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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黑煤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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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希愕然地看着江面:“他们……”

“我的花瓣没有受损,他们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连栩原本柔和的神色冷了下来,她沉声道,“但我感应不到花瓣的位置了。”

没有受到攻击,但水下的四名组员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两人正惊疑不定之时,连馨急切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姐!姐你快来!”

担心连馨出什么事,他们立马赶过去,只见连馨蹲在一个昏迷的男人身边,不停按压着他的胸口,但男人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不要让他的腿浸在水里,先拖上来。”连栩对刚才的一幕还心有余悸,她说着就去抬男人的身子,滕希连忙上前搭了把手。

把人放平在地上后,连栩探了探男人的鼻息,又拿出一朵花瓣放在他鼻尖,等了片刻,男人依然没有反应。

“他失魂了,”连栩收回花瓣,蹙眉凛声道,“三魂具不在体内。”只要有一魂还在,她的莲花清气即可唤醒他的神志。

“水域外围都拉了警戒线,这人怎么还非要作死闯进来,”连馨像个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那现在怎么办呀?”总不能把人丢草丛里不管。

“先打120把他送医院去。”连栩说。

落水受惊失魂并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情,叫不回魂魄也有种种解释,但她的组员除了连馨都是年龄百岁往上走的成年妖怪,有着丰富的外勤经验,怎么可能在水里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就消失了呢?

是她草率了,这次的事情恐怕远不是她们一个小组能够解决的。

连馨刚掏出手机,动作却突然一顿,她忍住变成原型的冲动,战战兢兢喊了声:“姐……”

“嗯?”沉浸在思绪里的连栩下意识应了声,然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强大的妖息——

“谁?!”她护住连馨,厉声喝道。

面前的空间似扭曲了一瞬,上一秒还空无一人的草丛,忽然出现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男人施施然从草丛里走出来,明明脚下是荒芜一片的杂草,可他却从容得仿佛在走宫廷红毯。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如临大敌的连栩一眼,轻嗤了声:“紧张什么?”

面对这近乎挑衅的行为,连栩并没有被轻易激怒,她谨慎道:“您是……?”

男人淡漠地从她身前走过,没有开口回答的打算。

“那个,”滕希默默举起手,“不好意思,秦顾问大概是来找我的。”

世所罕见的强大妖息、姓秦,连栩很快得出了来人的身份,原来之前的传言是真的,一直沉睡在森林深处的大妖居然真的迁徙到鹿栖市来了。

危机解除,连馨小心翼翼地从她姐身后探出头,大大的眼睛盯着秦之望,看似好奇实则毫不客气地问道:“姐,怎么有妖怪都化形了还不懂得收敛妖息呀,这不是小学课本上教的内容吗?”

“……”连栩知道自己妹妹虎,但没想到会这么虎,连忙把她护得更紧了。

秦之望悠闲的步子一顿,神色不明地看向连馨:“你说什么?”

小姑娘涉世未深,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丝毫不懂得看眼色,她抓着姐姐的旗袍,奶声奶气地开口:“我说唔唔唔——”

连栩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滕希也一个箭步冲上前:“你们打120,这边我来处理!”

他看向秦之望,低声商量道:“别和小孩一般见识,你先把妖息收回去?”

静默了半晌,就在滕希以为秦之望真生气了的时候,听到脑海里面传来一个情绪有些微妙的低沉男声:“她发现我没读过小学了?”

“……”原来秦之望不是觉得连馨冒犯了他,而是在乎自己的文盲文化水平有没有被发现吗?!

“没有,”滕希斩钉截铁道,“绝对没有!”

“……”秦之望轻哼一声,盯着连馨欲盖弥彰地来了一句:“逗你玩玩儿罢了,小花妖。”

虽然滕希感受不到,但看连栩不再紧绷的表情,秦之望应该是把自己的妖息收了回去。

他松了口气,抓着秦之望往旁边走了几步。

此刻秦之望已经恢复成平时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懒散模样,但亲眼见过他原型的滕希却能透过他平和的表象看出他内心的别扭了。

一只来自深山、没有上过学、却很在意自己学历的白胖小鸟能有什么错呢?

