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眠了。
狱寺隼人盯着天花板,繁杂的思绪像巨大洪流一样淹没了他,仅仅是因为旁边的这个人。
他跟着沢田纲吉回家了。
面对着又乱又窄的屋子,沢田纲吉有些不好意思,只一点,不多,因为他们见证过无数次彼此狼狈的模样。
狱寺隼人很快就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房间,不出半小时,房间就焕然一新,沢田纲吉发出手残党的羡慕:“隼人好厉害啊!我就完全不行。”
迫于只有一条被子,一张床,并且房间狭窄地找不出能躺人的地方,他们俩只能挤在一张床上。
“睡不着吗?那个……对不起,很拥挤吧?”沢田纲吉踌躇不安,余光瞥见狱寺隼人上扬的嘴角那句‘要不还是去住酒店吧!’就吞了回去。
事实上,沢田纲吉也是第一次与人同床共枕,也不是没有露宿荒郊野外的时候,那样的环境其实不允许人睡死,但沢田纲吉可以睡得很安心,狱寺隼人会替他把一切危险排除在外,有时候是靠着肩膀,有时候是膝枕。
沢田纲吉睡上半夜,狱寺隼人睡下半夜,一开始狱寺隼人坚决地要求守全夜,无奈败退于沢田纲吉的坚持——
他总是无法拒绝他,不论是什么。
不仅仅是狱寺隼人,和其他人也或多或少地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沢田纲吉的认知里,这些不算同床共枕,而是——偎依,是拼尽全力战斗必要的准备。
“早知道这样,是不是我跟你回家比较好?这样的话,隼人就不会失眠了。”
“不!我很荣幸跟您回家,不需要您跟我回家!”狱寺隼人激动地像是案板上的鱼,啪一下就跳了起来,“不不不不不,不是说您不能跟我回家,您愿意的话,什么都可以!”
“我的房子,我家,配不上您。”
他的房子,崭新得仿佛从来没有人住。
他没有在房间留下任何痕迹,除了一个行李箱。这里不属于他,虽然的的确确是他买的,只是个暂时的落脚点,而他,随时准备出发,或者不应该说出发,而应该说,随时去流浪。
他不知道目的地,就已经在路上了。
“不需要用敬语啦!”沢田纲吉无奈地说,“这样好像我是个老头子一样。”这样的话说过很多次,关于这点隼人意外地固执。
“这怎么可以?!”
“因为,我想和隼人做朋友,朋友的话,不需要敬称吧?”沢田纲吉苦恼的说,“还是,隼人不想和我当朋友?”
“我非常荣幸当您的朋友!”
沢田纲吉翻过身侧躺着,略带不满地喊他的名字:
“隼——人——”
语气并不严厉,也不是命令,只有些玩笑似的假装生气,这是一次选择,狱寺隼人很明白这一点,沢田纲吉是神!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狱寺隼人是神的信徒还是神的朋友,有待商榷。
理智告诉狱寺隼人,有人穷尽一生都找不到神的影子,而他,花光所有运气有幸遇见沢田纲吉,已经足够了。
但是,人总是贪得无厌,狱寺隼人也不例外。
“叫我阿纲吧!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狱寺隼人心里有一场战争,关于他自己,关于沢田纲吉,结果是沢田纲吉碾压式的胜利,他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他永远都是输家,输得心服口服,本该如此。
沢田纲吉耐心地等着狱寺隼人的回应,也不知过了多久,沢田纲吉听到隼人叫他的名字:
“阿……纲。”
“嗯!”沢田纲吉乐开了花,在这个问题上,终于是他赢了一回!他在心里小小地比了个耶!
作为教父的左右手,很多事物都由狱寺隼人来统领,但是在里世界赫赫有名的岚守外号实在不怎么好听,至少纲吉听了就皱眉。
讲究一些的叫教父的看门狗、教父脚下的恶犬,但是大多都是恶意地叫他教父的狗,提到狱寺隼人,大家的反应都是“啊,那条狗啊!”
当然,当面所有人都得恭恭敬敬地叫“岚守大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外号实在听得纲吉心里不舒服——
怎么可以这样侮辱隼人?隼人不是谁的附属品!也不是谁的狗!他是隼人,和我同生共死的伙伴,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家人。
“隼人是我重要的家人。”沢田纲吉放话。
听到风声的各类宵小之徒,夹紧尾巴做人,再没有人敢骂狱寺隼人是狗。
“感谢您的慈悲,十代目,您不必为了这点小事费心,作为您的左右手、您的恶犬,是我的荣幸。”
怎么会是小事呢!
就像隼人听不得别人说我一点不好一样,我也不愿意别人那样说隼人。
你也是我珍视的家人啊!
