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你刚才提到了什么古代技术?”Kalo蹲下身，礼貌地拉起僵直在原地的变形怪，顺便伸手帮忙扫清尘土。

青蓝色的双瞳中映出的身躯逐渐呈现出暗紫色。眼前这个外来生物的原形逐渐清晰，Kalo的眼神也随之锐利起来。

“这个……”明明眼前的少年们看上去都挺文质彬彬的，变形怪仍直觉感受到了危险，慌张中产生出一种“从那个洞钻回去”的冲动。

外星智慧生物么……

Kalo垂眸打量着不速之客的外形特征，散发着冷冷荧光的眼瞳隐没在刘海的阴影里，语气中满是公事公办：“这个部分涉及阿德里的安全，所以，抱歉，恐怕需要请您走一趟了。”

“等等，Kalo!”Arcas按住发小的肩膀，交换眼神后转向变形怪，“这个问题先不急——你，看到下面发生了什么吗?那里有没有一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Arcas的声音在发颤，他眉头紧锁，怎么想怎么不对劲：或许塔诺西也和那群黑衣刀客打了遭遇战……或许刚才的爆炸其实是塔诺西自爆引起的?

得益于那一丝丝感应能量的能力，Arcas比Kalo更清楚发生了什么，多知道了一点点信息，但也仅仅止步于此了，中间大片的留白只会徒增不安，不安会发酵出猜疑，猜疑孕育出暴力。

Kalo默默注视着发小，暗自叹了一口气：Arcas一直是这种易燃易爆炸的性格，这可如何是好?他隐隐觉得Arcas会因为性格吃很大的亏。

“我们无意难为你，但是你显然不是阿德里星人，却在这么敏感的时间点出现在了这里，我们不得不进行排查。”Kalo勉强唱起白脸。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是在……在考古!”变形怪哆嗦着从手环上调出三维地图，上面果然有密密麻麻的批注。

但是……

Kalo无语挑眉：这他喵根本不是阿德里星的文字啊!谁看得懂啊?

无论如何，Kalo还是化形出照相机，拍下了地图的内容。他和Arcas瞬间交换眼神，明确分工。

“感谢配合取证——但还是希望您叙述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呢。”Arcas单膝跪地，原地蹲下，他身量高大，面色阴沉时单是站在那里就给予人很强的压迫感，此时蹲下身来更是宛若蓄势待发的野兽。Arcas一只手牢牢锁住变形怪的肩膀，强迫变形怪和自己对视，一寸一寸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我是陪着宇宙特工学院的断刀流同学一起来的……然后我翻阅古迹，意外发现了有个山洞，进去后发现里面有个战戟……我没敢靠近，就远远望着，没想到忽然地震了，我就……慌忙从一个有亮光的洞里逃出来了!”

“你说话就好好说话，眼睛乱转什么!”Arcas陡然加大音量，手上的力道也猛地加大。

“你、你吼那么大声，我、我一个外星人，当然害怕啊!”

b崽子还挺能演啊?

Arcas恶狠狠地瞪着变形怪身上的肌肉，他不说经验丰富也算打遍半个阿德里了，直觉这玩意儿准的很，这货绝逼是想扮猪吃老虎搞个大新闻。

“Arcas，我把录音和照片给教官发过去了。我们先走么?”

变形怪紧张兮兮地打量着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蓝炎阿德里少年，琢磨着红毛的看着不好惹，等会儿说不定可以把这个蓝毛的技能复制下来。

“不，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应该下去看看。”

Arcas舔着虎牙，俊朗的五官此刻因焦躁呈现出杀气腾腾的气势。

“嗯……行吧。我也觉得我们能应付。”Kalo捏着下巴，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

变形怪目瞪口呆地看着外形温和的蓝炎少年三下五除二地给他来了个五花大绑。

Kalo还伸手扯了好几下，确定无误才一把将变形怪扛在肩上：“绑的够结实，走着!”

◆47.

