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除了的数据会去哪里？”张载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存储数据的机器是现实和虚拟世界的联结器，那么，被从现实世界删除的这些数据会去哪里，全部消失吗？还是回到了它们原来的地方？是原来的地方，还是新的收留地？

人类社会发展到现在，产生了很多的数字垃圾，最后都会在电子设备上一键清楚，连时间都有自己的维度，那这些虚拟的数据垃圾，是否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平行世界？

谈斯成显然被张载嬉的想法吓到了。

他确实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些数据垃圾的去处，毕竟至今为止都没有引发科学界的任何关注，这些数据垃圾也没有对现实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如果这些数据真的存在于某个平行世界，那么它们是如何运行和循环的呢？这些数据是碎片还是完整的个体？

谈斯程倒吸一口凉气，他分秒必争地快速安排道：“我去开会，你去技术部打打下手，想办法和Catcher取得联系。”

“哦。”张载嬉也没想到这个想法会引起这样的波动，有些不知所措。

……

技术部敲倒了一上午，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了Catcher的信号。

「Catcher：谢谢。我找到我的草莓软糖了。他叫做张载嬉。」

售梦人的技术部叫做梦博士。

「Dr.dream：你愿意继续帮助我们吗？」

「Catcher：可以。」

「Dr.dream：这次我们将投放两名玩家，你可以保护他们吗？」

「Catcher：可以。」

于是张载嬉和白向晴又同时来到售梦人总部的中央控制室，一同进入游戏。

【游戏载入中……】

【请耐心等候】

【正在下载更新资源包……34%】

【正在下载更新资源包……52%】

【正在下载更新资源包……98%】

【下载完毕】

经过上次的事情，梦博士们已经不再为游戏自动跟新而慌张了，而是紧紧盯着中央控制屏幕上的信息。只要张载嬉可以从游戏内部和技术部取得联系，所有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The Edge Of The World】

【DREAM SELLER】

【Language】

【中文】

【是否进入游戏？】

【是】

但是很遗憾，这次两名玩家进入游戏之后，技术部再次又玩家失联，中央屏幕变黑，只能通过仪器实时监测玩家的脑部状况来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信息。

令人更加遗憾的是，两名玩家大脑的记忆区再次受到电波的影响，张载嬉即使在上次有幸恢复一些记忆，这次投入又和第一次一般，被完全屏蔽了记忆。

难道，解除系统的控制一定要从内部着手再行？而且每次投入都要再经历一遍么？

谈斯程把场面控制权交给萧与和，准备和别队伍一起去诶个拜访苏醒的玩家。

“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这里交给你，有消息就通知我。”谈斯程嘱咐道。

萧与和点点头，“好嘞。”

张载嬉可能过几分钟后就会醒来，但是谈斯程会离开很久，那么他不在期间的投入尝试就全部会由萧与和来主导。

萧与和盯着一片漆黑的屏幕，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

“喵呜……”

张载嬉感觉有什么滑滑软软的东西在擦拭他的脸，但是眼皮非常沉重，脑袋也晕乎乎，怎么都没办法醒过来。但是想要叫醒他的东西似乎并不想放弃，对着张载嬉的脑袋就是几拳，把他硬是疼醒。

“嘶……”张载嬉捂着自己的脑袋，眼睛在努力聚焦，最后汇聚到一只狸花猫的脸上。

【姓名：班杰明】

【角色关系：你的宠物猫】

“班杰明……”张载嬉在口腔里反复回味这个名字。

怎么是只猫呀？

他在找一条人鱼。

班杰明看到张载嬉醒了之后，就凑过脑袋来，磨蹭一下张载嬉的手。

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么？

张载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和脖子，左侧的大腿已经开始发麻，于是他只好站起来通通血，结果牵一发而动全身，碰到了脚边的热水壶。热水壶装着满满一肚子的水摔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冒着热气的水缓缓地从裂缝中流淌出来。

