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说要来的，现在不愿意进去的人也是你。”
“那你进去，五年不见了，见面说什么？”
“他可是你儿子。”
“难道他不是你儿子吗？”
“我倒宁愿从来没有过这个儿子……”
别吵了！别吵了！别吵了……
“这里是医院，能请你们控制一下音量吗？”这时，另一个声音传过来“是池落晴找的你们？我想她通知你们过来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里吵架，实在不愿意逗留的话，请你们离开。”
是凌修宇的声音，他在训斥那对正在吵架的夫妻。
明铖的父母有些架不住面子，被这么一个年轻人数落，怎么都有些尴尬。
然而凌修宇没给机会他们反驳，转身走进了病房。
脚步声渐渐靠近，在凌修宇走到床边之前，明铖睁开了眼睛。
“醒得还挺准时。”凌修宇朝他露出笑容“睡一天了，肯定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些吃的。”
明铖还没有缓过来，脑子还停留在自己昏迷之前的记忆里，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凌修宇将他扶起来，支起一张小桌子摆在床上，给他将食物都拿出来。
明铖的父母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自己的父母出现，明铖有些恍然，他还以为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原来是他们真的在啊！
“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本来明父明母没有多想，但是现在看到凌修宇这样照顾明铖，联想到明铖的取向，他们没法不多想。
明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把目光放到凌修宇身上：“是你把他们叫来的？”
“不是。”
他来的时候就看到明铖的父母在病房门口了，他手里有明铖一家人的资料，所以知道他们是谁。
凌修宇道：“不过……我认为你住院的时候需要家人在身边。”
“我不需要。”
“你当然不需要。”明父冷笑了一声“乐意照顾你的男人多得很，为了一个男人连自己家人都能害死，家人对你来说算得了什么？”
明父的话刺耳得很，明铖脸色也是瞬间变得苍白，他知道明父是在说明旭的事，这是他这辈子都没办法摆脱的噩梦。
都说最亲近的人往往最清楚彼此的软肋，也最能直接击中痛处，明铖此时此刻算是彻底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
凌修宇脸色也不好：“明先生，请你说话注意场合。”
“我注意场合？我注意什么场合？难道我说两句自己儿子都不行吗？我……”
“哈哈哈……”明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凄厉“儿子？你们有当过我是你们的儿子吗？你们的儿子不是从来都只是明旭，哪会有我存在？”
明母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们当初到底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明铖转过头看着他们“要是我没有出生，你们就只有明旭这一个宝贝儿子，他也不会因我而死，很后悔吧？是不是很后悔生下我这个垃圾？”
这一回脸色不好的人变成了明父明母。
凌修宇听他的话心里也不怎么舒服：“算了，你先休息，你们也先回去吧！”
他也没想到明铖跟自己父母见面会是这种状态，早知道刚才在他们还在门口徘徊的时候就应该将他们给送走，而不是演变成现在这样。
“走什么？”明铖伸手拉住凌修宇的手，抬头看向自己的父母“五年没见了，我们一家人不是应该有很多话要聊吗？正好今天可以把话说清楚。”
明母：“有什么好说的？”
明铖抬眼：“既然觉得没什么好说，那今天为什么要过来？来看看我死没死吗？”
凌修宇脸色沉了下去：“明铖！”
“你别说话。”明铖瞪了他一眼，接着注意力放回自己父母身上“很失望是不是？我又一次活了下来，就是这么命大，没办法给你们儿子偿命，真的抱歉啊。”
“我们难道不应该恨你吗？”明父被他带着嘲讽的几句话挑起了怒火“如果不是因为你，现在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不是因为你，明旭怎么可能会死？从小到大，你有哪一点比得上明旭，我们恨你难道还有错？”
“没错，你们继续恨。”明铖静静地看着他们“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从小到大，你们有夸过我一句吗？有在意过我的想法吗？明旭是你们儿子，难道他就不是我哥？他去世了难道我不难过？”
明铖胳膊绷得很紧：“整整五年，你们一次都没想过要过问我的情况，也不管我的死活，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心里从来就没有我这个儿子？”
明母冷眼瞧着他：“明旭走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我们的儿子，这一点你自己也应该清楚。”
