也是家族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培养罐繁育取缔后，地面繁育需要男人和女人配合，族群中的男人要么讨女人欢心，要么争取自己妊娠的资格。男人生育技术在末世前夕对全社会开放，末世后才真正有人重视。然而末世后的男人生育条件大大下降，生出畸变胎儿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很少有男人能得到333教院的妊娠资格。这也导致F区女尊男卑的整体局面。

“大人，他只是个孩子。”

“120号，我是个两百岁的老人，尊老爱幼不能厚此薄彼。”

“对不起，他一直求我，我没忍住。”南丁格尔撇着眉头。

“120号，你忍不住的时候想一想，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噗，哈哈哈，”李暮里没忍住，太不礼貌了，“对不起，我去个卫生间。”李暮里内心狂笑，这是什么经年老梗！哈哈哈哈！怪不得林秋深对南丁格尔耐心且宽容，原来是当女儿养的人长大出来上班了。

李暮里整理好表情之后重新回到餐桌埋头吃糖。

“大人，我真的想要他的抗体，您帮帮忙嘛～”

李暮里又见识到一个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事业脑，为了药剂研发出卖老父亲。这两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一脉相承。

“不要。”

“那我把珍珠全族屠了。”

李暮里和王源阔眼瞪出来，传说中的贾诩行为，出手就是一片海岸线。

“不行。”

南丁格尔不依，“郝如焱不改规矩，教院又不能不尊重人权，抗体拿不到就不能制作免疫药剂。没有免疫药剂就有一部分近海居民因为药物排斥得不到治疗。疼死很惨的，大人，很疼的，可疼可疼了……”

李暮里似乎明白了林秋深怕疼的原因。

“我去找郝如焱谈谈。”林秋深对自己一手带大的食人花负责到底。

“不行，你去肯定又要杀人。而且珍珠族的男人会想方设法弄死顾问先生。”南丁格尔说屠族是假，林秋深杀人是真杀。

“我？弄死我干嘛，我又生不了？”蝴蝶症患者天生就有生殖隔离，比人鱼症患者好不到哪儿去，什么破事儿都能轮到他头上。

南丁格尔跟他解释：“大人身边一直没有人，你是唯一一个。近海族群男性都私以为和执行官在一起能得到豁免，跳过333教院拥有生育资格。顾问先生会被视为竞争者。”

“你们执行官还有这好处？”李暮里揶揄林秋深。

“不知死活的新人无视《执行者条例》拐卖人口，情节恶劣，交给120号处理了。”

南丁格尔笑吟吟补充：“执行者身体都很健康，稀有的实验体。做完实验就剁碎喂鲨鱼了，实验成果造福大家，也算他真正为民众服务喽。”

但是严厉的惩罚没能遏制谣言四起，近海族群当中这种意识成为共识，可见当初那个死刑犯撒下的网范围之广。近海常有执行者被骚扰，也常有人被原地执行死刑。从末世前夕开始，猥亵罪是死罪。

“你们把人毒晕，该做的都做了，先斩后奏把人救活也可以吧？”

南丁格尔摇头：“不可以哦，行医者要遵循程序正义，考虑被拯救者的意愿。生命权作为人权的重要组成部分，死和生都由个体人本身决定。206教院执行者作为提供服务人员只追求结果正义是犯法的，和地下诊所一样恶劣。”

李暮里的眼神飘到王源阔头上：“其实，只要不是教院干这个事就行。”王源阔作为在总教院合法行动的X特区人员，当一下“坏人”也没关系。

王源阔从饭碗里抬头，三人齐齐看过来。

“那个男孩要是醒过来看到是我不会自杀吧？”王源阔对自己的模样有自自知明。他没所谓，就怕害了别人。

南丁格尔表示可以用麻醉顶上。

“现在只需要让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昏过去，谁来？”

林秋深不去，怕长针眼。

南丁格尔不能参与，王源阔要准备取抗体。

“只好是我喽。”说干就干，李暮里把没吃完的糖打包带走。

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前往临床实验区，其他患者被护士分批支开，李暮里站在池边：“下午好，小孩。”

“你是那个顾问。”央金兰泽待在水池中央保持警惕。

“对。”

“你杀了F区的人。”

李暮里在F区的名声不好和他在北境逼死菅明光有关。央金兰泽看李暮里的眼神里有仇恨。

“我杀过很多人，不止F区。”

“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李暮里摇头，“你不值得我杀。我想知道002哪里值得你用命去赌？还有三个月你将失去生育能力，在族群里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

