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七点。

不知不觉中，因为要上学所以七点起，已经变成了生物钟。

不想去上学。

唐向晚躺回床上，继续闭上眼睛。

昨晚睡得很不舒服，脚踝因为还在疼着，导致她只能用一个姿势睡觉。

强迫自己去闭眼，结果直到预备铃该打响的七点五十，才有一丝倦意。

逃课了，没有请假就不去上学，这还真的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记得在福利院生活的时候，管理员小姐天天都对她们说，要抱着感激好好学习，她们这些孤儿获得一个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但是每次课上她也只说这些，演讲完一大通，再要她们写一篇800字心得。

当时的唐向晚并没有多想，因为学习的机会确实来之不易，直到现在她也是这样认为，所以认认真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是那样做换来了什么呢？

她真的好好做人了，可是在班上同学看来，在柒语看来，她只是一个坏人而已。

一位原谅了犯人的坏人。

不去上学要做什么呢？

或许就光接这样的广告，都能做到养活自己吧。

她的姿色可是很美。

迷迷糊糊地睡去，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看了眼屏幕，是个熟悉的座机号码。

接通以后，警察告诉她可以签和解书了。

挂断电话，上下刷了两下，□□没有收到消息，厕所里又是一股酒臭，客厅很暗，唐向晚不由得想，这个家里已经多久没有见到阳光了呢？

换了身休闲服，唐向晚带上钥匙，往警局赶。

又是那间有些暗的房间，只是这次不同，那个女人也在。

“晚晚。”

她对自己笑了一下，唐向晚躲开视线，心情莫名其妙的平静。

“嗯。”

“好了。签字吧。”

还是上次的那位警察，他也还是那副很严肃的表情，陌生的态度，初见的话语，公事公办写在脸上，唐向晚走到桌边，拿起笔刚要动手，警察挡住笔头。

“甲方。”

她准备写的是乙方。

签下名字，那个女人想从她手里接笔，手离得很近，她不想被女人碰到，吓得放开手来，笔头砸到了地上。

“啧。”警察的嘴里砸了一声。

像是嫌弃。

唐向晚深呼出一口气平静心情，警察掏出另一支笔拍到和解书上，那个女人这才签下名字。

15万很快就划到了账户。警察收好和解书递给她，因为要分开走，她先被带了出去。

按规矩送到门口，她不想再待在这里，难得想叫出租车，警察叫住了她，“我知道你小...”

“我18了。”唐向晚蹙眉反驳。

警察继续说道：“好的。如果有时间，再来谈谈吧，我们安排了心理疏导。”

“不用了。”

他好像失望地摇着脑袋走了。

唐向晚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让那个女人知道付了钱就可以出去，以后她不会认错，还会祸害人。

那她呢？

得到一句道歉就完了吗？

那个女人即使进去蹲一辈子又能怎么样呢？

要她当个圣人，嘴里喊着：邪恶必灭，正义永存吗？然后放弃自己的权力，独自忍受伤害，就为了一句“对不起”？

凭什么要她去当那个圣人？

说到底，她觉得从小到大很听话了，但是所有事情，所有坏事，怎么都是冲着她来？

而且唐向晚真的不懂。

柒语是这样，别人也是这样，明明受到伤害的是她，现在她却反而成为了坏人？

手机又响了，看了眼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唐向晚走一步歇两步地在石砖铺成的小街上走，又听到吉他的声音。

“喂？向晚吗？”

“嗯。”

打来的是班主任。

“怎么没来上课？”

“在警局。”

“啊。那我就帮你请假了，下午也休息一下吧，明天再来。”

唐向晚想说明天也不去了，后天也不去了，接下来的几天都不去了。

只是话到嘴边又打住。

挂断电话，她站在人行道的中心。

路两旁是高大的枫树，秋天的时候叶子变黄，懒洋洋地落在地上，被行人踩得清脆响。

唐向晚把手机收到兜里，为了省钱，还是决定坐地铁。

*

这是高三以来，柒语第二次七点露头就去了学校。

拎着早饭，往自己位置望的时候，她发现座位周围的凌乱都没有动。

猜着她可能只是来晚了，没有把早饭先放到她的位置上，过了一个晚上，她其实更后悔了。

不应该和唐向晚闹别扭，因为她没经历过唐向晚发生的事所以更不应该自以为是。

她一定是很难受，所以正是这时候才需要有人陪她，可自己竟然还闹别扭，昨晚都没有找她聊天。

先把唐向晚位置上的东西给收拾好，她不希望别人看见一地狼藉而误会唐向晚。

坐在位置上等，只是越等越不对劲，直到老师进来也惊讶唐向晚不在时，柒语才意识到，某人是连假都没请。

唐向晚竟然没请假就不来学校，她就是作为班上的刺头，也不敢这么任性。

不过令她最害怕的，还是以前看过的新闻，都是说失足少女怎么样怎么样没想开，最后人一下没了。

而根据唐向晚昨天晚上的状态，柒语一整个上午都忧心忡忡。

“她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七七，你告诉我们啊，唐向晚到底怎么回事？”