啊……

好烦。

张载嬉啧了一声，环顾了四周。

破旧且混乱的书房。

书桌上乱七八糟地堆满五颜六色、大大小小的书籍、照片和资料，桌子上暖色的台灯帮他扫出一块明亮的地方。

他的书桌上的东西都和人鱼有关，各地报到的有关人鱼的报纸、记录着人鱼奇闻怪诞的书籍和一些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中并没有一条活着的完整的人鱼，多数是人鱼的尸体或者活动痕迹。

张载嬉匆匆浏览了他笔记本。

他在找一种神秘的生物——人鱼。

各地的报到上都说见到了人鱼，但是只有人鱼死去的尸体。克里斯托弗群岛发现的人鱼中，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尸体已经干枯，只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人类的尾椎骨一直生长，下半身的骨头成鱼尾状态。上半身的骨骼近似于成年女性，下半身的鱼尾长达三米。

虽然比较破碎，但是骨骼和尸体算是所有照中最为完整的。

在萨拉吉托海都拍到了鲛人坐在海边礁石上的背影，他长长尾巴基本淹没在海里。

而可可西斯的海边却是上半身为鱼类，下半身为人类的尸体，这个尸体残破，体型怪异可怖，鱼身像某种凶狠的食肉鱼类，而它的腿却是纤长美丽的。像人鱼？倒像是被鱼吞进肚子里的人，只被消化了上半身，而下半身卡在这个怪物的排泄口一样。

另外还有很多照片，但是画面极其模糊，如果没有文字说明，是根本与鲛人联系不到一起的。比如什么人鱼的眼泪、人鱼的足迹、人鱼的头发……

上个月，在海上遇难的船只中，有个存活的幸运儿，据他的说辞来看，这支船队遭到了海妖的袭击，全部被击沉，这个人叫赵阳，是个水手。赵阳是落水后被冲到海边的，右肩被鲛人吃掉了。

在这种灾难下，他受了如此重大的伤却活了下来，不由得引了警察的怀疑。

人鱼一直都活在人类的传说里，可是这个水手却把所以责任都推到一个幻想的生物身上，简直就是无稽之谈。但是赵阳的精神一直处于分裂狂态，一抓到人就不断复述他的遭遇。后来被医院诊断出患有精神疾病，被关了起来。

而在一些古老的生活在海岛的人类部落中，确实流传着一些有关鲛人的传说和歌谣。但每个部落对此的评价都不一样，有些认为人鱼就是海妖，喜食人类，象征着灾祸；而有些部落却把人鱼供奉为海神，每年都会有参拜祭祀，祈求庇佑。

毕竟海上的情况极为复杂，海难在人类有航海史以来就会断断续续地出现，并不是所有的海难都有人鱼的痕迹。

人鱼不管怎么看都只像是个海边奇谈。

【任务提示：加入科研考察队寻找人鱼。】

张载嬉的眼睛游到墙面的几张照片上——是他外出考察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他和团队成员在一起拍的合照。

哦。

他想起来了。

赵阳没有说谎。

他们的考察队也遇难了，但是出事海域离基地坐落的岛屿很近，所以一开始只有一个人员伤亡。那还是他最好的朋友——大卫。

当时他们坐在小船上捕鱼，结果受到了袭击。本来该死的那个人是他，但是大卫把他推开了。张载嬉马上抄起带电的鱼叉扎向那条类似章鱼的触手，结果那怪物发出了痛苦的嘶鸣，挣扎起来，更加疯狂地拖拽着大卫。

大卫的脖子被一瞬间扭断，动脉溢出的鲜血喷了张载嬉一脸，然后大卫就被触手脱下了海水，蔚蓝的海水里马上爆出了深红的花状血雾，水下的怪物因此变得更加兴奋起来。同船的人第一时间向基地求助，等救援艇抵达时，那个怪物就已经离去了。

然后当晚，和张载嬉一同目睹怪物的队员们都在梦里听见了歌声，不知道是什么语言，但是曲调悠扬而凄厉。第二天日落的时候，当时一同遇难的幸存者们就向中了邪似的，排着队纷纷从悬崖上跳入海中，在海下爆出层层叠叠的血花，怪物狂欢般的嘶鸣声响彻整片海域。

