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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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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

“姐姐!”

“你这个臭女人——”

一片嘈杂声中,我低头问自称皆月翔的小孩:“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几月修司有家属,你是哪里跳出来的便宜儿子?”

“我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吧!”

“那就把你的双刀收起来。再往前走一步,我就一枪把几月修司崩了。”我一脚踢翻几月修司的轮椅,用枪口顶着他的脑袋,“遥控器给我。”

“谁要听你的……”他突然间停下口中的话,做出一副倾听的姿态,然后面露不爽,“嗤,给你,接好了。”

我接住了他抛过来的遥控器,看向Aegis。

她露出了万分痛苦的神色:“请关闭我,我程序中还残留控制指令。但是我……不想伤害你们任何人。”

我强制命令她休眠。

“…万分,抱歉。”

Aegis露出痛苦的表情,依据指令闭上了眼睛,在同伴们的拥簇中倒下。

SEES全体成员围了上来,皆月翔紧紧握着几乎和他的身高差不多的双刀,表情强装镇定。他看起来才十岁出头,和天田乾一样大,这时却显现出野狗般的敏锐和狠性,瞄准人群中唯一低点虎狼丸的方向突围,如果是一只狗可能拿他没什么办法,但是这是身经百战的虎狼丸。

虎狼丸灵巧地闪过两刀,冲上去顶住他的腹部,将他整个人扑倒在地。结城理抓住时机痛击他手部关节,成功缴械。

皆月翔显露出接近疯狂的恼怒,尖叫一声后抽出手枪:“滚开!”

在他发疯前我的子弹擦着他的耳边击中水泥地面,深深嵌入其中。子弹巨大的爆响声镇住了皆月翔,他停顿了三秒钟,再度被抢走武器,并且被压制在地面上。

我面无表情俯视他,他勉力抬起头直勾勾地瞪着我,眼球底下全是血丝。我收起枪,不再看他,视线转移到几月修司身上。

碎片融合产生的暴戾逐渐转化为呕吐欲,几月修司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看起来人畜无害。我视线无法聚焦,有些茫然地看着大片模糊的色块,拇指不自觉在枪托上摩挲。有人走过来,站在轮椅的另一侧,我稍微抬起眼睛,是桐条武治。

他说:“交给我处理吧。”

我盯着他看。

“请交给我处理吧。”桐条武治低头看向几月修司,表情严肃,“…拜托了。”

我逐渐松开了按压在扳机上的手指。

精神又开始有些恍惚,我没有多余精力去管几月修司这桩破事,决定把他和皆月翔都留给桐条武治处理。我环顾四周,一片茫然,忽然听见塔尔塔罗斯内部传来莫名的低语,一种奇异的牵引在连接着我们,它在催促我回去。回到无知无觉的真空里。

我摇摇晃晃地从天文台往下走,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我往前踉跄了两步,被迫站定。

思绪断开了两秒钟,后知后觉我是被捆住…?不。我是被抱住了。

有人的下巴抵住我的肩膀,手臂牢牢卡住我的腰,力量坚定沉重,无法挣脱。

“回来。”他说,“回到我身边。”

……他是谁?

这是结城理的声音。是他在呼唤我。塔尔塔罗斯的低语奇迹般消散。

我的意识逐渐清醒,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如同洪水般席卷而来。我稍微侧过头,放缓了声音,轻声问:“没事吧,理?”

心神稍微一松,消耗过量精神力的负担瞬间压垮了我。我还没来得及听见他的回答,眨眼间视线一片黑暗,彻底昏死过去。

*

“是你啊……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我往前走了一步,脚下水面泛出一阵阵涟漪。一个黑发蓝眼的小男孩乍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身材瘦小纤细,身穿黑白横纹囚服,左眼下有一点小小的泪痣。他的声音很熟悉,我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见过。

他露出一个微笑:“姐姐,你还记得我吗?”

巨量记忆冲刷着我的脑海,那些曾经遗忘的、被模糊的记忆重现。我麻木地睁开眼看着无尽的黑暗,许久才反应过来。

“死神…法洛斯。”我记起来了,“你是被封印在他身上的死神。我以前曾经梦见过你。”

他点点头,清脆的声线尾音上扬,听起来竟然有些甜蜜。

“十二个阴影被打倒,我也寻找回所有的记忆碎片,记起了当初的事情。虽然很抱歉,但你能够把力量还给我吗?”

面前一道无形的空气墙升起,隔断了我们之间的力量传递。西西弗斯对死神力量的特性,“挟持”。

他失落地放下手:“这样啊……那看来,我无法以完整的人类形态降临人世了。”

“抱歉。”我低下头,“这并非我所愿。但如若死神最终降临,我们会一同回到祂的身体里。”

“这样说也没错,我们本身就是相互融合的力量。”

“你想要到人类世界去吗?”

“跟他一起度过如此漫长的旅程,很难不对人类世界感兴趣。”法洛斯点点头,目露好奇向往,“我想要……亲身感受阳光的重量,我想要体验上学的生活,我想要真正成为他的朋友。很奇怪吧?我竟然产生了如此之多的人类欲望。”

“这是件好事。”

“是吗?”