小鸟总是骄傲的嘛……

滕希看着秦之望硬朗凌厉的五官,忽略掉心底的违和感,给自己洗脑白色小鸟化形成这样也是合理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原型太可爱,他才会化形成现在这幅不好惹的模样,免得被别的妖怪欺负呢。

秦之望被他怜爱的眼神看得发毛,警惕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滕希摇了摇头,收回视线,他觉得确实该把监护视频的拍摄提上日程了,以免小鸟总是为了自己的学历担惊受怕。

秦之望没再追问,而是皱着眉头不满道:“说好给我除煞,怎么又乱跑?”

“这不是情况紧急吗……”滕希说着,想起面前这人可是三局供奉的大妖,实力肯定没话说,于是双手合十探询道,“秦顾问,您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救出被江水吞掉的妖怪吧!”

秦之望对他的奉承毫不买账:“先除煞。”

滕希思考了三秒钟:如果现在给秦之望除煞,耗尽灵力之后,他就真的只能在江边干瞪眼什么忙也帮不上了。

他试图赊账:“能不能先救人?”

“除完煞我可以考虑救人。”秦之望无情道。

滕希沮丧道:“……好吧。”

本来就是欠了人家的恩情,他也不好意思再讨价还价了,于是准备卸下背包把面具拿出来。

“不是在这里,”秦之望并不打算让其他妖怪围观,他把滕希胸前的小稻草人丢掉,抓着他的手,低声说了句:“闭眼,屏息。”

他话音刚落,滕希便感觉自己被一股十分温暖的力量包裹住,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听从指令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狂烈的风从身旁呼啸而过,他脑海里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

“——!”

耳鸣声越来越大,像是有人用一把锈蚀的钢锯在拉扯他的神经。

滕希终于受不了折磨,张嘴吐出一口气,然而再吸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吸不上任何氧气!

卧槽!我不会憋死在这里吧!

滕希慌乱地想告诉秦之望他现在的糟糕情况,却被人擒住了乱动的双手。

“嗯?”

一声疑惑的轻音在耳旁落下,下一秒,新鲜空气涌入他的鼻腔。

“我、我的天……”滕希大口喘着气,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树林,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看向秦之望,“下次转移……”

“yue!”一阵反胃的感觉涌上来,滕希干呕了一下,又忍住恶心,坚强地把话说完,“下次别这样转移了。”

太难受了!比他去游乐园坐急速旋转咖啡杯的感觉还恶心!

滕希抱着脑袋,只觉得天旋地转日月颠倒!

不行!好想吐……

“……”

“放轻松。”秦之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下一秒,滕希下巴被抬起,秦之望微凉的指尖点在他的眉心,磅礴而精纯的妖力瞬间安抚了他烦躁恶心的神经。

秦之望半蹲着,金棕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一张苍白的脸。

“好些了没有?”他收回手问道。

“好、好多了。”滕希摸了摸刚才被碰过的地方,有些愣愣地答道。

听完回答,秦之望却没有起身的打算,他用那双野兽般的眼眸定定看了滕希半晌,看得滕希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怎么了……”滕希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样盯着我看怪吓人的。”

“你不对劲。”秦之望说。

“哪儿不对劲了?”滕希觉得自己除了有点晕车后遗症,其他都挺正常的。

“我提前在你周围竖起了妖力屏障,缩地成寸不可能会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秦之望探究地看着滕希,肯定道,“一定是你哪里不对劲。”

作为缩地成寸的受害者本人滕希不服了:“你怎么不怀疑一下你的妖力屏障是不是出了问题,我能有哪里不对……”他越说声音越虚弱。

哪里不对劲?

他好像还真有哪里不对劲。

受害者开始反思自己:难道刚才的反应是因为他天生魂魄缺损?

