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回收……风粤那边……”陆潜有些顾虑，风粤那边还没有消息，目前除了叶砜和江明鹤不按指令行事，其余小队都在等待指令。

“它很危险。”严霜明显不打算听从风粤安排，她甚至提前把谢驰给搞晕，以防他在抓捕过程中过来捣乱，“何况，你觉得睚眦的场域撑得住这三只融合体吗？”

陆潜开始犯难：“真的是……谢星星吗？”

他也觉得很头大，怎么一晚上搞出来这么多事。先是土蝼，又是白骨，再是云京塔和太虚王，陆潜没办法把这一连串事情分开看，但又找不到任何有联系的点。

尤其是，风粤到底为什么要抓谢驰？

谢驰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潜看见谢驰被捕的消息时，他和江明鹤正在对付土蝼，为了把土蝼给抓住，江明鹤将对方从地下引到了天上，结果没想到对方暴走，把战场扩大到了与追风区相邻的汉云区和月德区。

嘲风队采取空投战术想要实行高空抓捕，但炮弹和抓捕网却被这只土蝼的融化能力给提前融化掉了。炮弹爆炸的瞬间，土蝼已经又潜藏到了地底，还顺带感染了几栋建筑物。

等到陆潜再次发现它时，对方已经只剩下一堆灰色的正在融化的皮。

这倒不是什么逃跑的标志，而是代表它已经被人给“解决”了。

对方所用的手段极度残忍，作案时是在一条空旷的半废弃小巷里，整个巷子的建筑物上都沾满了土蝼黑乎乎的□□，看起来就像是把土蝼从内炸开的一样。

而且，对方带走了那团猩红的心脏。

灰蜨的感染性很强，被灰蜨化的事物会迅速变成灰色，不管是细胞还是骨架，或者其他成分，一旦感染就只能变成一种物质——纸灰形态的蝶状物。纸灰不易塑形，灰蜨死后也就变成一团干皱的死皮。除了心脏。

就在陆潜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谢驰被抓的消息和风粤的消息同时传了过来。

风粤让他不要抓捕谢星星。

原话便是：“不要抓捕谢星星。”

那风粤和谢星星，又有什么关系呢？

“勤哥，什么意思啊？”秦勤身边有人狗狗祟祟地挪动脚步，靠近他耳边问，“霜姐为什么问陆队，睚眦的场域撑不撑得住？”

秦勤姿态高傲地瞄他一眼，眼神中有一股天然的自上而下的蔑视，眼睫很快下垂又抬起，好像连每一根睫毛都在说着：“瞧瞧这蠢蛋问了个什么傻逼问题。”

来自前辈的无情嘲笑，给一个刚入职的新人带来了极大的打击，新人前一秒还满是激情的好奇心遭到了重创，瞬间焉头耷脑地不敢再多说一句，同时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这难道是什么最基础的白痴问题吗？难道是什么入职手册里的重点内容？可是手册里的重点我都看过了……

正当他从脑机里焦灼翻找出入职手册，打算重新再看一遍时，陆潜道：“她不是在问我，是在陈述事实。这三只灰蜨的力量太大了，睚眦的场域力量有限，会容不下它们。”

原来如此。新人眼中又燃起一道亮光，翻出备忘录开始记笔记：“如果容不下会怎么样呢？”

陆潜回答：“场域破裂，灰蜨会从这里逃出去，增大感染人类和明界的风险。”

“哦、哦！”

“你可以把‘场’想象成一个半球状的单面镜外壳，里面的人可以看见外部，而外面的人不会看见内部，并且只要在这个区域内，任何事物都将受到限制，不能发挥出原本的实力。”

“嗯！！”

“在场域之中作战，既是对清理师的保护，也是对普通民众的保护。”陆潜耐心地为新人答疑解惑，并适时抛出疑问：“在云京的课业里，你有学过关于灰蜨的基本知识吧？”

新人骄傲点头：“学过的！我在去年还参与了一次抓捕灰蜨的围剿行动！”

