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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玉蛛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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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之之记得很清晰。

当初小师妹下山,除了盛节游街一事被人当做话本故事津津乐道以外,还与那时身旁默契抬手接灯的武林第一美人有一段逸闻佳话。

与武林第一美人相识,是在小师妹离开九陵门的第一年。

红衣白马的姑娘一人一剑过山剿匪,孤身入寨,最后却抱了个比自己还要高上一些的温婉美人踏空而出,月色下两人衣尾翻卷相缠,身姿实在动人。

那夜温婉美人如弱柳扶风,倚靠在她怀中,一言不发,身上两道伤痕骇人汩汩流血,也只是抿着唇不喊一声痛。

到了山下,小师妹放下人得来一声带笑道谢才知,这位姑娘不是什么柔弱花架子,更不是大家闺秀。

那是潜伏进寨中装作人质,人称武林第一美人的楚昙花。

晚间迷药一下,这位武林第一美人当即放跑寨中几十位被绑架的姑娘。然而匪徒盘踞地方多年,自然没有这样容易被迷晕,于是未到一时半刻便点火搜人。

这位武林第一美人便教她们按自己指示方向跑,等自己人接手安顿下来后,只待她一声令下收网。却没想半路杀出了个岁离离,不止将匪徒悉数打折了腿,还一把将她捞出来,徒留等信号的几位好友与随从面面相觑,因苦守姑娘们一夜却等不到大小姐而怀疑人生。

简直啼笑皆非、误会一场。

解释这一切时,姑娘看上去颇有些腹黑而无辜,仿佛先前装哑巴被小师妹一路抱下山的事轻巧揭过,温软笑言小师妹倒是与自己默契十足,自己刚要送出信号,后脚岁离离便月下救人。

待她将好友介绍给这位红衣姑娘,大家露宿野外修整,围着篝火坐了一圈,这位武林第一美人被他们调侃,说昙花,你的眸光盈盈,看红衣姑娘的眼神倾慕,好似一见钟情。

楚昙花便笑了,她虚长小师妹两岁,出落得婉婉动人,难得开怀展颜时,颦笑皆动荡。

火光映照在她脸上,清妍绝色。

只在朦胧光影中,也动摇了小师妹的心旌。

小师妹十五岁那年,击败了同代中被认作绝代无双的少年剑客,站上武林至高,一时风头无二。

又在生辰宴上举杯纵酒,与这位武林第一美人在一群知己好友面前定下婚约,丝毫不惧在江湖掀起多大风波。

多任性可爱……又多骄狂耀眼呀。

郑之之刚到九陵门时,一天听许千秋提起小师妹百八十回。

她曾以为这位许师兄对小师妹抱有异样感情,后来听他念叨得多了,才明白这人虽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得旁人芳心暗许眼送秋波,却压根不屑开情窍。

日日遗憾提及小师妹,也只是惦念小师妹那身能同自己切磋的绝世武功。

想看九陵门爱恨情仇,不如读手中江湖异闻录。

至少江湖异闻录是实打实的悲欢离合。

这厢许千秋对小师妹在山下的不务正业发表异议,痛心疾首一番后终于消停了,又想到什么,回过头看她。

直看得郑之之毛骨犯悚,有所预感,抬起脸对上许千秋凝重表情,直觉抖了一抖,歪过头困惑问。

“怎么了?许师兄你这副表情?”

许千秋表情肃穆:“郑之之。”

“唉……唉……?”郑之之应声,茫然他又要说什么语出惊人的内容。

“你想学点什么剑招吗?就算是防身也好。”

郑之之顿了顿,回想一下这位师兄的修炼强度,心知自己要是真应了未来前景必然一片凄凉惨淡。

那双纯澈的眼睛眨了眨,郑之之直言问,“是学了之后会被许师兄你以检查功课为由吊起来打一顿的那种防身吗?”

多么清澈又掷地有声的虐待内容。

“……”

“我在你心里,原来是这么个形象?”

似乎未曾想过得到的是这个回答,许千秋惊讶睁圆了一双眼睛,看上去像一只伤心欲绝的小狐狸——伤心,且装。

郑之之猜他心虚大于心伤,因他真的能干出自己口中这种事情。

姑娘点点头。

即使许千秋看上去惹人怜爱,无辜模样能把人骗得五迷三道,但郑之之小动物般的求生欲还是有的。

若是自己真的没经住许千秋哀求诱骗,学了剑招正式入了门,必然会被这位许师兄督促修炼,早起早睡,埋头苦修,连看话本的时间都不会有,指不定要痛并快乐着看自己的修为一日千里。

……这听起来就很不是人想过的日子。

于是郑之之开口,实话实说,祸水东移,“三师兄说的,你当年张牙舞爪欺负了小师妹一年半载,最后被小师妹一剑掀翻了。”

“这怎么是欺负!”