不,不不不,坐过山车都要提醒心脏病患者不能坐呢,缩地成寸这么刺激的项目怎么能不先确认一下他的状态能不能参与呢。

于是秦之望眼睁睁看着面前这只小狐狸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肉眼可见地从心虚变得有底气,他言之凿凿:“一定是因为你转移得太突然才害我晕车!”

“哦?”秦之望目光中充满探究之意。

“……嗯!一定是这样!”滕希眼神坚定。

“既然如此,”秦之望站起身,气定神闲道:“那不如我给你时间好好准备准备,再继续赶路?”

滕希火速拍拍屁股跟着站起来,拒绝道:“连馨她们还在等我们回去呢,就别再耽误时间了。”

“没事,很快的。”

“不用了!”

“真的很快。”

“真的不用了!”

“……”

滕希对上秦之望探寻的眼神,知道自己暴露了,不过还是没打算说出自己魂魄缺损的事情,他硬着头皮说道:

“其实我这人比较胆小,刚刚那一出已经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需要很长时间来治愈,所以我大概是没办法再来一次了。”

秦之望双手环胸,一副我就静静看着你鬼扯的样子。

滕希不愿意说,他的好奇心反而更浓了,不能使用缩地成寸,会是因为什么?他身上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秘密?

不过……想到两人之间的契约,就算现在无法知道真相,以后总有机会慢慢探究。

“真是敷衍的理由,”秦之望颇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像真的不打算追根究底,“那就开始除煞吧。”

他在周围随手施下两个障眼法,确保不会有人打扰,然后张开手心,将煞气逼了出来。

见他终于放过这茬,滕希松了口气,乖乖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拿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局邪诀有拘魂制魄、破除鬼邪之效没错,但它的效果与它带来的痛苦是成正比的,上次回魂煞的凄厉惨叫他可不想在秦之望身上再复刻一次。

所谓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手诀变化与灵气运作息息相关,如果要减轻痛苦,他该改换成什么手诀比较好呢?

作为一个成功显法经验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菜鸟,他犯了难。

秦之望举着煞气,做好了迎接痛苦的准备,可半晌过去看他仍在磨磨蹭蹭的,迟迟不开始,不禁狭长眼眸一眯,狐疑道:“你想反悔?”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滕希炸了毛,心说我在考虑优化方案,你却怀疑我要跑路,人与人……人与妖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实践出真知,想再多不如试一次,滕希撸起袖子道:“痛你就吱声啊。”

秦之望不屑:“我会怕痛?”

“行行行,你不怕。”滕希随口哄道。

希望待会儿你是真的足够皮糙肉厚。

将线香点燃插进香炉,滕希单手捏着局邪诀,戴上面具,沉声道:“降神!”,话音落下的瞬间,线香上的白烟势不可挡地冲向了秦之望手心的黑雾。

然后滕希就看见秦之望忽然面目狰狞了一瞬又马上咬紧牙关,那架势,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哼。

滕希嘴角扬起狡黠的弧度,这才心满意足地变换手势,将两手手心朝上,右手中指无名指握住左手食指无名指,左手中指与右手食指处于同一直线,一齐指向天空。

变换为解厄诀的那一刻,原本攻击性十足的白烟都变得温柔起来,它一转凌厉攻势,轻轻袅袅地围绕着黑雾,细致地将煞气从魂体中剥离出来,再将其转化为纯净的灵气。

这种感觉,就像是不打麻药的刮骨疗伤忽然变成局部麻醉的清创手术。

从疼痛中缓过神来的秦之望诧异地看了滕希一眼,他有着足够悲观的预期,哪怕滕希只能让他痛苦地剔除一小块妖核上的腐肉,他也不会因此失望。

毕竟他与这些怨煞之气共生了太久太久……

久到他都已经记不起自己妖核内没有这些东西时是什么样的景象了。

模糊的记忆告诉他,曾经老头、灌灌和其他一些记不清的人或妖有尝试过镇压或是度化这些煞气,不过最终都是炊沙镂冰,枉费工夫。

但这次却不同——长久以来如同腐烂死水一般的浓厚煞气被外力搅动,新鲜的灵气缓慢持续地渗入进来,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轻快?