话一出口，他就露了怯，一次算什么？面前这位可是不知道参与了几百次、几千次了，他竟然也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但陆潜并没有驳回他的骄傲，而是继续道：“参与过，那你应该知道灰蜨的感染性极强，且极不稳定，它们很擅长伪装成人类，借用人类的躯体、外貌，来逃脱抓捕。”

新人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又变得光亮，他专注地望着陆潜，把头点得崇敬又乖张：“嗯！”

“遇到极难鉴别的情况，比如说高智商融合体，逃脱几率将会是普通融合体的10倍。而开启场域之后，能够让低等灰蜨扩散的几率缩减90%，高等灰蜨被回收的可能性也至少能提升至70%，你知道抓捕和回收的区别吗？”

“知道！抓捕是一种控制手段，目的是为了防止罪犯逃脱，回收是一种利用手段，是为了最大限度地保留罪犯的价值！”

陆潜点头：“不错，两者是通过危险性与感染性能力来评定的。对于感染性强而危险性弱的蜨类，我们统一采取抓捕手段，必要可以实施销毁。但针对于危险性与感染性不定的蜨，我们一般采取回收手段，交付给研究中心。”

“交付给研究中心......”新人认真记录着陆潜的话，“交付给他们做什么？”

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终究还是太浅薄了，虽说目前已经用芯片替代了很多储备知识的能力，但人脑并没有完全被芯片所替代，人类未知的东西仍旧很多。

尤其是在科技飞速发展的今天，人工智能带来了太多便捷，人脑却并未得到任何更多的开发，自从聪明的定义被考试所取代之后，智慧正在逐渐变得大众化，越来越多的成果和结论被直接摆在面前，人类的思考能力已经开始退步。

因此陆潜很喜欢愿意独立思考的新人，这就好像是在一堆纸人里找到了个会动的，让人情不自禁地感到稀罕。但他现在并不想让新人一下子就接受太多东西，“刚加入清理队就出任务是比较有难度的，可以好学，但不用太急躁，欲速不达，物极必反，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多问秦勤。”

他说着回头，看了眼新人的胸牌，目光在姓名处顿了顿，“秦勤，你以后多带着点沈绅。”

“嗯、谢谢队长！！！”

新人刚被打击下去的自信又噌一下飙升上来，眼底被队长伟岸的身影给占满，感动得直要痛哭流涕。他默默录下队长说的一切，存在了印着粉色骷髅头，名称为“惹我必死”的文件夹里。

而一边的秦勤冷着脸，一只手悄悄攥紧了拳头，咬着牙非常艰难地说出四个字：“好的，队长。”

他动了动眼，目光便落在新人的发顶，带着混浊的不屑，和想要把人给咬烂嚼碎的寒光。

沈绅还沉浸在被队长特殊关照的喜悦之中，听着队长的声音美滋滋地乐。但很快的，他敏锐注意到了这份不善的打量，缓慢抬头与这打量的主人对视，几秒过后，他展开唇角，露出一抹纯良的笑。

这笑简直可以用“人畜无害”来形容，像是从玉石里流出的一汪透明甘泉，不掺任何杂质，可伸手一摸，却是粘腻得让人直犯恶心。

秦勤眉头一皱，迅速把脸撇开，控制住了自己厌恶的表情，却默默将拳头捏得更狠了。

好想揍他。

“各清理队注意，目标是三只融合体一起回收。”陆潜在来的路上就已经通知过各清理师小队了，现在各个队伍都已经在场域外等候了，来的人不多，也并不陌生，都是之前抓捕谢驰的那拨，个个都戴好了防护面具或头盔。

陆潜针对在场人员做出了基本分工：“蒲牢、霸下一组，负责回收蓝孔雀，狻猊、负屃、螭吻一组，负责回收太虚王，囚牛、睚眦、嘲风一组，由我带队，回收谢星星。狴犴在外留守。”

队长的命令一经下达，立刻又有人开始活跃起来，这一次大家有了前车之鉴，索性换了个群聊：

【NO1清理师集结地】

蒲牢--谢植林：“什么情况？里面这是……打起来了？这、这么大一团的是什么？该不会是……”

螭吻--祝添：“哼，才几年不见你就不认识了？五年前那次教训还不够深刻吗？这不就是被他谢某人宝贝得跟儿子一样的那东西吗！”

蒲牢--谢植林：“啊？那个星星？他不是失踪了吗......”

