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再次在宿舍楼一楼大厅汇合。
两个高中女生眼圈红红的,看来已经知道了这个异世界是什么情况。宗琉双一脸的惊魂未定,抱着自己的名牌包包,皱着眉。
在看到庄今雨后,她终于忍不住似的,冲过来抱着他的胳膊小声抽泣。
“好,我们人到齐了,马上朝开机仪式出发!”助理才不管谁哭谁笑,他见人齐了,就招呼着这群人就往外面走。
宗琉双一边走,一边将脸紧紧贴着庄今雨的手臂,庄今雨顿时就感到一股热泪打湿了他的袖口。
“今雨哥,鬼是什么样的?”宗琉双呆呆地呢喃,不复以往的恣肆和刁蛮。
庄今雨拍着她的背安抚,想起他小时候的事。
那时,福利院一个大他一岁的女孩神神秘秘把他拉到一个角落,偷偷告诉他:“今雨,你知道吗,鬼只有四根手指!”
!
当天,他吓得睡不着觉,反复掰着自己的手指头数,从那之后的几个月,他遇到人都是先看手指,再看脸的。
直到有一天,他看动画片时,才惊奇地发现:我喜欢的老鼠人和海绵人也都是四根手指啊!
此时,庄今雨轻声哄着宗琉双:“肯定有一些是不符合常理的地方,让你觉得心里很膈应……比如说脸特别白,有时候对你很好,但突然会有点神神叨叨的。”比如上一个副本的白脸小童。
宗琉双停止了抽噎,盯着他上下打量,破涕为笑:
“那今雨哥就是鬼……”
庄今雨一时无语,但看着她宗琉双哭皱成了核桃包,还是耐心地说道:
“……也有可能活到最后的就是鬼,就像推理小说,暴风雪山庄里活到最后的两个人,看着对方,自己不是凶手,那对方就是凶手。”
“我好害怕,真的会死人吗?我不想死,我还有一部剧没拍完,播出后我估计就要升咖……”
怕到一定程度,宗琉双开始胡言乱语。
庄今雨为她抹去了眼泪,“我们一起努力,好吗?”
“今雨哥……”宗琉双好感动。
还没等她哭诉完,林瞻伸手,把一包手帕纸塞进她手里,一脸冷漠,“自己的眼泪自己擦。”
……
走到操场,映入眼帘的是一棵高大的榕树,叶间垂着褐色的气根,正下方是一个乒乓球台,蒙着块深红色的布,上面摆好了猪头和各色水果。
导演正和一个穿着袍子的长发男子交谈。
那男子神神叨叨的,手指掐着一个咒,嘴里不停重复:“噫!我看还要加钱,这次的可凶!”
“大仙啊,可咱们之前说好了啊。”导演面露急色。
看来这就是赵大仙了。
只见那个赵大仙闭上眼,摇了摇头,他抬起手腕,杵到导演眼前,示意导演伸进他宽大的袖子里摸摸看。
赵大仙一脸“不加钱好意思吗?”的怒色。
导演有些犹豫,但还是将手伸进去,往大仙的胳膊上摸索了一阵。
突然,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导演好像被烫了似的,居然惊叫了一声,手迅速从袖子里缩了回来。
“这……这是什么!?”
演员陆陆续续来了,导演又擦了擦自己满头的汗,对大仙示好:“咱们再议啊。”就又恢复了严肃的样子,但腿依旧在颤抖。
开机仪式正式开始,噼里啪啦的鞭炮扬起了水泥地上的尘土,导演领着“霸道学姐”王琳和“清纯学弟”魏燃喜气洋洋地正式登场,他们仨站在前面,几个剧组人员站在中间,他们十个配角则被安排在最后充场面,一群人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分别拜了拜,拜了平安,拜了票房大卖,就算结束了。
之后,导演搓搓手,郑重地揭开了摄影机盖着的红布。
“开机大吉!”大家按照助理的嘱托喊了出来。
随后助理再度登场,为每人派发了一个红包,一切都显得顺利而和谐。
宗琉双接过红包,还是没有平复,手里的一包纸巾早已用完,“……和我以前拍戏的流程差不多啊。”
说着,她打开了红包,看到了里面静静躺着一张五块钱。
“……”她很想收回他的话,这剧组好抠啊。
一个妆容精致的短发女人,似乎很看不上这五块钱,随手将红包扔在一边,踩了一脚。
庄今雨把它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将五块钱抽出来,装进了宗琉双的红包。
“哥你干啥?我看不上这五块钱,你干嘛还捡给我?”
