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迷茫而无措，连着呼吸都觉得有些不顺。池灏盯着床上那个白着一张脸安静躺着的家伙，他死死的盯着季熠的嘴角期望能看到他嘴角微微扬起，哪怕突然起来告诉他这是一场恶作剧也比现在来的好。

外面的天色渐黑，数不清的冷意钻进他的衣服，贴上他的皮肤。

“小灏，过来吃点吧。”从家里匆匆赶来的季母心疼的看着眼前一幅大受打击的模样道。

池灏摇头，坐在这里一个下午，脑袋里面是越来越乱，不知怎么的想起已经许久都没想到的肖敕来。

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般躺着不知生死，一旦将两者联系起来，他的心里便越发没底起来。

要是，要是季熠也和肖敕一样，怎么办？

有些念头一旦想起便无法停下来，池灏也是如此，他白着一张脸，心里慌得恨不能床上的人下一秒就醒过来，脑海的理智拉着他避免坐下不得了的事情。

季母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我告诉你这件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要是我不说，或许你现在已经吃饭完躺下来休息了。”

池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阿姨，你别多想，我只是现在没什么胃口。绵绵那边怎么样，她有发觉吗？”

季母摇头：“她现在不比的之前，在托管所里认识了几个玩的好的小姐妹，恰好又是在同一个小区的，整天嚷着说要去小姐妹家里玩，一时间倒也注意不到家里的不寻常，我和他爸也有心隐瞒，应该没事。”

池灏点头，他瞧见了季母眉眼间的担忧，当下觉得自己再留在这边只会让季阿姨心里添加不必要的担忧，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出了医院，池灏才恍然发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久未等到池灏回家的何清莲与池国义打电话过来，池灏惊振了一下才回神，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起电话说晚点回去后，挂了电话走在街道上。

两侧的灯光明亮散落在马路上，人行道这边的灯光大部分都被树叶遮挡，只余下星星点点落在地砖上，池灏踩着细碎的灯光一路往前。

“池灏？”

一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少女声音传来，池灏抬头看见站在红绿灯那处灯光下的女孩。

几年的时光没见，曾经叛逆的染头发染指甲化浓妆的肖文茵已经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此刻的她一袭长裙，留着中长发，耳边夹着一个浅色发夹整个人显得温柔而美丽。

措不及防的相遇让池灏生出几分伤感，他笑容浅淡：“好久不见。”

肖文茵像是刚下班，将被风吹落的发丝伸手撩到耳朵后面，神情温婉：“好久不见，要不要去喝一杯？”

池灏此刻也很是心情憋闷，他点头。

两人来到一家咖啡馆，肖文茵熟门熟路的点单，期间抽空询问了他一句想喝点什么，池灏让她拿主意，肖文茵便给两人点了两杯一样的。

透明的玻璃窗户外面人来人往，他二人坐在小圆桌上，刚才遇到的自然在落座的那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池灏心里有事烦闷却不知道该和谁说，对于咖啡他其实更想喝点酒，但毕竟不好拂了肖文茵的面子便没说什么。

咖啡上来，肖文茵垂眸绞着手指，沉默过后：“对不起。”

池灏慢半拍的看向她：“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肖文茵摇头却说不出个理由来，索性闭上了嘴巴。

安静的氛围再一次蔓延在两人之间，肖文茵想过很多再一次遇到池灏时候她会怎么做，是将自己为什么会针对他的原因告诉他，还是就这么道歉。

想象中她会纠结一阵后道歉，并希望得到池灏的原谅，可现在两人遇到她反而说不出来那些原因。

肖文茵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人，小时候是，长大了也是。

对于当年的错处，她能说的只有一个对不起。

池灏没察觉她神色的哀戚，他看着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辆，提起了过去的事情。

肖文茵有些意外，她没想到池灏会突然提到这个事情，但还是将地址告诉他然后因为明天要早起上班而离开。

拿到地址的池灏回了一趟家。

他开门的时候，整个屋子都是黑漆漆的，就像没人住一样，或许是他的脚步声有些大，开灯的时候，池灏看见二楼楼梯口，神色惊惶，手里还拿着利器的父母。

看到是自己儿子，池国义神色不自然的偏头看向别处，将手里用来防身的东西递给躲在身后的何清莲：“怎么回来这么晚？”

