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是在房间里，宗正权坐在我的书桌前带着耳机开会，他注意到我醒来，关闭摄像头，麦克风道：“醒了，不要动。小心伤口。”
我看着吊瓶里的小气泡，一个一个聚拢，最终合成一个大气泡，然后炸裂道：“我不想待在这里，带我回家好吗？”
“等你伤口好些我们再回家，饿了吗？算算时间你也有两天没吃饭，我叫厨房做些清淡的你爱喝的小米粥怎么样？”宗正权掀开我的被子，抬起我正在挂药水的手亲了下去。
“我想喝你亲自熬的粥。”我合上他的笔记本电脑，用威胁的语气命令道。
他凝视了我一会儿才妥协：“好。”
等他离开后，我拔了针，拿起书桌上的一本字典用尽全力扔向鱼缸，鱼缸从中间裂开，水顺着地板流到我的脚边。
我觉得不解气拿起茶针把窗帘划了个稀巴烂，划完窗帘我又把房间里所有的布制品全部划烂。
我拿起车钥匙，舍近从远从另外一个楼梯来到地下车库，哥哥刚好回家。
看到我满身是血，愣了一瞬：“小恩，别调皮房间去。”
“不用了，哥哥，我想出去走走。”
“来人，带恩小姐回房间，恩小姐现在情绪不稳定，你们好好照顾她。”哥哥镇定自若，衬托的我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我不想在闽家，我出去。”他们根本没有理会我的诉求，强拉硬拽把我带回房间，宗正权端着一碗卖相欠佳小米粥站在门口。
哥哥看到房间的惨烈状况，朝宗正权客气一笑：“家妹性子顽劣，还请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有劳哥哥近日来费心照顾。”
闽榆林打开房门道：“爸爸，姑姑的房间出了点意外，让姑姑住在客房里并不合礼，姑姑现在身心交瘁，更加经不起颠簸。
思来想去，不如让姑姑住在我房间里。”
哥哥欣慰一笑：“你怎么看。”
宗正权道：“哥哥决定的事，向来不会有错，我听哥哥的。”
闽榆林扶我进了房间，关上门医生已经在她的房间里等候多时，榆林房间里倒挂着很多干花，我跟着榆林穿过层层叠叠的花架子。
在床边榆林掀开被子道：“先躺下，等医生处理好你的伤口，我有些话要和你聊。”
我乖巧的点头，闽绵阳和闽榆林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却一个疯癫一个沉着冷静。
榆林让所有人出房间，独自一人坐到床沿上：“小的时候爸爸总是很忙，忙着为家族事业添砖加瓦，为国家鞠躬尽瘁，为外面的女人美好且圆满的家庭，我们的妈妈也不爱爸爸，她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维持着随时会面临破碎的家庭。小的时候每个爸爸不回家的夜晚，妈妈都会随机选中一个孩子陪她入睡。”说到这她停顿了一瞬，看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郁郁葱葱草丛，相信过不了多久草丛里就会开出一朵朵绚丽的花朵。
她惨笑一声：“说是陪睡，其实是在我们身上发泄私欲，因为我们是爸爸的孩子。我们有一段时间非常期待爸爸回家，因为只要爸爸回家外婆外公就会给妈妈好脸色，连带着也能安睡几天，可惜爸爸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会对我们身上的伤视而不见，对保姆的告密听而不闻，他只关心外面那个孩子。”
我揉搓手里的干花牡丹直到它变一堆粉末，闽榆林看到我把她床搞得脏兮兮的也不恼，继续自顾自的说道：“爸爸亲自传授我们的东西不多，亲人之间互帮互助算一个。你是个善于观察的人，不难看出这点。”
“看的出来。”闽榆林来当说客的吗？
“闽绵阳性子倔妈妈每次打她，她都会还手，她越是还手，妈妈越是气，打的越是狠，如此往复恶性循环，孪生哥哥闽百色是唯一敢救她的人。
我和闽鞍山出于没有当面救的她愧疚会在事后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到我们长大一点，爸爸开始有意识培养我和鞍山，她不在打我和鞍山了，专门打绵阳和百色，尤其是绵阳打得最狠，有一年春天绵阳被打后受不了想跳楼，最后被百色救了，绵阳倒是没事，可怜百色受了重伤到现在还在治疗。
百色不能发泄情绪后，她只能打绵阳了，人的情绪不会凭空消失，绵阳要强没有倾诉的对象，即使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心理医生也治不好她。
如此一来坏情绪在她心理积少成多发酵腐烂，她思维方式难免变得极端。”
“你想让我原谅她吗？她童年苦难并不是她伤害别人的理由。”闽榆林是怕我伤害闽绵阳吗？我能做什么？我身微言轻我能改变什么？我就算再恨她也上不得她一丝一毫。
“没有让你原谅她的意思，只是我心里也很压抑，想找个人诉苦，你拥有疼爱你的家人，你是健康的，而我跟她一样，我渴望正常的家庭。
我是希望我姑姑能安慰一下我，就当是一家人之间互相慰藉。”她握住我的手，眼神里充满对亲情的渴望。
这么说来，我倒是精神富裕的那个。
我轻抚她的发丝，她的头发柔顺有光泽，额头除还有细小的碎毛，看着可爱极了。
“她被送去国外了，离开了家庭的庇佑，独自一人在他国飘摇，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闽榆林嘴角上扬，靠在我的肩上。
“闽绵阳去了外国吗？她不是要洛夫·伯格梅尔家联姻吗？”对于我来说最能恶心她的只有让她嫁人，让她远离权力的中心。
“她去的正是洛夫·伯格梅尔家，爸爸说她应该在自然环境里好好反省过错。”
天空灰蒙蒙的又要下雪了。
我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你很喜欢干花。”
“比起干花我更喜欢鲜花，只可惜我对绝大多数鲜花花粉过敏。”她从床头柜上拿起一只干瘪的郁金香，闻了闻又轻轻放下了。
“郁金香味人造香水再好，都比不过真花的花香。”她揉碎了郁金香走到阳台边上把碎渣倒进仓鼠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