许千秋当即大怒,拔剑而起,踏出院子,冲着师门里唯一的病秧子去了。

片刻后,郑之之听到了三师兄院子里痛苦转移的不耐轻喝。

“许千秋,你发什么病,练剑走火入魔损伤到了脑子么?要癫别来我这里,去找虞丹朱和江忘情。”

随之荡出的还有数道惊人剑气,削平了十数棵高树。

郑之之深知这场无妄之灾是自己带给三师兄的,慢吞吞卷起江湖异闻录,揣进袖子里就跑。

踏出这片时,她听到三师兄的院子里传出一道甜蜜带笑的少年音色,仿佛在同年长者撒娇:“好师兄,你都多久没动过筋骨了。同我练练吧!”

时间静息一瞬,三师兄忍无可忍的声音拔高,倦怠清晰可闻,“滚!再讨打我就真揍你了。”

郑之之默默理了理袖子,拂袖而去。

第二日抱着江湖异闻录正看得入迷,郑之之兀然被一声幽冷笑意打断思绪。

抬起头,三师兄那张苍白病气的脸映入眼帘,吓得她几乎凭着直觉要夺路而逃。

但坐了太久,腿有些麻,站起不来。只好默默给这位娇气的师兄让了个位置,摸了一旁散落的话本递过去。

“给。”

她实在有些怕了这位三师兄。

三师兄什么都好,就是身体比郑之之还要娇弱,仿佛风一吹就折断的草木,和三师兄相处太难不背上谋害罪名。

这人大多数时候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没骨头一样靠着哪算哪,加之修炼功法偏寒,春夏秋冬都披着厚厚的狐裘或大氅。

有时他一整日都昏昏沉沉,浸在清醒梦中,更怕梦中离魂,教这位三师兄摇摇晃晃绕山林走上几圈。

不慎受什么伤倒好,若是将自己走下山弄丢,可吓坏所有人。

郑之之刚上山时睡不大着,从床上爬起来,坐在院墙上数星星。刚巧碰到这位三师兄推门透气,见她既困又不敢闭眼,便当她刚到九陵,还有些惶惶不安,于是语气和缓柔软,给她讲了些九陵门陈年旧事。

在那些故事里,他走丢过一回,把人找到夜已经很深。以为他再也回不来的小师妹和许千秋一左一右挂在他身上,像两只剥不下去的小花猫小狐狸,哭得凄凄惨惨。

“也是这样的夜晚。”三师兄扯紧狐裘,指了指天上星宿,带着疏冷倦意笑了一笑,“星星很亮。”

郑之之想,三师兄是对的,今晚星星亮得惊人,对着锦城的那颗尤其。

她听见三师兄与她交换姓名。

“我名萧灵王。”

郑之之便学着他作势,纯然一笑。

“我名郑之之噢。”

她这样警惕萧灵王并非没有道理。

三师兄总是病恹恹模样,看起来不会太长命,门主嘱咐过,能让他多睡一会是一会,安心静养着。

许千秋心里有数,知道这位身子不好,也很少去招惹萧灵王到大喜大怒。然而相处多年,这位三师兄还是总能将他吓到大惊失色。

许千秋也防不胜防的惊吓,更遑论才来两年不到的郑之之。

上次萧灵王路过郑之之身边,探头看一眼她手中卷宗,瞥见她正看得入迷,随口提了两句自己的见解。

后来与郑之之话到一半,讨论江湖异闻录中剖尸养蛊一案,各持意见,辩得正在关键,却见这一位还没晃两晃,人就在小姑娘面前一头栽倒下去。

毫无征兆,十分吓人,亏得一旁许千秋反应迅速,将人一把揽住了,才没将这张过分秾丽的脸摔破相。

那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在郑之之面前这样倒下,却次次吓得郑之之差点高举双手自证自己没碰过对方一根手指。

如今这位三师兄用手抵着唇,低低咳嗽了两声,接过她手中话本,还未等她舒一口气自我宽慰,便喑哑着嗓音问。

“昨日是你诓了许千秋去我那处院子找麻烦。”

“你很不喜欢我么?”

郑之之看着他,有些迷惑,她不懂他到底想到什么,最终只能真诚地摇摇头。

当然不是不喜欢你啊。

那天去许千秋的竹林,路过见你一个人坐在院中翻看卷宗,却并非很认真,反倒出神发呆,裹着大氅还要细细咳嗽。

将院落选得离许千秋和小师妹那么近,肯定是不甘寂寞的性子。

那时候,或许你是想听听许千秋或是小师妹插科打诨的热闹声音吧。

……门主说得对,九陵门实在缺了个能和许千秋一块四处吵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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