轻快,这个词太陌生,以至于脑海中冒出这个形容时秦之望都怔愣了好一会儿。

白烟裹挟着黑雾,带着它们离开这本不属于它的归处,妖核上隐形的沉重枷锁开始松动,他甚至开始觉得身体有些轻飘……

秦之望不可置信地内视着被这些妄图留下却被无情抽离的黑雾,憎恨、贪婪、暴虐种种恶毒的气息从黑雾上散发出来,但很快,又被如此陌生的、纯净的、轻柔的灵气所取代。

轻松,又愉快。

原来是这种感觉。

拔除掉寄生虫般生长在妖核里的煞气,原来这么畅快。

滕希能做到的,绝不是一次无关痛痒、不触及根本的除煞,而是给他带来了一次新生,将怨煞之气彻底从他身体里剥离的新生!

如果滕希能看见,他一定会发现此时秦之望的眼神比功德金光还要更明亮灼热!

但此时的滕希已经无暇再去顾及秦之望的感受了,他又一次进入了虚幻与现实交叠的迷幻状态,但这次的幻象与上次又有所不同。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仿佛被洗劫过的破烂茅草屋,屋子里贴了许多黄纸符,还乱七八糟地倒着几条缺了腿的矮木凳和一张被劈成两半的桌子,以及……一团小煤球一样的黑雾。

小煤球正呼吸似的一起一伏。

“咦?你是活的吗?”滕希听见自己问。

他的视角很低,声音也很稚嫩,好像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

没有得到回应,他就不怕死地伸出白嫩嫩的手指碰了碰瘫在地上的小煤球。

黑煤球被戳了两下,不耐烦地蹦起来,一下就窜到了墙角,与另一个本就安静待在那里的黑煤球融为一体,一下子它的体型就变大了许多。

“哇!好厉害!”滕希呱唧呱唧地拍了拍手,噔噔瞪跑过去,趴在地上对小煤球说,“你‘砰’的一下就变大了耶!”

黑煤球见他过来,连忙从他的脚边哧溜一下蹦出去,再次和另外一团黑雾融为一体。

它似乎每“吃”掉一团黑雾,就要休息一会儿,这也给了滕希追上它的机会,于是小小的房子里,不断变大的黑煤球在前面跑,滕希就跟在它屁股后面踉踉跄跄地追。

终于,小煤球变成了大大大煤球,流淌的黑雾几乎占据了小半边屋子,但它对墙上的符纸非常忌惮,躲着滕希的同时也不曾接近过符纸的范围。

“好冷呀……”滕希呼哧呼哧地追着,大夏天的,明明应该是又热又累,可他却觉得阴冷无比,“我,我跑不动了。”

他只能放弃追逐越来越大的黑雾,拖着脚步走到门口有阳光的位置,瘫坐下来晒太阳,让阳光驱散这种从骨髓里散发出的冷意。

黑雾见他不在追,试探性地往他那边挪动了一点,最终停留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不再动弹。

屋子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

“我可以摸摸你吗?”滕希低头看着黑雾,悄悄把手掌蹭到阴影边缘。

温暖的阳光下他的小手掌白得近乎透明,与浓稠的黑雾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次黑雾没有再逃。

滕希把手伸进去,第一感觉是凉,然后又好像摸到了什么软茸茸的皮毛,他两手齐上一起揉搓着黑雾,兴奋道:“你和我家的小狸花一样好摸呢!”

黑雾一下不高兴了。

它缩回屋子里,猛地膨胀到有屋顶那么高,张牙舞爪地看着滕希,支棱出来的雾气好像在说:看!我可比狸花猫威猛多了!

滕希被逗得咯咯笑,他走进阴影里,这次却不再感到寒冷。

他抬头看着把自己变得奇形怪状的黑雾,开心地说:“我好喜欢你呀,你能和我做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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