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鹏在审讯室里坐立不安，发觉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脸色发白。
负责审他们的人是凌修宇和邢添辰，两人刚坐下，苏鹏便紧张得魂都快没了。
“你这么紧张……”
“我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不等凌修宇把话说完，苏鹏便双手插进发根，紧张兮兮地大叫出声。
这人看起来精神状态不太好。
“苏同学，你先冷静。”邢添辰轻声安抚“你得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想帮你。”
苏鹏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差。
他们能够看得出来，苏鹏的心理防线并不高。
凌修宇：“什么都不说的话，那我们就只能按照已知的所有送给法院，到时候法院会怎么判……”
“我不是故意的。”苏鹏双眼通红，终于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位警察“我不是故意要杀他的，是他一直在逼我，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邢添辰和凌修宇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睛的意味深长。
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估计会是另一个案子。
办公室里，明铖朝顾北月招了招手。
顾北月朝他走过来：“明教授？”
明铖道：“能让我听一下审讯吗？里面那位是我的学生，我有点担心。”
顾北月露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并不上当：“苏鹏的法学教授姓罗，辅导员姓叶，请问明教授是他的哪科教授呢？”
明铖面不改色地回答：“我是他就读学校的教授，他当然是我的学生。”
“……”顾北月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几秒后道“非侦查人员除特殊情况之外不能进入审讯室。”
她将明铖打量了一遍，实在是看不出这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这时，顾北辰走了出来，跟顾北月说：“带些人手，我们去苏鹏家里一趟。”
顾北月点点头，什么都没问，开始通知同事们开始工作。
凌修宇和邢添辰晚几分钟出来。
凌修宇朝明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要不我先给你做笔录，然后下次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明铖微微眯眼“发生什么了？”
凌修宇犹豫了一会，开口道：“苏鹏他……”
明铖：“招供了，承认自己杀了人？”
凌修宇震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明铖站了起来“并且现在确认我猜得没错，我跟你们一块走一趟。”
凌修宇摸摸鼻子：“这有些不太符合规矩。”
明铖知道他做不了主，干脆直接去找顾北辰，表明自己的来意：“我想去看看苏鹏的犯罪现场。”
之前肖本忆那个案子，顾北辰能够剑走偏锋让他参与进案子里来，这个说不定也可以。
然而顾北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明铖道：“我了解苏鹏和吴淑沁的情况，比学校里的其他人都要熟悉。”
顾北辰皱眉：“你不是他们的老师，为什么会清楚他们的事？”
“让我跟着一块去现场。”
“你在威胁我？”
“我可以帮得上忙。”
凌修宇看两人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立刻紧张起来了，将明铖往后拉了拉。
正想帮这人说几句话，却听到顾北辰说：“你为什么想去现场？”
“你可以理解为好奇。”明铖眨了眨眼睛“我挺想知道苏鹏是怎么把自己送进监狱的。”
“……”
凌修宇抽了口气，捏了捏他的手腕：“你少说两句。”这人真是什么都敢说，也不看看场合。
顾北月：“你跟苏鹏有过节？”
明铖沉默。
“顾队……”
凌修宇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顾北辰瞪了回去，他带回来的人，不瞪他瞪谁！
“我错了。”凌修宇声音小了下去。
顾北辰最后只道：“你负责看着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后果算你头上。”
凌修宇点头：“是！”
等顾北辰走了，凌修宇也赶紧拉着明铖跑出去，坐上自己的车。
“不是，你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对苏鹏的事这么感兴趣？”凌修宇缓了一会儿才想起要问。
明铖：“原因我刚才已经说了。”他不想再解释一遍。
“……”
汽车终于被启动，凌修宇安静了许久，却还是摁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你跟苏鹏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指使白馨雯将苏鹏和吴淑沁的事告诉他们，明明自己才是那个真正了解内情的人。