央金兰泽游近了一些，“002是非常健康俊美的男性，一定能让我生下健康的胎儿。”

“你为什么想要生孩子，为了生育津贴还是拥有地位？”

央金兰泽被戳中心事，F区大部分部族男性成年后嫁人，如果遇不到好人家会被当做换取津贴的生育工具。族里有很多男人嫁人后偷偷怀孕，和妻主一起生孩子。生不出健康的孩子要一直生……央金兰泽害怕极了。

林秋深是唯一一个给他留下美好印象的配偶人选，而且他是002，就没有人敢胁迫他的配偶。

李暮里听完叹气，扯淡，胁迫人的就是林秋深。

“如果不能给002当配偶，即便活下来也一样受折磨。”

“除了嫁人还有别的想做没有，我是说假如，你腿治好了，能跑能跳，不让你嫁人，你打算干什么？”

央金兰泽陷入沉思，“捞珍珠。捞很多很多珍珠换钱。”

“然后呢？”

“不知道。”十七岁的少年除了捞珍珠没有别的想法。

李暮里从兜里掏出来一根棒棒糖递给他，央金兰泽学着他的模样把糖送进嘴里，甜的。

“我还想吃炸小鱼。”少年的愿望除了捞珍珠就是吃炸小鱼。

李暮里发现央金兰泽没有手表，没有任何登录梦弧系统的设备，也不具备仅凭超强意识直接登录系统的能力。

手表是废土通用工具，每个人出生时333教院统一派发，二次及以上配备才需要自费。

“没钱吃饭。卖掉了。”

李暮里了然，有人用这种手段屏蔽央金兰泽对外界的认知，央金兰泽只是这个群体中的受害者之一。

“读书上学呢，想不想去？”

央金兰泽的蓝眼睛里写完疑惑，“能换很多钱吗？”

“能吃饱，有很多人一起玩，不用嫁人，也不用生孩子。”

“是个好地方，我……能去吗？”央金兰泽钻进水里扎猛子，他的意识里自己去不到那样的好地方。

“你得把病治好。”

央金兰泽在水里游来游去，灵巧翩然，“可是我是惰性的，治不好。”

李暮里盘坐在水池边勾手让央金兰泽靠近，央金兰泽侧过耳朵听他小声说：“告诉你个秘密，我是主神的使者，你跟我许愿，我就能帮你实现。如果你许完愿感觉到困，那就是主神显灵了。”

央金兰泽半信半疑，李暮里指指自己的耳朵，让他说给自己听。

央金兰泽支着上半身趴在李暮里耳边：“我想把腿治好，我想去读书上学，我想吃炸小鱼。”

“五、四、三、二，”央金兰泽“扑通”一声摔进水里睡死，“一。”

李暮里把人打横抱起送进手术室交给王源阔。

“老板，我需要助手。”

206教院执行者不参与手术，这场手术由X特区远程指导。李暮里抬头看见一块显示屏上六个黑色头像，头像底下有块真人演示区，几双人手在假人身上演示操作。

李暮里去换装区做无菌处理，王源阔将央金兰泽身体上的水擦拭干净推进手术室。

「先抽血取抗体，王源阔你自己来就行。离心、分装、保存，步骤别错。」

王源阔按照指示操作。

「总院的剥离液怎么还是老版本，」X特区研究员一边指导一边蛐蛐206教院更新不及时。

「全麻还是腰麻？」

“全麻，手术中不能醒。”

「患者体重多少？」

“60公斤。”

央金兰泽属先天显性人鱼症患者，腿部息肉有痛觉神经，手术需要一刀一刀将息肉割除，这个过程需要足够了解人体。李暮里看着麻醉剂量，暗自感叹X特区路子野，敢让不懂医的人参与进来，还是麻醉师这么关键的位置。

王源阔没有经历规培直接操刀，F区的地下诊所都没人敢这么干。每下一刀都要注意分量，他像一位生鱼片厨师，又像一位雕刻师，要把央金兰泽的双腿尽量割出正常且美观的形状。

「止血」

「避开神经，看到血管了吗」

“看到了。”

「看到了就离远点下刀。」

「植皮」

「绣花呢，缝合给人家缝齐，找几块猪皮练练」

「生殖器囊袋也割掉」

“这个是不是能让206教院来做？”王源阔担心自己一个手抖，央金兰泽的人鱼症治和不治没区别。

「腿都割完了，一个□□手术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