螭吻--祝添：“嗨，一只失踪了，不可以再造一只出来吗？你想想他徒弟当时是怎么回事？”

狻猊--邵博宁：“擦！我就知道和这孙子有关的准没好事，他真是疯得可以！一只融合体还不够，居然又搞出一只来！”

蒲牢--郑旭开：“我靠！这孙子竟然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吗……这也太变态了吧……”

螭吻--祝添：“这算什么，更变态的事儿他都做过！我现在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东西不一定是被搞出来的，而是被‘搞’出来的！”

蒲牢--谢植林：“什么意思？”

螭吻--祝添：“哼，什么意思，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呵呵，他不是一直都在找这家伙吗？按照他的变态程度，我就不信他这五年没解决过生理需求！”

狻猊--邵博宁：“我擦，好恶心！”

螭吻--祝添：“这算什么，还有更恶心的呢，只不过你们不知道罢了，比如他和他徒弟那点子破事儿，我都没好意思提！”

嘲风--成沐风：“什么事儿啊？”

螭吻--祝添：“我去，成哥您也在啊？”

嘲风--成沐风：“在啊。”

蒲牢--郑旭开：“我知道我知道！成哥你想听吗？我来跟你说！”

嘲风--成沐风：“你讲？”

螭吻--祝添：“去你妈的！老子来讲！”

蒲牢--杜杰：“......”【无语表情包+1】

霸下--赵祺：【无语X2】

霸下--赵祺：“融合体没有生育能力，望周知。”

螭吻--祝添：“噗，我当然知道融合体没有生育能力，但你知道现在有人造子宫了吧？想要个孩子还不是件容易事儿？”

蒲牢--郑旭开：“就是！像这种变态我见多了，我还看有人和自己儿子搞一起，借他妈的种来生孩子，生下来的孩子又和他儿子搞一起......”

蒲牢--杜杰：“......”【牛逼表情包+1】

霸下--赵祺：【牛逼X2】

狻猊--邵博宁：“卧槽你别说了！好他妈恶心！老子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真是够变态的！这孙子赶紧给爷死行不行？”

螭吻--祝添：“哼，风粤这次要是再不杀他，老子都觉得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一腿了！”

蒲牢--杜杰：“U1S1，确实恶心。但我好像......不是来听这个的，有人知道这仨为什么打在一起吗？”

他指的是危星和蓝孔雀、太虚王，目前正打得激烈，完全让睚眦和嘲风队插不进手。

群聊内突然沉默。因为场域内部又变得血腥了一点，融合体之间场的变化给睚眦带来了巨大的波动。

“我想知道的是——”

赵祺望着场内乌烟瘴气的一团乱麻，凝重开口：“睚眦的场......还撑得住吗？”

如果撑不住，那可就危险了。

因为睚眦的能力——可是反击啊。

“咔嚓——！”像是回答他的疑问似的，下一秒，睚眦的场域在所有人眼前应声而裂。浓烈的灰雾裹挟着强劲的风压冲人奔来，砸得人昏头转向、魂难附体。

“一级防护，准备作战！狴犴警戒分散人流！”

“收到。”

陆潜率先带领囚牛应战，蒲牢、霸下紧随其后。A级清理师几乎全体出动。

＊

“场面可真是壮观呐。是吧，呱啦？”

“呱啦~”

云京塔中层的研发室内，游秒坐在破碎的窗洞前，舔着指头上已经半凝固的血液，她的身后立着一排电子蜨，型号很特殊，像是刚被改造过，呱啦正在其中一只的头上趴着，好奇地舔着它的绿眼睛。

警报声依旧在响，走廊上除了巡查队的脚步声，还有一阵刺耳的“刷刷”声，听起来像是树叶从地面滚动，又像是书页从高空砸下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游秒哼着歌听了一会儿，指尖的鲜血已经没有了，才慢悠悠起身。