硝烟散去，Valeri推开掩盖在身上的石块。刚才的爆炸很奇怪，一瞬间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掀出的气浪让洞顶的钟乳石都折断坠下。但在这瞬之后，能量仿佛被什么吸收，导致爆炸完全后劲不足，威力反而还没有普通炸弹大。

但雷公怪也好，灰心星人也好，那只怪兽也好，甚至连他的两个队友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算是爆炸，这么小的威力也不至于把人炸的粉身碎骨啊?

与之前灼热到令人目眩的喧闹不同，爆炸过后完全走入另一个极端：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偶尔有连接不稳定的小块岩石脱落，从高空坠下来，摔落在地的声波就在陀螺状的山洞里回响。

Valeri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若特(Rot)?Caesar?”Valeri小声呼喊。

Caesar早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不知踪迹，若特刚才还给他打手势让他快跑，爆炸后就不见了踪影。

发生了什么?

Valeri茫然地向四周张望。

辐射引发的不适感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大脑无比清醒，连呼吸都不再附带胸闷的压抑感，Valeri想起来自己带有通讯器，首先便是试图呼叫若特。

空气中传来尖锐的提示音。

Valeri三步并做两步，满怀希望地看到石堆中裸露在外的黑色金属，抓住一端，带出一点点碎块，却没有想象中紧握着通讯器的手——只翻出被炸的支离破碎的通讯器残骸。

他继续尝试在周围的石堆里翻找。石块、石块，除了大石块还有小石块，就是没有一点活人的踪迹。

“Caesar……对了，他应该还在!”Valeri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稀里糊涂地被派来这里，结果一次又一次被爆炸的信息量刷新三观。

他的任务列表上写的是“协助Caesar专员寻找污染源”，既然只是“协助”和“寻找”，按理不该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啊!连雷公怪都遇上了，这种级别的任务，他要是能完成他早建功立业去了，还用得着费尽心机留在本部准备后半辈子摆烂吗?

Valeri按下通话键，不安地来回踱步。

清脆的提示音穿过层层阻隔，悠远的似乎从地心自下而上流出来。

“艹!”Valeri兴奋地骂出声!

这声音是正常的!Caesar的通讯器没有被炸毁!

“Caesar!Caesar你说句话啊!”Valeri兴奋地向整个洞穴的正中心奔去。他有太多疑问想找Caesar问个清楚了!

Caesar接受的任务是什么?

Caesar刚才消失的一段时间去了哪里?

Caesar为什么忽然从前途无量的军官被打回学校?

那些关于Caesar的传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奶奶的，一定要问个清楚，不然就白受这么多罪了!”

■

而此时，Valeri视线的死角，整个山洞的中部，埃米卡·若特的右臂折成诡异的角度，一声关节错位的轻响后，右臂乖顺地垂下，软塌塌地贴在身侧。

剧痛……虽然绝对没有连中五枪那么痛。

“面壁思过嘛。”赤发少年把背包从头戴防毒面具的战俘肩上取下，满意地笑笑，“最好别回头看，也别出声，啊。”

这种笑大概是皮笑肉不笑还带磨牙的。

埃米卡发出一声叹息，一方面是他的体力几乎到达极限了，另一方面是这诡异的辐射，他的负面情绪正被无止境地牵引出来……所以塔诺西应该也是同样的状态。

「要怎么避免冲突?最好还能快点脱身和Valeri汇合……」

埃米卡强迫自己感受着右臂的疼痛，渴求通过疼痛唤醒相似的情景，再从相似的情景中找到答案。

结论是：扔出新话题，台阶给的越多越好，总有一个能下去。当然只适用于塔诺西这种容易容易应激、又很快对自己的言行后悔，还抹不开面子不想主动沟通的气人小孩。

塔诺西静静地望着陷入沉思状态的埃米卡，猩红的双眸阴沉下去。

“咳……话说，灰心星球的业务已经渗透到辅助兵这边了么?”