后来出现在叶老师那里，也是为了那对情侣的事吗？
明铖知道他会问这些，抬头看了眼外面的车流--车很多，不太安全。
“等你忙完再说吧，不急。”
凌修宇：“……”他现在其实也不忙好吧。
但是明铖铁了心现在不说，凌修宇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苏鹏家住得比较偏，家在一个农村里，一栋自建小楼加一个小院。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那个院子。
明铖站在院门外，隔得老远，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那位邢医生。
或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邢添辰解释道：“我只是心理顾问，做不了这些外勤的活。”
明铖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死者是谁？”
邢添辰道：“苏鹏的父亲苏坤。”
明铖顿了顿：“竟然是他父亲。”
“你原本觉得是谁？”邢添辰听出明铖话里没说出来的意思，有些意外。
明铖摇摇头，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你……”
“挖到了。”
院子里的同事们将苏坤的尸体挖了出来。
尸体还算完整，毕竟也才死没多久，法医对苏坤的尸体做了基本判断。
“后脑勺处有一处致命伤，应该是跟人发生争执的时候脑袋被推撞到墙上，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应该是死后埋尸造成的。”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样貌跟苏鹏有一点相似。
凌修宇在那个院子里忙活了两个多小时，弄了半身泥巴。
回到明铖这边来时，明教授明显表示对他的嫌弃，后退了好几步。
“……”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有点过分了。
还是邢医生善解人意一些：“我车上有衣服，你需要换一套衣服吗？”
“那就谢谢了，你能帮我拿一下吗？我怕弄脏车。”
邢添辰点点头，到自己车后备箱拿出来一个纸箱，递给凌修宇。
半个小时后，凌修宇换完衣服出来，一边挽袖子一边说：“邢医生，你的品味挺潮啊！”
这边正沉默的两人一块抬头看过去，发现凌修宇现在穿在身上的衣服，下身是破洞牛仔裤，上衣是蓝白撞色衬衫。
这一看就是二十出头的小青年穿的衣服，凌修宇自觉自己已经奔三了，穿着一向偏成熟一点，这还是他第一次穿这种类型的潮服。
明教授同邢医生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凌修宇眯了眯眼睛：“很好笑吗？”
“不，一点都不好笑。”明铖和邢添辰异口同声的回答。
凌修宇郁闷了一会，把目光放在明铖身上：“非要跟过来，发现什么了？”
明铖：“我在想苏鹏为什么要杀人。”
“他自己说是因为他爸对他不好，从小到大都没怎么教育过他，甚至连钱都没怎么给过。”凌修宇干脆告诉他实情“这么多年苏鹏的学费一直都是他自己想办法，他恨苏坤。”
所以那天在跟苏坤发生争执的时候，苏鹏一直以来积压的负面情绪便炸开了。
心里面的愤怒无处可发泄，他紧紧揪着苏坤衣服，推着他往墙上撞。
他那时候并没有留意到墙上竟然有一枚大铁钉，苏坤的后脑勺撞到了铁钉上。
等苏鹏终于回神的时候，苏坤已经死了。
死了！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苏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家里干坐了一个下午之后决定把苏坤埋到后院。
这个男人生前没有给他带来过任何好事，苏鹏绝不能让他的死害了自己。
他不能自首，自首的话他这一辈子就真的毁了，至少也会被判为意外杀人。
苏鹏当然不愿意坐牢，他把苏坤埋了之后就回了学校，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杀了人这件事始终深埋在他心里，于是一看到警察，就觉得自己大难临头，才会想着逃跑。
凌修宇：“他其实这几天一直在害怕，心惊胆战，感觉警察随时都会找上门，不过我们的确找上了他。”
明铖不解：“所以跟吴淑沁有什么关系？”
凌修宇耸了耸肩膀：“他其实只交代了苏坤的事，吴淑沁他提都没提。”
他们也没有跟苏鹏提起过吴淑沁，本来是想诈他自己说出来，没想到说出来的却是另一个案子。
邢添辰摸了摸下巴道：“我觉得吴淑沁应该不是他杀的。”
凌修宇叹气：“不知道啊，还得继续查才行。”
天色渐暗。
顾北辰将手边的事安排好，找到这边正在说话的几个人：“差不多时间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说着，他对凌修宇眨了眨眼睛，朝一边的明铖抬了抬下巴--他还记得凌修宇早先说过要跟明铖吃饭的事，明铖或许知道些什么，顾北辰这是让他去套话！
凌修宇领会到他的意思，立刻对身边那人说：“我下班了，走！请你吃饭去。”
明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