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次的献祭仪式上,那条蟒蛇再次爬到他身边。
“你身上有那个人的味道,今天格外的浓。”它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你很孝顺。”
“没有。”庄今雨回想今天的治(致)病过程,回答道。
“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孝’!”它突然变了语气,“我们本来可以当一对恩爱夫妻,但我现在只觉得你面目可憎,明天婚礼结束,我就直接吞了你,如何?”
庄今雨感到莫名其妙:还是先夫好,宗琉山就不会这样无理取闹。这一任还没结婚呢就胡搅蛮缠。
于是,庄今雨很不耐烦,说了那句经典台词:
“如果你这样想的话我也没有办法。”
那长虫听完,竟不知如何怼回去,便离开他,重新在人群中绕来绕去。
在庄今雨想着今天会不会是“平安夜”时,耳边还是传来了鳞片剐蹭和躯体被缠绕的声响。
他不忍听,闭上眼睛,捂上了耳朵。
但有些声音是捂不住的:骨头崩裂,咔嚓作响,依旧可以穿过手掌,钻进耳朵。
更无法避免的,就是温热液体迸溅到脸上的触感。
……
过了十分钟,烛光亮起,神像的肚子又一次鼓起,这一次,消失的是秦绍民……
那眼镜男心里又在嘀咕:“明天可怎么办呢?我们去哪里找祭品?”
他盯着大家,无比希望再来个不怕死的顶上,最好是那个庄今雨,他转头看。
却发现庄今雨只是静静地坐在软垫上。
“学长,结束了。”
“今雨?”林瞻摇了摇他。
庄今雨不受控制,往一边栽过去,林瞻吓了一跳:“怎么受伤了!”
于是赶快蹲下来扶好,结果发现他在规律地呼吸。
——原来只是睡着了。
林瞻一只手穿过住庄今雨的膝弯,一只手拥着他的背,轻松地将他抱了起来,庄今雨睡相安稳,乖乖的一动不动,此刻正不知不觉往林瞻胸膛蹭。
汪怡宁盯着他们,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
徐元一:“你给我等下。”
林瞻抱着庄今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他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床上。
他这几天一直维持着“学长,求抱抱求安慰”的姿态,演的骗得了庄今雨,而自己也都差点信了自己是天真无邪的了。
他盯着庄今雨毫无设防的睡姿,忍了一二三四秒。
……机会难得,先不忍了。
小臂撑在庄今雨耳侧的床单上,林瞻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上他的嘴,温柔地啄吻了几下。随后无师自通地顶开庄今雨柔软的唇。又撑起上半身,离开嘴唇时,发出了“啵”的水声,他看着庄今雨无力地张开的嘴,和被他吻得发软的红润的舌头,感到莫大的满足。
“是我的杰作。”
但是还不够,他再次俯身,又迫不及待地贴了上去。
……
在事态进一步发展之前,林瞻终于吻够了。
现在,他打算去庄今雨的房间找点花生桂圆,好让他在睡醒后能马上吃到。
他离开房间,轻轻地关上门,黑夜寂静无声,床上只有林瞻身上淡淡的木质香。
庄今雨在黑暗中睁开了眼。
他第一个念头是:他的床和他外套的味道一样啊。
还有,“……嘴好痛。”
*
林瞻拿着枣和桂圆回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已经快到半夜两点了,庄今雨独自坐在大堂的软垫上。
听到门“吱呀”的声响,转头看着来人。
林瞻找到这里,一开门就看到庄今雨红润的唇,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视线。
他抬头看,却愣住了,他发现香炉里面已经插了三根香,现在正在燃烧。
和昨天一样,又有人赶在大家之前将香插进了香炉。
他刚开口问要问,就听到庄今雨出声回答:
“我。”
再没有多说一个字,惜字如金,好像在避免和他对话。
林瞻疑惑,他带着焦躁开口道:“学……”为什么总是不跟我商量,为什么一直把我当外人。
话音未落,眼镜男就阔步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已经插好了啊。”
他竟然有些安心——幸好有不怕死的顶上了。
徐元一和汪怡宁牵着手走进来,看到香炉,也呆住了:“……牛逼”。
人来齐之后,庄今雨说:“大家没事就可以走了。”
……怎么刚来就走。
“什么意思啊,庄今雨。”眼镜男虽然很害怕,但是还是很疑惑。
他为什么不怕?为什么在这里逞英雄?
