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文许:你什么时候有空?]
江凛对着工作表发了个空闲时间过去。
页面刷新一条消息,江凛看了眼便跟着大伙儿下车了。
“您好,有预约吗?”服务员礼貌笑笑,将人迎进来,姜雯靖熟练地报了名字和手机尾号,以供查找。
查询到信息后,服务员直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几位里边请。”
这家餐厅环境倒是雅致,众人穿过一排装饰用的竹林,到长廊深处的包间。服务员为他们打开了灯,递上菜单。
“想吃什么你们自己看看。”姜雯靖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就坐,“不过高热量还是少吃点。”
“知道了。”周淮轩笑了笑,把胳膊搭在俞扬身上看菜单,玩笑道,“今天的目标是吃垮姜姐,吃胖自己。”
盛尘宇报了个菜名,接话道:“然后你就要被姜姐拉去减肥训练了。”
俞扬笑而不语,起身把菜单交给坐在另一头的宋眠,他莞尔道:“你和你朋友先点吧,我们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谢谢。”宋眠接下菜单,给了蒋文许。蒋文许朝俞扬点点头,道了声谢:“我叫蒋文许,叫我小蒋就可以。”
“好,小蒋,我是俞扬。”
“我知道你们,在宣传上看见了就都记住了。”
周淮轩凑上去跟他们一块聊儿。江凛看了眼他们,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一遍遍点进宋眠的朋友圈,好似能刷新个什么出来。
“在想什么呢?”盛尘宇倒了杯柠檬水坐在他旁边,“不去点菜?”
江凛顿了下,看着他说:“你们点就行了。”
然后江凛又低下头,注视着朋友圈那张背景图,动作做多了,指腹习惯似地向下一滑。
“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啊。”
背景图被拉扯到中央,又被他上滑推了回去,恢复到空白的朋友圈界面。江凛盯着看了会儿,关掉了手机,之后才回答盛尘宇的话:“嗯。”
“你在担心宋眠?”盛尘宇也不是瞎子,备注和头像一看就知道是谁。
江凛一时有些语塞。他确实在想有关宋眠的事情,但不是这个。
姜雯靖刚打完电话,回到屋子里给众人通知:“明天晚上八点给你们安排了一场直播,娱乐性质的,都配合点啊。”
“知道了姜姐。”
“待会儿我把具体安排发给你们。”
“行。”
江凛缓了下,回答方才被打了岔的问题:“在想以前的事。”
盛尘宇直接动手按开他的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宋眠的朋友圈页面,他指着手机痛快地反驳:“以前的事你看他朋友圈干嘛?”
“……”
江凛睨向他,又看见服务员端上桌的一盘盘佳肴,避开话题:“吃饭,少说话。”
盛尘宇挑了下眉,不言语,动筷,是默认了。
圆桌转动了一圈又一圈,从满盘佳肴到残羹剩菜。周淮轩喝着汤,望着那边说话的两个人道:“眠哥,你不舒服?”
宋眠到现在几乎一口都没怎么吃,被注意到是当然的。
“没有。”他找了个拙劣的借口,“我吃饱了。”
“就吃这么点?”
江凛蹙了下眉,撒谎,宋眠又在逞强。
“嗯,今天下午吃多了,不太饿。”
“再给你打包点吧。”
江凛翻到陆冕的微信,发了个消息,问对方在哪?
其实宋眠下场后也喊陆冕来聚餐了,但陆冕婉拒了他,说自己随便在附近找个地方吃就行,不太习惯和那么多人一块儿吃饭。
很快,消息框上方弹出陆冕发来的位置共享,江凛点了进去,两个人的头像标在各自的坐标上,然后陆冕的头像动了,他缓慢朝着这里移动。
“都吃饱了?”姜雯靖扫视一圈,见没人动筷才说,“那走吧。”
“行嘞。”众人的声音起伏。
姜雯靖看着蒋文许顿了下,本想说先送他回去,但蒋文许先一步开口:“没事我开车了,路上小心,宋眠我来送就行。”
“那……行,路上小心。”
俞扬,周淮轩和盛尘宇三人给宋眠他们两个人摇手,说拜拜,蒋文许热情地送别,宋眠只能勉强笑笑说再见。
最后包间里还剩三个人,蒋文许望着江凛问:“你不走吗?”
