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新芝扶着门框，两个女人架着回座位，不停给她顺气。

太地狱了，种十里玫瑰不就是拆了她的会馆。还要拉黄家生祭，真让最高权限的那位执行官惦记上，废土上再无黄家！

“顾问先生！您不要这么想”，安新芝此刻觉得五百万事小，家族事大，002的手段雷霆，沙漠玫瑰馆就藏在F区某处，雷要劈下来都不带延迟。这位比她还能演的顾问，惹不起！

“您和002大人珠联璧合，天上地下最相配，主神一定会保佑你们！”

李暮里主打一个不听：“哕～”

“这账！”安新芝演不过，这账她认下了，“我看清了。我签字。”

王源阔抬起抓握解剖刀的手，“那赔礼道歉一起了了吧？”

“安姨～”黄子鹤鸣往后缩的动作被死死抵住，刀尖离瞳孔只有分毫，“安姨！”

“再加五百万，”安新芝不能眼睁睁看着姐姐的孩子在自己面前变成非人，“换他健全。”

扫把星见差不多了，准备打圆场缓和气氛，病床上的人却是仰着头阴恻恻一笑：“五百万只够买一双眼睛，打个折送你一双手。还剩下一双腿，五脏六腑，牙齿舌头在黑市也能卖上价钱……非人，要比人值钱，对吧？”

李暮里在5号监狱里搜集的情报全部都是F区的地下生意，黄子鹤鸣必须为他做过的事狠狠放血。

他不是嘲笑异类，嘲笑怪物吗，现在也来尝尝变成异类和怪物的恐惧。

“哈，哈哈哈哈，”李暮里手肘支在腿上，手穿过金发捧着脸颊，皮包骨似的面庞做出恐怖威吓的邪笑，“安新芝，你的亲侄儿应该更值钱吧？”

教院任职权限可以读取ID信息，亲缘关系一目了然。

上三家女人的脸面多重要，要是黑市上流通亲生血脉的残肢，连亲人都护不住的女人哪还有脸面可言。

“黑鬼，你L区的铁路工程要经过黄家的地段，路不要走绝了！”

扫把星正是担心铁路工程，他们在F区的折腾都是为了这条低税铁路。

“五千万，买他正常，成交吗？”

整整十倍，高出F区物价十倍。

“你在黄家的地盘讨不到任何好处！”安新芝扶着肚子身子一抽一抽地。

李暮里摆手制止想要据理力争的扫把星，他以玩世不恭的语气调侃：“那么激动干什么，动了胎气怎么办？”

投射屏推到她面前，李暮里备下的另一份五千万赔偿合同等着被签上字。开口要价的本事X特区正统传授。

「可用同等价值药物抵消部分债务」

安新芝看到这条，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李暮里原本就是冲着药来的。合同规定一年内赔偿款全部到账，搭进会馆一年的盈利还不够，逼着她用药物抵债。

心里暗骂李暮里好小子，不愧是跟神沾亲带故的人，给胆子吃了膨化剂。

“安会长，您想好了再签，”李暮里刻意劝道。

“我签。”这会儿全不见他的病态，满心算计，安新芝怕再着了他的道。

“我劝您还是让医生查，验验货。别到时候又诬陷我。”李暮里支着脸，试探会所里的医疗水平。

黄子鹤鸣面如土色，举止癫狂：“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会长，您说呢？”

安新芝签了字，“不用了，顾问先生光明磊落，我等小民不值得您留后手。”其中一个粗藕辫女人拖着黄子鹤鸣离开。安新芝没让医生进来，私下给黄子鹤鸣做全身检查。她不觉得李暮里会安好心，更可能是变着法的敲诈。

“那您自己看看医生，好好养胎，别伤着孩子”。

安新芝前脚刚走，李暮里后脚跳下床，“老二，多打包几份苹果汁，十分钟门口汇合。”说跑就跑，扫把星在会所里是熟脸，李暮里给他留够行动时间。

十分钟后，阿娜莫名其妙成为打手，按法来说对她动手是死罪。跟她动手，死的人都不冤。

王源阔扶着李暮里跟阿娜身后，会所里的黑衣保安脚踩平衡车追过来。两人一看好东西，王源阔扔出去两只麻醉针抢过来两个平衡车，两人踩着平衡车双骑绝尘。

阿娜眼睁睁看着他俩双骑绝尘。不知道哪里练的本事，两人打架不能打，闪避技能满点。

匆匆赶到门口，阿娜瞥一眼轮胎底下踢走一颗三角钉，钻进主驾驶。

扫把星钻进副驾，门口隋济泽装醉拦住黑衣保安。

阿娜飙着220迈，“你们跑什么，他们不敢对我动手。”