“走吧。”她道。

“嗯？”呱啦的舌头还四分五裂地挂在一堆绿眼睛上面，说话都说不清楚，“走了？不去见爸爸了？”

游秒拍手：“抱歉哦，下次再见吧。”

呱啦的眉头立刻耷拉下来。

但很快游秒又说：“因为他们太狡猾了，所以见你爸估计还有点麻烦，不过咱们可以先见见爷爷。”

呱啦眉头瞬间舒展，小脸浮现出一层止不住的喜悦：“爷爷！我还有爷爷！”

游秒上前揪住她的脸，把她从电子蜨身上提起来，有些犯迷糊：“没错，应该是叫爷爷吧，算了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爷爷就是奶奶。”

她用哄小孩一般的语气道：“呱啦，我送你去找爷爷好不好？”

呱啦兴奋大叫：“好好好！”参差不齐的舌头从嘴里钻出来，像开了一团灰色的竹叶花。

游秒笑了，接着，她提起呱啦的脖子，狠狠撞向了电子蜨的脸。

一只、两只、三只——直到最后一只电子蜨被撞得稀巴烂，游秒再次使力，呱啦卷着一堆破烂机械残渣，再一次玩上了炸弹飞人。

“呜——秒秒姐——”呱啦像一条坏掉的八爪鱼，惨叫着往下坠落，最终晕头转向地滚到了骆竭面前。

骆竭伸手将她一把揪过去，从一团灰色触手里钻了出来，抬起手臂一面扬唇一面撩发：“你还真是懂我啊，秒小姐。”

场域爆炸所带来的影响力不容小觑，嘲风和睚眦受到的波及最严重，身上的装备都被腐蚀了大半，江明鹤气得大骂：“叶砜！你能不能配合一点！你他妈一直拦我做什么？修复师在搞什么？怎么还不换弹药？”

叶砜抬脚把攀伸上来的触手踩碎，置若罔闻。睚眦的受损情况比嘲风还要厉害，因为异能特性是反攻，这又是自己的场域，所以他们所受的伤害几乎是原来场能的四倍。

“张求猎。”叶砜嗓音有些哑，他的右臂出现了烧焦的现象，应该是被蓝孔雀灼伤的，叶砜撕下损坏的制服后，张求猎会意，立刻有修复师给他治愈、换新。然后冲他眨眨眼，弹舌道：“随叫随到，有求必应。”

江明鹤再次怒吼：“叶砜，你他妈装聋是吧？修复师都死哪里去了！”

“大家注意！蓝孔雀手上有大量被感染芯片！大家都散开，不要被这些芯片接触到！”另外一边，姜闻音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骆竭手上被污染过的芯片，作出警示，修复师也已经做好了夺取芯片的准备，奈何这并不是普通的融合体，他们也没有谢驰和严霜那样强大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控制得有多精准。

“刁厌，砍他。”姜闻音边退边道。霸下和睚眦的能力不同，睚眦和嘲风队都习惯空中作战、远程作战，而霸下和囚牛更习惯近战，同样的，近战往往意味着会更加危险。

尤其是对于芯片的敏感程度更高的他们。

“你收尾。”刁厌不多言，留下三个字后就带着蒲牢往呱啦的方向去了，得趁着这堆芯片还没被分散和融合，尽快销毁。

这边蒲牢和霸下正努力阻止骆竭吞下芯片，那边陆潜已经收到了一则新的好友通知，语音消息散发着淡淡的无奈感：“陆队你好，我是危星。可以麻烦你让他们走远一点吗？靠得太近了，我有点害怕。”

“......”

“还有，能不能拜托你给霜姐说一下，让她不要来干扰我了？我有点，头晕。”

“......”

“另外，接下来的动作可能会有点不太美观，不太能接受的，麻烦注意回避。”

危星顿了顿，没在四周找到谢驰的身影，他拉伸了下脖子，忍住晕沉沉的感受，继续开口：“我建议你们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谢谢。”

说完，他静静平视前方，扯下了自己的一条手臂。

鲜血顺着断口处淌下，危星缓缓剥开自己的制服，像是剥开一根甘蔗、竹笋，送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