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狱中的气味并不好闻，环境也不好。步云凌隔着铁柱看向隔壁被关进来的戚夫人，眼神有些发愣。
方才大殿之上，她未曾替自己辩驳一句。
“步、云、凌。”戚夫人同样也在看步云凌，她阴沉的蛇眸紧紧盯着那少年，片刻后平静地笑了出来，“我倒是没想到。”
“夫人认错了，我是大历皇子。”步云凌回以一笑。
戚夫人不信他，道：“事到如今，你就别演了。”
步云凌笑着摇头，感叹着：“我若是步云凌就好了，王女或许会真心爱我。”
戚夫人皱眉，冷斥道：“贱货！”
步云凌点头道：“戚夫人谬赞了。”
戚夫人冷笑道：“到底是年纪小，你以为罗娆会记得你的好？”
步云凌面色一变，冷声道：“与你无关。”
戚夫人继续说：“罗家的人眼里只有王位，罗娆身上还流淌着卞珏的血，她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步云凌怒气冲冲地打断她：“够了！住口！”
戚夫人勾唇：“真不明白，一个杀人魔凭什么得到那么多人的拥护和爱戴。”
步云凌反驳道：“你凭什么说她是杀人魔？！”
戚夫人坐在草垛里，神态自若，从容得好似在自己的寝宫。
她细数罗娆的罪行：“西宁关平乱，她屠戮下邑六千余众。北昌暴动，她屠杀氏族三十余户。淇水时疫，四百多人被她活活烧死……这样的人，凭什么做昆罗的王？她就是怪物，一个只知道杀人的怪物。”
“你以为她对你好就是爱你？还是说你真觉得她会爱一个失踪多年生死未卜的人？”戚夫人冷笑，“她只是利用你这可笑的感情来对付我罢了。”
步云凌面无表情地听着戚夫人说话，他并不曾听说罗娆的战绩，但他知道昆罗内部势力复杂，各氏族之间互相侵吞，并未有片刻安宁。他听过太多人说罗娆没感情，像怪物。但他知道罗娆并不嗜杀，也不屑算计旁人的感情，她只是……
“她是战士。”步云凌轻声说。
戚夫人看着他，一时语塞。
通往牢房的走廊上，罗娆突然停住脚步。
左庭耳力没有罗娆好。
“王……”他刚要出声询问，只见罗娆抬起手，左庭便迅速止住声音。
“守卫和战斗是她的使命。”
而且是你们强加给她的使命。
步云凌唇角勾起一抹讽刺：“你以为她很稀罕昆罗的破王位吗？还不是因为其他人都是废物，你以为你儿子做了王储就能守护好昆罗吗？那一代王族为何只支持罗娆？”
他这几日冬捕也看到了，一代王族之中也不乏优秀子弟，只是无人能与罗娆匹敌。而且就如今昆罗的形式，谁做王储谁倒霉，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蠢货。”步云凌将方才的辱骂还回去。
走廊上，罗娆冷峻的面庞突然破冰，她轻笑出声。
左庭惊讶地看着她，不明所以。
戚夫人被步云凌骂得沉默不语，半晌后笑起来：“那又如何，你是大历皇子，又长得与步旗之主那么像，比起我，罗娆最该除掉的是你。”
“你就是昆罗的祸端。”
步云凌不再理她。
走廊内，罗娆转过身离开了。
左庭追在她后面，小声问：“咱不接王婿出来了？”
罗娆不答，那就是不接了。
“明日就问斩了！”左庭心急。
罗娆不理他，径直向外走。
天塔外，韩饕站在雪中，肩上已覆盖一层薄粉。
“大将军。”罗娆点头示意。
韩饕弃剑跪地行礼，惊得左庭向旁边撤去。
“王女万安千旗，长命无衰。”
罗娆弯腰扶起韩饕，淡声道：“将军请起。”
韩饕救主心切，道：“可否请王女借一步说话？”
罗娆点头，道：“将军随我来。”
一行人上马，往北宫琼楼的方向前进。
“罗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剑劈了你！”韩饕听了罗娆的计划，勃然大怒巨剑出鞘悬于罗娆头顶。
琼楼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将军不可！”左庭、郑歧出言劝阻。
妙丽皱眉看着对峙的两个人，随后出声道：“你这老头别瞧不起人，看不起左庭就算了，你以为我只会做这些破烂玩意？”
左庭嘴角一抽，心想：祖宗，你做的可是能号令万军的玉鱼骨，怎么就成了破烂玩意了？
妙丽随手拿起一根圆木棍，挡了韩饕的巨剑，与其打斗起来。几招下来，韩饕便被妙丽用特制的绳子五花大绑。
“你是何人？！”韩饕十分惊诧。
妙丽勾唇，答道：“若要论辈分，步慈都要叫我一声师……姐。”
韩饕呢喃：“月门的人。”
妙丽摆手，一手搭在罗娆肩上：“我早就被逐出师门了，现在我是王女的人。”
罗娆淡定地将其手扒拉下去。
“现在，将军放心了吧？”妙丽笑着看向韩饕。
韩饕还是犹豫，他看向罗娆问道：“你这厮，就是怕我携小主人举兵谋反，是也不是？”
罗娆淡定回答：“是。”
韩饕位高权重，虽说这几年消停不少，但罗娆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她不能保证韩饕没有野心，罗娆并不惧怕韩饕有异动，但她怕其挟持步云凌冒险。
“只好委屈将军在王城多住几日。”罗娆虽是这么说，脸上却无半点愧疚之意。
韩饕知她此举是为保护步云凌的安全，但怎么看都看不顺眼，躺在地上冷哼道：“就你这木头脑袋冰块脸，我主走了就把你给忘了，待我多给他找几个知情知趣的女子……”
罗娆冷声打断他的话：“那将军就长住王城吧。”
韩饕一噎，质问道：“你要软禁我？！”
罗娆回答：“嗯。”
韩饕愣了一下，随后骂道：“你‘嗯’个屁！你凭什么软禁我！”
罗娆：“左庭。”
左庭领会，将韩饕拖下去。
妙丽笑得花枝乱颤，道：“那老不要脸的说得都是气话，你不会当真了吧？哈哈哈哈哈罗娆啊罗娆，你也有吃醋的时候啊！”
罗娆不答话，手里把玩着玉鱼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