“哈，从诞生起就不是什么干净职业，也谈不上渗透啊。”塔诺西嗤笑着耸耸肩，很自然地把背包背到自己的身上，但是背带却在用力握紧之下皱成一团，“这次的业务内容大概就是拿阿德里的古遗迹资料来换灰心星球的怪兽蛋吧。”

埃米卡沉默了几秒。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在逗我。这么珍贵的遗迹资料，只换个怪兽蛋么?”

“当然是在逗你。”塔诺西的语气愈发不善，甚至比刚卸掉埃米卡右臂时更加暴躁，“不可能真的拿资料去换，所以我们两个同时出现在了这里啊!”

所以这个流程本来应该是：塔诺西去接灰心星球的人，正好碰到老大和Alexei，因为辅助兵和主力军不是一个体系内的，两边的情报常常互相保密——而这点灰心星球的人也知道，所以就算发生“意外”，也只能怪灰心星球点儿背选错了时间……有老大和Alexie干扰，可以避免灰心星球的使者采到过多的信息，随行的塔诺西提供部分壁画的照片来满足交易的最低限度。

总之就是突出一个“资料我们给了，但没完全给”的意思吗?

“所以，这次你扮演的角色是搅屎棍么……”

“这么一想我至少是个棍，不愧是队长，杀敌八千自损一万，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塔诺西丝毫没有消气的意思，直接阴阳怪气起来。

“但是，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吧?”

这么大张旗鼓的阵仗，竟然只是为了这么一个“小”交易么?

“队长先说一些情报怎么样?虽然是一起长大的，但一直提醒我‘要独立’、‘不要什么话都告诉队友’之类的不就是队长你吗?”

“可以，那接下来我要从口袋里拿出凭证，你不会攻击我的，对吧?”

“当然。”

埃米卡用尚且能动的左手从胸口的口袋里夹出一张指甲盖大小的卡片，用两指夹着，伸到脖后示意塔诺西自己确认：“我的任务内容是：协助Caesar专员定位能量污染的源头。”

“可以，确认完毕。”

塔诺西留下这句“确认完毕”后就不再言语，只是坐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Valeri在一片狼藉中寻找队友的全过程。

看着别人挣扎的样子，总觉得自己的人生忽然明亮了起来。厌恶自以为摸清了他的脾气的傲慢队长，也厌恶其实真的被摸清了七七八八的自己。

所以要刺激出更多黑暗面，这样才有同类的归属感。

“其实吧，这里的环境让我觉得特别恐惧，我只要站在这里，就能想起小时候躺在手术台上，能源核被切开又补上的那段经历。”塔诺西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可能没有队长捞我的话，我就被当做废品小白鼠了。”

埃米卡呼吸一滞。

他之前面对塔诺西的阴阳怪气都挺心平气和的，独独这个煽情环节令他背后冒冷汗：塔诺西不到要搞个什么大新闻的时候是万万不会说这些看似掏心窝子的话的，如果他说了掏心窝子的话，那么他接下来可能真的要掏心窝子了!

物理层面上的掏心窝子。

什么情况?

被战戟影响了么?

还是终于说出了实话?

“啊，大体上，长大后我一直在想，你对我的恩情太大了，我这辈子都还不起……”塔诺西毫无征兆地拍了拍埃米卡的肩，感受到后者的肌肉瞬间绷紧，他很放肆地笑出了声。

“队长也知道的，大恩如大仇嘛……”

“所以啊，我考虑了很久，反正连阿德里总有一天都会毁灭的，为了让我的良心好受一点，你还是在这里就死掉比较好啊!”语毕，塔诺西一把从背后抱住埃米卡，满意地感受到怀里这个傲慢到可恨的家伙僵成了一片铁板。

报复的快感。

太棒了!

“哈哈哈，当然是开个玩笑，我只是想这么说说看……”塔诺西揽着埃米卡的脖子，笑得花枝乱颤。

“我的任务内容是：协助Arcas·Fire和Kalo·Govern两位专员，清·除污染源。”塔诺西特地在“清除”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怎么说呢，即使是我都开始可怜Caesar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