“我给姜姐发了消息,晚点走。”江凛低眸凝视卸了力趴在餐桌上的宋眠,余音未尽,“陆冕马上就来。”
他想,蒋文许应当是认识陆冕的。
蒋文许往宋眠杯子里倒了些温水,拿着杯子蹲下身,递到他嘴边,眼前的人却没什么反应,唯有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再次起身时,蒋文许眼里快要装不下担忧,他回望江凛,对方也是一样的。
有些话,暂时还不能当着宋眠的面说。陆冕也在这会儿赶到了,江凛和蒋文许将宋眠扶到车里。
江凛看着陆冕给宋眠做了简单的检查,一言不发。
“我先送他回家,你们去哪儿?”陆冕坐回驾驶座,问那两个傻站着的人。
蒋文许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陆冕点点头,视线移向另一位:“那你呢?”
江凛说:“我也一起。”
“那快上车。”
车窗飞快地掠过风景,霓虹与葱绿相交,成一片模糊的色彩。
车内却不似这般岁月静好。
宋眠不知是否是陷入了梦魇,在后座上挣扎着,胳膊抱着头,夹杂着哭声痛苦地低声嘶吼,着实吓了三人一跳。
那声音好像把他们都撕裂了,连同他自己一起,直到嗓音嘶哑,灵魂破碎。
“江先生!”
驾驶者倏然踩下油门,江凛用手护住了宋眠,以免陆冕忽然加速导致他撞到。
陆冕冷静地发指令:“江先生,叫他的名字,试着跟他说话。”
“好。”
江凛靠过去,低声唤道:“宋眠。”
“宋眠。”
那人没有直接回应,只是把嘶吼都压了下去,把心里那点痛苦打碎了,往下吞。
“宋眠,是做噩梦了么?”
这只企鹅好似把自己关在了壳里,江凛用言语在外敲击,而他在内躲着,将外界的一切置若罔闻。
“他到底怎么回事?”蒋文许坐在副驾,神色严肃。
陆冕保持着最高限速,额角突突地跳,无奈又生硬地说:“还不好说。”
蒋文许往后瞅了眼,质疑道:“你不是他的主治医生吗?”
“我很多年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了。”陆冕蹙了蹙眉,“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才是他真正踏出的第一步,我还要跟他聊聊,观察观察才能下定论。”
“江先生,尽量安抚他。”
江凛抬头看了陆冕一眼,转而低眸注视着宋眠。
“宋眠,别哭了。”
宋眠不搭理他,江凛也没法儿,像给小动物顺毛一样顺他的背。
“理理我?”
江凛通过手心感受宋眠背部的起伏,他试探性地,换了一个叫法。
“方时韫,理理我吧。”
陆冕听到他喊这个名字心里一跳,立刻看了眼后视镜,蒋文许也在同一时间望了过去。
上一次江凛叫了这个名字,宋眠就在意识不清时回应了。
这一次也是。
保护壳好似被小锤子击中了最薄弱的地方,裂痕遍布,外边的人可以听得到里边的小企鹅放声哭泣。
这种哭声也与先前的不同,像是受过太多的痛,疼得麻木了,泪在干涸的边缘徘徊,又好像永远不会枯竭,平静又崩溃地流着。
直到希望泯灭的那天,亦或是死亡降临。
“江凛。”陆冕哑着声,江凛一边顺着,一边听他说,“虽然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无理,但麻烦你继续安抚他,尽量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
“嗯。”江凛不觉得这个要求有多么无理。他想了想,最终拿出了一边耳机给宋眠戴上。
他一手给宋眠顺毛,一手翻阅歌单。
宋眠的情绪稳定多了,只不过江凛一分神忘了给他顺背,他就会痛苦地哼哼。蒋文许看着无声叹息,最终转过头去。
一首首歌名从视线中流逝,江凛翻到了最底下,他指尖悬在那个乱码的音频上,停了又停,最终没有落下去。
他有私心。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从听到蒋文许这个名字开始,猜测几乎变成了确信。
指尖调头上滑,点在了一首欢快的儿歌上,这还是前天宋眠唱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听的。
他不想也不能再刺激宋眠。
可惜的是,曲子并没有什么用。江凛只能忍着手酸一下下顺着宋眠的背,听他莫名其妙的嘀咕。
蒋文许听不清,又怕扰到宋眠,只好轻声问:“他说什么?”
哪怕就坐在宋眠旁边,也还是听不清。江凛俯在他嘴边。
“妈妈……”
宋眠的声音弱到近乎无声,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地重复。
江凛直起身,眸色沉了沉,转述:“他在叫妈妈……”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车内一下又陷入了沉默。
唯有哭声。
宋眠的脸满是泪痕,然后眼泪又会遮盖这些泪痕,再形成新的泪痕。这些分毫不差地载入他身侧那双深邃的眼,看得人快要窒息。
太折磨人了。
江凛看着他,鬼使神差地点进他的朋友圈,背景图没有变,依旧是那把小提琴,仍然是那只小企鹅公仔。
但他的主人在饭局结束的时候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我会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