张载嬉的房间在楼顶，他似乎是以梦游的状态出了门，但是下楼的时候绊了自己一脚，摔断了右腿，所以没有赶上跳海队伍，幸存了下来。当海下怪物的叫嚣声完全褪去后，张载嬉才恢复意识，醒过来。

据当时目睹这个惨象的同事描述，水里游动的黑影像是传说里的人鱼。但是后面就被否决了——吃人的是鱼，人体碎块和鱼混在一起，有人鱼的视觉错觉也很正常。

张载嬉在此次事件之前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没想到这种灵异事件居然发生在了他的身上。他为了找到真相，踏上了寻求人鱼的旅途。

有一支科研考察队也在找人鱼，张载嬉在网上联系到他们，希望加入其中，按原计划，明天上午七点，他们就要前往关押赵阳的精神病院和海难发生的海域去考察。

张载嬉看了眼自己的手表——凌晨四点。

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昨晚看资料看得太晚不小心睡着了。

张载嬉的腿似乎在上次摔得不轻，接受治疗时为时已晚，被锯掉右小腿，装上了义肢，行动有些不便，只能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铺边。

班杰明乖巧地跟随着张载嬉躺到床上去，一人一猫窝到被子里沉沉睡去。

……

张载嬉总觉得他的起床方式不太对。

一杯冷水劈头盖脸地从张载嬉的脸上浇下来，张载嬉马上弹射起床，一口气撞到了床头柜上，捂着脑袋，蜷成一只弯虾，频频抽气，疼得哀嚎一阵。

“嗷……”

张载嬉转过脸来看着折磨他的那个人——一个留着干练短发的女孩。

【人物：何皎皎】

【角色关系：大学同学、同事】

“我们都准备出发了，你还不起？”何皎皎拧着眉毛，手里的杯子快要被她给拧碎了似的，手指发白，青筋暴露。

张载嬉委屈地在心里大哭起来。

这个暴力狂。

“不是说好了七点出发吗？结果你自己还没起！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何皎皎拿她那双可以吃人的眼睛扫视张载嬉的床铺。

张载嬉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的游戏机被这个女人发现，一定会和他一样被一杯清凉的冷白开叫醒。

“走走走。我错了。”张载嬉马上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昨晚收好的行李箱，耷拉着脑袋，没精神地跟着何皎皎一起出门。

他家门口停着几辆吉普车，车里的人全部都一脸不爽地看着张载嬉，看起来似乎真的等了很久。班杰明跟随着张载嬉一起上车，张载嬉还困得厉害，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车发动的时候，脑袋一歪就沉沉地睡去。

【任务完成】

自相遇的那一刻起

我在就在你黑白分的眼睛里读到了

关于爱的断章截句

你是深海里唯一的星星

随着潮汐的起伏

送我一场又一场的日升月落

——班杰明

班杰明是出生于上上个世纪可可西斯的一位流浪诗人，这首诗赠送的对象一直不明，目前最浪漫的说法是——儒艮。张载嬉是在找人鱼的路上捡到了这只小狸花，所以就给它取名为班杰明。

……

经过两天一夜的车程，他们来到可可西斯第一精神病医院，会见了被关在医院里的赵阳。

张载嬉没精神地倚靠着门框，站在最后面，他本来想继续在车上睡觉的来着，大家都下来了，他不好意思自己窝在车上，只能跟着来。

“您好，赵阳赵先生是吧？”他们的领队——贾德森坐在赵阳对面，用尽可能温柔冷静的语气问道。

赵阳似乎在精神病院里受到了非人的虐待，毕竟目前只研究出药服用物和电击这两种治疗办法。赵阳瘦了一大截，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嘴唇发白，浑身忍不住地战栗着，两颗眼白十分明显的眼珠无神地隔着铁栅栏望着对面的一群人。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和逻辑都没乱，后面会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