扫把星举手：“我，他们敢对我动手。”没身份没本事的人很惨的。

阿娜一脚刹车，三人差点飞出去：“轮胎被扎了。”三人下车看阿娜拿着撬棍从后备箱的木箱里搬出四个轮胎换上。

安新芝让人扎了她四个轮胎，后面的备用胎也没放过，铁了心要把他们扣在会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阿娜放在外面的备用胎是装饰，后备箱里还有备用胎。

阿娜最讨厌有人碰她的车，心里的邪火蹭蹭往外窜，三个男人弱小可怜又无助，帮不上忙不敢插话。

“上车。”

李暮里很想吐，但不能吐在车里。阿娜为了在惊蛰之前将他送到沙漠玫瑰馆一路飙车，走应急车道，中途不能停下。王源阔拿出密封袋给李暮里当呕吐袋用。

一段高速公路上车辆罕见，路中央横放着几根粗木桩栅栏。

梦弧系统显示这里是必经之路，以几人的力气一时半会儿挪不开木桩。

李暮里从世界舆图中截取F区地图，所有道路包括小道一应俱全：“阿娜，ID告诉我。”

「联系人传送给您一份图片信息，是否接受？」

“接受。”阿娜猛打方向盘转入一条分径，车子开进野生桃林。阿娜编写程序放入地图解析，程序计算出绕开主道的最快捷径。这条路很快，就是不好走。

“那些花是要开了吗？”李暮里瞧见光秃秃的树丛一粒粒粉色的花苞。

“南边的桃花已经开了，沿路就能看到。”阿娜的注意力在颠簸路径高度集中。

他们这一路多走在乡间水泥路和柏油路，越往南走越能看到山花烂漫，人们的衣裳越单薄。梯田里许多蒙着黑色面纱的男人和数量较少的簪刀女人。

年纪较大的女人头上三把刀，十多岁的女孩头上两把，六七岁的女孩头上一把。

他们的房屋隐藏在山上的竹林里，再往南走，建筑风格又变成依水而建的集装箱吊楼。

几人在吊楼村落里稍事休息，阿娜发给每人一颗丸药，“可以下车走动，别吃这里的东西。”

阿娜给的丸药作用类似辟谷丹，生津止渴解饿。李暮里没有份，他只有苹果汁。

李暮里蹲在河边石板上郁闷，当虫好可怜，土豆吃不了，鸡蛋吃不了，只能喝植物的汁液。

“伢子，你要搓头（洗头）不？”

李暮里转头，大妈吓一跳，他瘦得过分了。

“听不懂。”

两人互相听不懂说话，大妈以为他没带东西，好心给洗了个头。

“伢子，头发好靓哦”，李暮里听不懂但乖巧，大妈纯好心。

“你洗好喽，走走，这里归我。”

原来是为了赶人。李暮里好笑地离开，找个风口吹干头发。

王源阔和扫把星用他们身上的厚衣服换了几件薄衫，三人趁中途休息换上适应南方高温。

行程在F区最南端结束，到这里仅需翻过一道大坝就能看见蔚蓝的海。

扫把星在驿站住下，阿娜找到沙漠玫瑰馆外的拟态屏障，带二人穿过阔叶林，一片空地上矗立着和沙子一般颜色的展馆建筑。它的外形就像它的名字，设计灵感来源于沙漠玫瑰石，主体建筑外有非常多的片状平台。

“X特区人员入住接待宿舍。”王源阔被阿娜带走。

李暮里和背篓留在入口大厅。

大厅主道两旁二十八根柱子用电路板纹路凝聚出二十八个人像，只有四个发出强光。

南丁格尔身后跟着四个医疗助手机械人抬起李暮里就跑，南丁格尔抱起背篓不急不慢跟在身后。

“不要担心，只是例行检查。”

南丁格尔身穿206教院制服，双排扣白色紧身风衣包裹傲人身材，头发藏在帽子里，没有一丝碎发。手臂红色袖环印有206教院徽章，徽章纹样是双手捧心的简化版，心中间一个机械齿轮十字，心两旁是象征气态的流纹。

狐狸眼，慈祥爱笑经常看不见她的瞳孔。颧骨处有颗痣，和阿娜年龄相似。

经过一系列检查，李暮里平安无事躺在手术床上输营养液。

“姐，为什么拿电锯？”

“不用担心，只是帮你剪头发。”

李暮里担心她要剪的不是头发，而是他的头。

“120号，别闹了，去盯着海面。”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庞。

“只是想看看002喜欢的人长什么样”，南丁格尔小声嗫嚅。

“好看吗？”

“好看。”

“看完就走吧。”

南丁格尔和李暮里挥手再见。

李暮里胳膊手脚被固定在手术台上，林秋深拉过来一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瘦了。”

几天不见，他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李暮里不知道从何说起，小桃花被劫持，埋骨场被盗，三度虫化无法正常进食，桩桩件件委屈愤懑。

最后只化作一句：“我好饿。”真的好饿。

“输完液回家吃饭。”

“好饿”

“有饭，来吃”

随时有饭吃是多么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