没有人愿意往香炉里插那三炷香时,他不安。真有人愿意去冒险,他又隐隐地觉得自己落后别人,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
庄今雨在这时开口道:“我在想,是不是香的长短不是在预示未来,而是在决定未来。”
“……有什么区别吗?”眼镜男云里雾里。
“面对预言,人们可能无能为力。”庄今雨举例,“比如说,你是一个老百姓,祭司某天看龟壳儿,说地上要发大水、天上要掉火球了,你很急,但急了也没用。”
“但如果你手握那个扳机。”林瞻懂了。
“是,也就是说,如果你成为那个可以玩弄人心的祭司,手握乌龟壳,是吉是凶也由你解读的话……”
这是庄今雨今天晚上第一次对林瞻说这么长的话,他盯着林瞻,然后说:
“当然也有可能,你就是那个龟壳儿。”
……
“嘶嘶……”
“快看神像!”高马尾女生喊道。
那座黑乎乎的蟒蛇神像正在舒展他的身躯,鳞片颤动,但并未离开神台,只是蛇头往下扭,仔细观察香炉的烟。
而香炉中,最左侧的一炷香突然开始加速燃烧,顷刻间烧得只剩三分之一!
又是“长长短”的组合!
昨天的香,大概也是这样被加速燃烧了。
在这迫在眉睫的时刻,庄今雨走到供桌旁,拔出了右边燃烧着的线香,掰掉底部大概两厘米的长度,又重新插回香炉。
三炷香变成了“中-高-低”的排列。
期间那条蟒蛇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并不计较,更像是一个好奇的孩子。
徐元一突然想起来,庄今雨昨天去问汪怡宁怎样通过香燃烧的形态判断凶吉,原来是这个原因。
“孝服香,七日之内肯定会穿着孝服去祭奠家人。”汪怡宁开口,“……可这个听起来也不怎么吉利啊!”
“我们之间没有人是亲属,唯一算得上是家庭关系的就是……”,庄今雨抬头,指着那条长虫“明天的我和台上那位,既然是我穿孝服,那死的肯定不是我咯。”
“……这也行。”
只见那长虫却好像被沸水滚了一遭,立刻开始扭动,翻滚间撞碎了神台上的木雕,粗长的尾巴扫过帷幔,撞在墙上,砸出一个大洞。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遭吓得心惊胆颤,纷纷往门的方向逃去。
“门打不开!”眼镜男又开始哭。
突然,那蟒蛇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又定住不动,直直地盯着众人,吐着蛇信子。
或者说,盯着庄今雨。
下一秒,那长虫身体一节一节地扭曲,眼球不断地震颤,肚子里的肉块也朝它头的位置向上传送、扭动,它嘴也渐渐张开、撑圆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
只听到“啪”的一声,它分明吐出了什么,庄今雨探出头,看到了地上的裹着透明液体的肉团:
红彤彤的,冒着热气的。
——没有皮肤的秦绍民。
高马尾女孩再一次呕吐。
声音未落,门就从屋外打开。
白脸小童走了进来,若无其事地将地上的呕吐物打扫干净,说:“宣布一件事,明天晚上是神和庄先生的婚礼。”
仿佛没有看到这怪异的场景似的,他继续说:“请大家子时带上礼品来庆贺神和庄先生的结合。”
林瞻不想再让庄今雨看那个肉团,他迅速转头,护着庄今雨从门缝中溜了出去。
他很生气,气庄今雨不跟他商量就干这些危险的事,气他即将再一次见证庄今雨和别人结婚!痛苦的回忆又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但他又自虐地想、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自己:你有什么资格?
*
“不是吧?”徐元一好奇地问,“你真的要和它结婚?天,我不敢想象,你晚上还要跟他洞房吗?”
这时候汪怡宁插嘴:“蛇在创世神话中经常出现,比如伏羲女娲人首蛇身交.尾图,后来蛇在一些意象里经常代表渴望,现在也有解梦会说,一个人如果梦到蛇,那么可能意味着此人很饥渴,或者预示要生男孩子了!”说到这些汪怡宁就停不下来。
“好厉害!”徐元一充满爱意,搂着汪怡宁的胳膊一脸崇拜。
“好、厉、害。”林瞻满脸黑线,咬牙切齿,没胳膊可搂。
“那我们该送什么东西呢?刚刚那个小童子说了要送贺礼的。”高马尾女孩吐完感觉舒服了很多。
他们很苦恼,不知道要给一个蛇和人类的婚礼什么样的礼品。“如果你是我朋友,我可能会送一个我平常都买不起的小裙子吧。”徐元一吃着庄今雨房间里的花生,苦恼地说。
“林瞻,你有什么想法?”徐元一戏谑地笑。
“呵呵。”林瞻依旧咬牙切齿,盯着庄今雨,说:“你和宗家那个人结婚的时候,我也送了你礼物。”
而庄今雨不想看林瞻,他回想今天林瞻房间里发生的事,将视线移到一边,“我不记得。”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你俩好像还不太喜欢。”林瞻一脸阴沉。
“这次我会送你们,蛇爱吃的。”林瞻也恶狠狠地说。
“?”
“美味的青蛙、老鼠和黄鼠狼。”
“我一定让你们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让新郎吃的饱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