“你收着就是了。”庄今雨坚持。
林瞻看着他俩,那气氛好像一对相依为命的命运悲惨的兄妹,哥哥捡瓶子,卖了钱就塞进妹妹的口袋。
“配角留下来,跟你们简单讲一下明天的戏啊。”场工上前收走了红布,一并撤掉了猪头和水果,露出了红布下破旧的乒乓球台。
琳琳姐和魏燃哥也被自家经纪人保护着离开了,一路还有人殷勤地为他们俩扇风提包。
漆黑的夏夜,校园里只亮着几座路灯,黑芝麻大小的飞虫发了疯似的往灯罩上冲撞,他们十个人像军训被单独留下来加训的队伍,惨兮兮地喂蚊子。
“明天的戏很简单。”说着,导演抽了一口烟。
“你们这些群演不需要动脑,就只是使坏,抱团孤立男主,只有男主一个人没分到实验组员,孤零零地在一旁暗自神伤,但你们‘坏心办好事’,恰恰给男女主牵线搭桥了,制造了他们俩同组做实验的机会。”
庄今雨觉得可笑,偏头对右边的人说:“……这是你这辈子拍过的最烂的戏。”
下一秒却听到低沉的嗓音:“什么?”
林瞻低头看着他,做无辜状,“学长我不拍戏呀……我在自己公司上班啊,就是x牌销售医疗器材啊……”
而自己左边的宗琉双则一脸愤怒,好像是忍受不了自己被忽视,即使脸上还挂着泪,但还是狠狠地盯着他们俩。
导演:“希望大家明天能演出那股烦人劲儿啊!”
大家都散了,纷纷往宿舍楼走去。
“今雨哥我想住你们寝室,或者你来我们寝室。”宗琉双跟在庄今雨后面,一边踢地上的石子,一边撒娇,有些蛮不讲理。
“男女有别。”林瞻一脸冷淡,“你是明星能不能注意一点啊。”
宗琉双咽不下这口气,对着林瞻恨恨地说:“我们是家人!兄妹,现在还在一个户口本上,住一起怎么了!”
庄今雨握住林瞻的胳膊安抚,同时,温和地对宗琉双劝说,一手一个小朋友,“琉双,你最好还是待在你自己的宿舍,晚上不要睡得太死,也不要轻举妄动,明天早上我会去接你,乖乖的,好吗?”
说着,两人把宗琉双送到了201号寝室,听着庄今雨冷静的声音,她渐渐平静了下来,好像被打了定心剂。
“今雨哥我等你,你一定要准时来……”她扶着门框,对着庄今雨泪眼朦胧。
……像一个去上幼儿园的小朋友,要求家长第一个接她回家。
晚上,两人回寝室洗了澡,躺在各自的床上。
厉坚刚刚还在揶揄:“就这么爱干净吗?”现在,他已经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庄今雨的枕头放在靠近窗户那一侧,从林瞻的视角看,他只能看到厉坚四仰八叉的睡姿。
——但是看不到庄今雨的脸,只知道那个人乖乖地缩在被子里,心里突然感觉到不满足,突然就想知道:他睡着了吗?
于是,他跨过两张床中间的楼梯,硬生生挤进去,庄今雨被吓了一跳,支起了自己的身体,但被林瞻抢先一步,他厚脸皮地钻进了庄今雨的被窝,结实有力的臂膀将怀抱里纤细的身体困窄窄的空间里。
“你干什么?”庄今雨试图挣脱。
庄今雨面朝掉皮的白墙,脖子挨到了那人的吐息,不由得发软,慌了起来,“嘘,小声一点,厉坚在睡觉呢。”
那人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开口:
“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跟宗琉双那样说。”
庄今雨今天对宗琉双说了太多太多的话,但大部分都是安慰她和保护她的承诺。
“我要保护她,可能确实有点像说大话,但我实在不想让她受伤……她看起来咋咋呼呼的,但是,这几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本质不坏……”
林瞻不吭声,只是伸手抱住他,听他讲这些琐事。
庄今雨大概知道他想问什么了,他打算装傻。
“……那是拍戏的事吗?你其实也挺适合拍戏的,能听懂实验要求的,估计也能听懂导演讲戏……”
“不是这个!”谁在乎这些啊,林瞻有些赌气,将自己的头靠在庄今雨的后颈。
林瞻像暗中观察的猎人,目光炽热而危险,用高挺的鼻子轻轻蹭着庄今雨散发着柠檬香的发丝。
林瞻好像又突然变得谨小慎微了起来,缓缓开口:“你对宗琉双说,那个人已经死了,你才二十多岁,你们感情没那么好……你是走出来了吗?你是不在乎他了吗?”
“你想试试……其他人吗?更年轻的那种?”
“咳咳!”厉坚突然咳了两声。
庄今雨急了,脸涨红,但依旧面对着墙壁,不敢回头,“你快起来!”
厉坚只是翻身,他睡得正熟,现在又开始打起了呼噜。
“别管他。”林瞻无视其他杂音,继续软磨硬泡,“告诉我吧……好不好?”
声音委屈,带着颤抖。
林瞻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