下课了朋友围在她的身边，柒语在位洞疯狂地给唐向晚发消息。

早知道昨晚说什么都得跟着她一路，反正唐向晚打人也不疼，死缠烂打也比她出什么事好。

这下根本在班里坐不下去了，她真的很想逃课去找唐向晚，冲到办公室里，她非要班主任给唐向晚家地址，但是老师却说着她来管就给她撵了出去。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拿着手机躲到了三楼的楼梯间，这很少有人来。

打开手机，和唐向晚的聊天没有多出红点，漫无目的地横竖左右瞎翻，唐向晚还没有回她的消息。

从来没有那么焦虑过，就像是强迫症看见桌上就有东西要掉下来一样，心烦得要命。

想着这样也不是办法，为了缓解焦虑，她打开视频网站，一下就看见了推荐消息。

最喜欢的博主又更新了。

赶忙点进去，看着视频的封面，她傻了眼。

这算是什么啊。

柒语咬紧下唇。

最开始喜欢这个博主，就是因为她的穿搭真的很用心，丝毫没有擦边的意思。

各种风格不同色彩的搭配在一起，柒语就是因为憧憬她可以搭配好设计，才喜欢上穿搭的。

为此，她还学起了裁缝，自己设计款式，自己把衣服做出来。

甚至还梦想有一天能把自己设计的衣服寄给她穿。

得到她的认可，是柒语最盼望的事。

只有她，一直保持着初心，可是现在是什么啊。

她觉得今天真的是最糟糕的一天了，抱紧膝盖，胸口五味杂陈，点进那条视频，播放量比以前高了三倍。

弹幕都在恶心地发癫，评论区已经没多少是在赞美穿搭的了。

一个商家留了言，留的是服装购买地址。

她不想看上面的视频，柒语只想知道这位商家给了博主多少钱。

满脑子都是失望，柒语看着私信里以前傻子一样的自己，自以为这位博主绝对不是这样的人，结果......

取消关注，她躺在楼梯间的平台上，全然不顾地上的灰尘沾满校服。

*

唐向晚下午想去看房子，拿上身份证，因为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也没有离大学近些的需求，她加了好几个中介，结果聊天都断在了预算和地段上。

最后一直忙到了晚上，再也没有事情做时，她这才敢打开手机，看一看昨天晚上发的视频的数据。

100播放？

唐向晚觉得不可能，在小数点后看见那个数字，她笑了出来，把手机摔到没有床单的床板。

100.3万播放量。

粉丝涨了有6万。

她以前认认真真搭配好久的视频都没有一条破了百万，随便穿上一件不能叫衣服的衣服，轻轻松松就过了。

再抓回手机，她已经不想去看评论区了，点开私信，那件衣服的商家发了一条消息，问她要多少广告费。

唐向晚不想当圣人，笑着问她要了3000。

对面很爽快，要求她一个星期不删视频后，和她说下次再合作。

这钱赚得真容易。

退出私信，唐向晚在私信聊天上下翻了翻消息，熟悉的猫咪头像并没有评论，以往每一条她都会评论才对。

脑袋里闪过一丝可能，唐向晚心惊胆战地点进聊天，看见最上面的标识，心跳停了一拍。

再点进主页，唐向晚一时间忘记了呼吸。

这个账号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关注。

七月取关了。

唐向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一条消息下意识发出去，这是问为什么取关的消息。

可是因为对方不再关注自己，私信左边是一个红色感叹号。

愣了一下，又意识到在做傻事。

为什么会取关，她当然会知道。

心口像是被刀绞一样酸痛，她痛苦地丢掉手机，又不可置信地抓回来。

猛然间，她意识到这下自己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柒语一样，警官一样，现在网上也是这样了。

她再次变成了孤身一人。

翻到设置，她打开注销账号，红色的提示亮起来，唐向晚按下去。

账号将会在两个星期后注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