“欲望是好事,有欲望才不会走向自我毁灭。”

他轻轻笑了笑:“可是我就是毁灭本身,怎么会产生欲望?这又是一个因他引起的奇迹。”

法洛斯是十年前降临到地球上的不完整死神形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被封印在了结城理的身上,自六岁起就与死神一同长大。直至被我母亲发现他的力量。母亲把抽离出来的死神力量出来分为三份,现在两份在我身体内,一份早已回到了死亡中。

“我在她和他共同的记忆中总是见到你。”法洛斯说。

“是吗。”

我知道她和他指的是谁。

我慢慢地、慢慢地,攥紧了手指。

法洛斯走过来,握住了我紧张到僵硬的手,蓝得可怖的眼睛静静注视着我。他的眼神总让我联想到雕塑、神像,一切没有生命的东西。但他表现出来却非常温和,温和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在人的印象中,无论是艺术作品还是人类潜意识的具现,死神这一角色都是可怕的,面目狰狞的。

“无论怎么样。我们该回去了。”他的声音却很温柔,“马上,我们就会再次见面。”

剧烈的失重感传来,我在这片永无止尽的黑暗中下坠,下沉,最后在病房里惊醒。身体很疲倦,是一种仿佛整个人被抽空的感觉。我动了动手指,企图支起手肘直起上半身,但被岳羽由加莉的声音制止。

“老师,现在最好不要动。”

我侧头看向她。由加莉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在窗帘阴影下的一侧,看见我醒过来后有点意外:“你的身体很虚弱,吊太久葡萄糖,没有力气是很正常的事情,请不要勉强自己。啊,队长的话,他今天有事恰好离开了,过去一个星期都是他在守着你。”

岳羽由加莉三言两语就把我想要知道的事情都解释清楚了。

我顺从地躺回去:“这样啊。”

她低下头。

“您平安无事我真的很高兴,但我有一件事情,左思右想很久,无论如何也想问问您。”

“是几月修司的事情吧。”

她露出苦笑:“真是瞒不住您。几月理事长……不。几月修司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他剪切了我父亲留下来的视频,误导我去做与父亲愿望截然相反的事情,罪大恶极。但是,您将他吞噬的行为对我来说太可怖了,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阴影一样。”

她点头:“是。您做出这样的行为,我很难把您当作同伴。”

“由加莉。”我看着天花板,“我不是你的同伴。”

“……”

“这样说或许很伤你的心。但就算我觉醒了人格面具,我也没有加入你们的打算。并不是理念冲突或者是身份不一致的问题,而是因为我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路。我的路和你们的路不一样。”我说,“我身体里面流淌的一半力量都是来源于阴影,说我现在是个怪物也不为过。你们对我抱有警惕之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您说话真的很一针见血。”她叹了口气,“我确实,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对待您了。”

“我能理解。我也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们站在对立面,你不会手下留情。”我陈述事实,“由加莉,你是个有主见并且能坚持主见的人,我很喜欢你这一点。”

由加莉点点头,不再说话。我也在安静地呼吸,慢慢恢复身体力气。她拉椅子坐了过来,覆盖上我的手,一股冰冷清凉的治愈力量传入我的体内。我说谢谢,她没有回答我。她只是安静又忧郁地注视着我,说:

“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

在医院躺了两天之后身体才恢复正常,每天除了稍微运动复健外就是回复手机消息。这年头失踪实在是太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前有理事长失踪后发现患上无气力症,后有心理老师病重住院治疗,校园管理层混乱得一塌糊涂,也顾不上叫我回去上班。

这两天几乎认识的人都来探望过我,令我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那么好的人缘。

结城理最近神出鬼没起来,有时候半夜我都能看见他坐在我病床前趴着睡觉,有时候大白天的也不见人影。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我抱着支持的态度。

出院那天也是周末,我回到家,发现公寓门前有一只蹲坐的黑猫。我心想怎么这都找上门来了?看见我回家之后黑猫稍微让出了点位置让我开门,在我开门后更是非常自然、先我一步走进家门。

我把这个小入室抢劫犯拦截了下来。

它很疑惑地歪头看向我,我才发现它的眼睛如同冰川深海般湛蓝,美丽又神秘,还有点眼熟。但我还是不想让外面的猫抓我的沙发。

我回想起来了虎狼丸那句“你就是咪咪说的那个冷漠无情的女人吧”,难道说它找上门的理由就是为了让我摸摸它吗?

我试探性地喊它的名字:“咪咪?”