但是这些话,还没来得及说,纲吉就开始自己的穿越轮回之旅了。
“隼人,你再往后缩就要掉下去了哦!”纲吉无奈地说,“掉下去撞到的话很疼的。”
“对不起!让您啊、不!让你担心了!我罪该万死!”狱寺隼人说是这么说,事实上,也就往里挪了一厘米。
“果然还是应该我睡外边吗?”纲吉小声嘀咕。
“怎么可以!要是您不小心摔下来怎么办?我绝不允许!纲吉大人就由我来保……”狱寺隼人激动地仿佛看见纲吉摔下床然后重伤被急救车送往医院了。
“隼——人——”
“那个、我是说,纲吉大……不、”狱寺隼人舌头都要打结了,“我睡外边就很好,我不想……”
他想说我不想阿纲摔下来,即便有这种可能也不行!
他的名字都到嘴边了,又被狱寺隼人咽回心里,每一次要喊他的名字,每一次他的名字意图冲出心脏,都会带动心脏的疯狂跳动,声音鼓噪,震耳欲聋。
“我不想、纲……阿纲……”那声‘阿纲’很轻很轻,沢田纲吉差点没听清,只有狱寺隼人知道‘阿纲’这个名字有多重,名字是咒,这咒凶狠恶毒到,种进狱寺隼人的心脏,并不断地扎根、蔓延,总有一天,遍布他的灵魂与身体。
“我会杜绝一切你受伤的可能性,我不想你受伤。”
慢慢来吧!沢田纲吉乐观的想!看!隼人这次没用敬语呢!也喊了他的名字,两次哦!两次!
“我也一样,就像你不愿意我受伤一样,我啊,也不想隼人受伤啊!”
狱寺隼人沉默了一会儿,怎么会有人这么好?就算是我死了,纲吉大人也不能受一点伤!他坚定地想。
“我不过……”
后面的话狱寺隼人忘了,脑袋一片空白。单人床本来就窄,为了不冒犯纲吉大人,狱寺隼人努力地往外退,距离没拉开多少,狱寺隼人倒是在摔下床的边缘。
沢田纲吉从背后抱住他,手环绕住他的腰,狱寺隼人一动也不敢动,浑身上下都是僵硬的。
太近了!太近了!
他甚至能感到沢田纲吉的体温,人的拥抱、体温,是这么温暖的东西吗?轻飘飘、软乎乎,像踩在云里,像阳光下的钢琴大调,充满了鲜花。
狱寺隼人努力回想,发现温暖的怀抱是沢田纲吉独有,其他的人、不、其他的垃圾,装出一副友好的样子,实际上,从眼底就能看透缩在角落的灵魂、宛如躲藏在臭水沟的死老鼠,腐烂、恶臭!
纲吉不想听后面的话,他了解狱寺隼人,这个时候说出口的话无非是狱寺隼人死了无所谓但是沢田纲吉不能受一点伤。
“我抓到隼人了!”
温热的吐息打在狱寺隼人的脖颈上,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偏偏那人还不自觉——
“我抓住快掉下去的隼人了!”
“要摔下床的话,就一起吧!”
一听这话,狱寺隼人瞬间反应过来,赶紧躺好。
他的岚守对自己生命的轻贱是沢田纲吉不能容忍的,最早追溯到,指环战中与贝尔菲戈尔的搏命,十代目的荣耀凌驾与他的生命之上,狱寺隼人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做的。
最后狱寺隼人放下那枚岚戒,说想看烟花所以回来了,沢田纲吉的感觉就是劫后余生。
他看不到自己的生命。
指环战中也不过是稍有改变而已。
在无数次有沢田纲吉的战斗中,狱寺隼人永远看不到自己,满心满眼都是沢田纲吉。
为了让隼人珍惜自己下命,沢田纲吉可谓操碎了心。
“你不要自己的命的话,就交给我吧!把你的命,交给我。”不是疑问,不是商量,也不带半点面对同伴的温柔。
是教父。
是教父的命令。
狱寺隼人垂下眼眸,单膝跪下,轻吻纲吉的手背:“荣幸之至。”
“我命令你!”
“不准死!”
那一天,狱寺隼人走路都是飘的。
这只是方法一,但最有用的方法是——
往狱寺隼人的命里注入一点沢田纲吉。
你受伤的话,我也会。
为了纲吉不受伤,狱寺隼人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让自己受伤。
非常有用,但治标不治本。
唉!任重道远啊。
“俩个人的话,果然还是有点拥挤啊!”
顿时狱寺隼人的心就提了起来。
“明天去看看房子。”
“我们俩,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