明铖感觉到自己手腕的伤口裂开，那点痛意唤回了他的理智，他低下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们都希望当初死在车祸里的人是我……”
其实他自己也这么期望着，要是直接当初死在那场车祸里，大概他在自己家人这里的形象还好一些。
“行了，请你们离开。”凌修宇再也听不下去“如果你们再不离开，我会报警。”
明父：“我们是他爸妈，况且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你就算报警了又怎么样？”
凌修宇拿出自己的证件：“我是警察，现在有案子需要明铖配合调查，你们再继续在这里闹事，我们会告你们妨碍公务。”
明父&明母：“……”
一旁坐在病床上的明铖眼圈微红，看着三人僵持。
相对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明父明母拂袖而去。
又是他们的背影。
五年他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绝情的一对背影……
“怎么样？你还好吗？”凌修宇蹲坐到明铖面前“我扶你坐好？”
“不用。”明铖偏开头“你先出去，我想休息一会。”
“怎么？怕我看到你哭啊？”
“……”
凌修宇“啧”了一声：“行了，别说那么多废话，先把饭给吃了再说。”
明铖没有动静。
某人已经自顾自地将自己买的食物摆出来，等着明教授动手。
“……”
“行，你不吃是吧？那我们里聊点别的。”
“晚点我会配合你们做笔录，现在没心情。”明铖下意识觉得凌修宇是过来给他做笔录的，他刚才自己也说有案子要他配合调查。
出乎意料的是，凌修宇说：“谁跟你说我要聊案子？”
“？”不聊案子他们还能聊什么？
凌修宇拿过一边的纸巾，给他擦了擦眼角“难受你就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地憋着有什么意思？”
“……我没有。”明铖有些僵硬地偏开头，不乐意跟他对视。
“司箐跟我说，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凌修宇轻声道。
明铖的脸一下子就转了过来，有些讶异地盯着凌修宇看。
“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小的时候我就成了孤儿，我的父母被人杀害，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凶手。”
明铖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话题跳跃性为什么这么广阔，却还是配合着点了点头。
凌修宇道：“其实我还有一位亲人，她是我妹妹，在我们父母死之后，她跟我一块进了孤儿院。”
妹妹？
难道……
明铖回忆着黄司箐的脸，又看向凌修宇，他们似乎真的有点相似。
“没错，黄司箐是我的妹妹。”凌修宇在病床边坐下，拉过他的手给他拆纱布换药“我们一块在孤儿院待了两年，后来有一对夫妻想要领养司箐，我就让她走了，司箐后来也跟那对夫妻一块改了姓，也出了国，不过这些年我们一直没有断开联系，她回国第一个找的人就是我，所以我们一直住在一块。”
明铖沉下目光，他没有说话，心里的郁结却是少了不少。
“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帮我救了她。”
“本来也是我连累了她。”明铖自认为自己承受不起这一声谢谢“是我该向你们道歉。”
“道歉就不用了，你以后别钻牛角尖就好。”
凌修宇在心里默默叹气，手上的动作十分轻柔，一直到换完药包扎好，明铖也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明铖看着自己的手腕，有那么几个瞬间，心情十分复杂。
凌修宇换完药又开始催吃饭的事情。
“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明铖没有动“你是不是从来都不记得我之前说的话？”
凌修宇不以为然：“你说的话可太多了！哪一句？”
“……”
明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凌修宇继续催促：“行了，再磨蹭下去，饭菜都该凉了，赶紧坐过来吃饭。”
明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子很容易给别人营造出一种有可能的错觉？”
“什么有可能？”凌修宇表示疑惑。
明铖抬头盯着他看：“我们之间的可能。”
“哦。”
哦？
不是！
他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吗？
明铖放弃继续迂回，也懒得再去试探他：“如果我说我对你有不该有的想法，要是不想被我纠缠上……最好离我远一点。”
凌修宇表情不变：“好，我知道了。”
果然！
明铖心里自嘲一笑，等着他转身离开。
“行了，赶紧吃饭吧，怎么吃个饭废话都这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