“喵。”

它竟然应下来了。我确定它就是虎狼丸的朋友,于是伸手去摸它的脑袋,它呼噜呼噜了两声,还是没走。难道真的还要摸肚皮吗?我的手一路向下,去摸它柔软的肚子,然后它非常礼貌地咬了我一口。

“……”

我低头看着手上两个齿印,沉默起来。

猫趁着我无语的时候,一下子窜进房间里面,窝在我沙发上,马上就开始呼呼大睡。这样反客为主的态度令我怀疑我才是这里的外来客。

没办法处理。非常棘手。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着盘起身子睡觉的黑猫叮嘱:“不许抓沙发。不许打开水龙头让水一直流。不许把桌面上的花瓶和马克杯摔到地上。”

猫轻轻甩了甩尾巴,算是应下我了。

稍微收拾一下房间后,我关好窗户就往外走。现在已经接近初冬,空气里盘旋微寒的冷气,我御寒的衣服不多,打算今天去给自己买条新的围巾。

走到路口,看见面前分岔路上竖着三个方向的告示牌,往北走是长鸣神社,往东走途径岩户台商业街,往南走直达电车站。

我脚步一顿,往北边走去。

周末,学校的休息时间,神社的公园有许多小学生在玩耍,有三四个小孩在沙堆里面捏沙子玩,那个病弱的白头发男人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半阖着眼注视他们。神木秋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他,我只是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

“我们又见面了。”

“是的,神木先生。”我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走到这里来了。”

他笑了笑,笑意并不达眼底:“难道你还对我这种将死之人感兴趣吗?”

“我只是想回答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说。“我的名字是黑川凛,发四个音节的那个黑川。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神木秋成切实露出惊讶的表情。

“很奇怪吧?竟然会有人用一周的时间去思考,最后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我看向他,“对我来说,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名字太久,以至于几乎找不回本我。是你问我的这个问题让我意识到,无论做再多的事情,只要一旦迷失方向,一切都是徒劳。”

“我听不太懂。”他轻轻摇头,“但我能感受到你身上有一些东西微妙地改变了。具体是什么,我也说不出来。是精神?态度?还是你的意志?”

“是死亡。和你一样,我也正在步入死亡。”

“……”他沉默了一会,“所有人都在步入死亡。”

我坐在长椅一侧,看着孩子们在嬉笑玩闹,幼年的无限活力能让他们持续嬉笑打闹好几个小时,捏完一座简陋的城堡又开始过家家,你是爸爸,你是妈妈,我是孩子……多么勃发的生机。小时候我也像他们一样,巴不得自己明天就能长大成人,做一切自己喜欢的事情。但事实上长大的生活全是身不由己。

“我想回去了。”我平静地和他倾诉,“我想逃走,我想躲起来,和朋友们一起回到十二岁那年开满鲜花的窗台下,不要被命运找到。”

他把干瘦的手轻轻按在我的手背上。

“我最近好不容易才想开,怎么就发现了有人过得比我还惨?”他露出苦涩的笑意,“你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心比脸还要冷硬的家伙,能把你逼到这个地步,一定是发生了无比惨烈的事情。你要和我倾诉一下吗?反正我很快就要死了,会把你的秘密带到地底下的。”

“……世界要被毁灭了。”我说,“两个月后,死神降临人间,地球上一切拥有生命的生物都会陷入永久的死眠。国家、文明、人类将会不复存在。我会死,我爱的人也会死。”

这些疯话没能吓到神木秋成。他依旧很认真地倾听,并且回应。

“是这样吗?我倒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我最近在创作小说,脑子里全是关于毁灭的念头,心里想着是,重要的人知道我离世后一定会非常非常伤心。但如果能大家都能一起去死,就不会产生如此剧烈的悲痛,也不会有人受到折磨,特别是我的母亲,她一直很自责没能给我一具健康的身体……我真的有这么想过。”

“你很爱你的母亲。”

“是啊,所以很快我就否决了我的念头。”他说,“我有个朋友在一直倾听我的心事,总能给我很好的建议。所以,我开始书写一切毁灭后,关于新生的故事。”

毁灭之后的新生,这个表述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好奇的问:“你在写的是小说吗?”

他保持神秘:“等我写完之后才告诉你。”

这样也好。

我没有追问写完是什么时候,也没有问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只是跟他一起看了一会小孩子堆泥沙,等妈妈来的时候,他们就挥着一双脏兮兮的手往妈妈裙子上扑。

我要去买围巾了。

我站起身来和他道别,神木秋成喊我的名字。他声音很弱气,也很温柔。

“凛。”

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别人喊我的名字了。我回过头。

他问:“真的是因为我的提问,你才下定决心寻找回自己的名字吗?”

“或许吧。”

“或许?”

我望向悠悠蓝天,碧空苍穹,小孩子的尖叫嬉笑仍停留在耳边,非常近,也非常遥远。我曾经活在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里,过着封闭又真空的生活,但这段时间的经历却令泡泡产生一道细微的裂痕。一切事不关己如梦幻泡影。现在终于落地了。

“你的问题是一方面。”我回答道,“也或许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真正活着。”

“得到答案了吗?”

“得到了。”我说,“从真空中回来,做出选择,是为了回到他的身边。”

……

很久以后我才记起,在那天急着去买冬衣的道别后,我就再也没见过神木秋成,也无从得知他所说的故事到底是什么。他像一个误闯我人生至关重要转折点的幽灵,也像是蓝色的命运蝴蝶,扑闪了两下翅膀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没有追问他的故事到底,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之一。

SEE YOU 神木君

第32章 初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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