池灏垂下眼皮看着地毯，扶着墙壁脱鞋：“我对象出了点事情，回来晚了。”

池国义两人虽然惊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嘱咐了一句早点睡。

和之前行径大不相同的两人让池灏心里有一种轻松感也有失落，应付了两句，池灏从盒子里面拿出了那一本写满了肖敕爱意的书。

书本因为保管得当，即便已经多年，也和新的没什么分别。

拿上书池灏从便利店买了个打火机。

……

深夜的墓地显得很是阴森，特别是现在已经到了十点多，池灏的脑袋里像是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叫他赶紧回去，明天再来，一个让他不要拖沓。

他拿着书一路往上，寻找着肖文茵告诉他的位置。

那个位置不算太远，池灏很快就找到了。

出乎意料的，在那个墓碑前还有一个人，是才分开不久的肖文茵，她买了些贡品，坐在墓碑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很小，池灏心里紧张根本听不清楚。

他尝试着喊出声：“肖小妹？”

肖文茵转头。

不知是因为今晚的月光太亮还是他的错觉，池灏似乎看到肖文茵的眼眶有泪水。

“你怎么来了？”

肖文茵起身，她有些尴尬，原本是想回去休息，明天好有精神上班来着，可车行至半路，她改了目的地，来了这里。

池灏看着面前小小的一块墓碑，在这里埋着他的朋友，埋着他前十多年人生的所有欢喜。

“我想……来看看他。”

池灏放下手里的书本，盘腿而坐。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一次沉闷起来，月色冷冽，肖文茵打了个喷嚏。

池灏起身，拿起打火机点燃了那本书。

肖文茵惊讶：“这个是？”

池灏沉默，书本燃烧的火光荡漾在他的眼底：“这是……你哥送给我的。”

肖文茵不太理解，她看着池灏的面容，最终抵不过冬日的冷风先行离开了。

整个墓地只剩下池灏一个人，他一直看着那火光逐渐湮灭才离开。

就在要走出大门的时候，池灏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季母打来的，她哭泣着告诉池灏，季熠醒来了。

挂了电话，池灏的心没有他想象中得知季熠醒来后的激动，走出大门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一个白白的身影在墓地站着，位置正是肖敕墓碑在的那处。

这个想法让他遍体生寒，好似下一秒那个白白的就会漂浮过来贴在他的脖子上，像恐怖电影里面演的一样，跟着他一辈子。

这个点已经很晚了，没什么车子会经过偏僻的公墓，池灏走了一段距离到了大马路方才看到有车来往的小路，他扫了一辆自行车骑了许久才到医院附近。

这个点，已经不允许探视了，医院上班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池灏看了一眼电量不多的手机找了个旅馆住进去。

天色将亮，外面传来扫地的声音，躺在床上的池灏睁开眼睛，坐起来叹息了一声。

搓了两下脸，池灏走到洗手池，这家旅馆的镜子不算太干净，池灏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到了昨晚不知是不是眼花看到的白影。

他希望是眼花，如果不是眼花，这么卑劣的自己配不上他那些年的喜爱，这么多年没去看过他，一过去便烧了那本《小王子》临走的时候还害怕他会缠上自己。

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觉的池灏脸色看起来实在不算是很好，他匆匆洗了个澡，将自己拾掇的还算个人样匆匆朝着医院奔去。

住院部里，季家人已经过来了，看到池灏的一瞬间，季母的眼眶险些酸软的憋不住眼泪。

池灏没注意到，他急于看见季熠安好。

在门口，池灏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将身上的袖子往下拉了拉，没人注意到低头的池灏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进到病房，季熠正好醒着。

在季熠看过来的那一瞬间，池灏藏起心里所有的事情，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向他打招呼。

床上的季熠神情很平静，见池灏同他打招呼，也笑着点头。

池灏站在床边，他的视线落在被纱布包裹的头，落在脸上的擦伤，落在被吊着的骨折的手臂，落在那张熟悉却没有爱意的脸上。

到底还是失忆了。

“不好意思，我这两天出了车祸，医生说我可能会忘记一些事情，我想知道你是？”

床上的人开口询问。

池灏看着季熠，心脏痛到喉咙发紧：“我是……”

季母从门外进来：“小季，他是你对……”

“我是你朋友。”

抢在季母说完之前，池灏截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