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原一没想到宝生永梦会这么快下定决心来找她，但她更没想到的是，一早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高矮不一的五个脑袋……属中间粉色的那个最显眼。

“……”她咬着刚煎过的面包片与门外挤作一团的五个人一致陷入沉默。

宝生永梦和两个小姑娘尚且敢看她几眼，剩下那两个人，一个向上看一个往下看，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东西。

她很难不被这场景逗笑：“你还带亲友团？”

宝生永梦有点尴尬：“不是，他们……”

“让我来说——”Poppy急哄哄地打断，“那天我们都在场，森原酱说的地址大家也就都听到了嘛，所以就、就都来了……”她在森原一的注视下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瘪了嘴躲在宝生永梦身后。

呜呜呜，好凶，这个森原酱眼神好凶……

“所以，你们都想进来？”森原一探究地扫视过这五个人，把目光落在了真正被邀请的人身上。

“选吧，”她稍加思索后对宝生永梦露出宽宏的笑容，“是你一个人进来，还是你和他们一起滚蛋。”

真是毫无悬念的结局。

“砰”的一声，门无情地关上了，徒留四个被拒之门外的可怜人在走廊里吹冷风。

花家大我插着兜斜靠向身后的墙：“真不知道你们跟来凑什么热闹，我早说了她不会让我们进，和我们都不熟。”

“那你不也跟来了？”西马妮可习惯性怼道。

他表情一言难尽：“是你把我拖来的……”

西马妮可：“哦。”

“如果能像之前一样就好了，”Poppy嘴角下撇，蛮失落的，“虽然永梦说两个都是森原酱，但她这样冷漠果然还是……好不习惯啊。”

镜飞彩觉得这没什么：“或许这才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他本意是想安慰Poppy，但后者显然会错了意。

“怎么会！”她气呼呼地跺脚反驳：“难道去年她出手帮我们都是假的吗？是和我们一起度过平安夜的她不够真实，还是第二天去救贵利矢的她不够真实？”

“就连平安夜那晚的樱花都是真的……”她越想越难过，又陷进回忆中。

而两个男人被她这一提也回想起那个奇迹般的冬夜，那一树灿烂饱满的樱色热烈到风也温柔，是被永远刻进记忆的一幕……只是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是森原一导了这么一场花开寒冬的戏。

“樱花又是什么故事？”西马妮可见他们都开始神游，好奇得不行，“给我讲讲。”

很遗憾，她还没来得及听就又出现了游戏病的急救通知。

“永梦怎么办……”Poppy有些犹豫。

“没事，”镜飞彩思考两秒果断离开，“反正森原一不会害他。”

与此同时，门内宝生永梦脖子上的急救来电也在响个不停。

他低着头坐在沙发那有些手足无措。

“你就别去了吧，外面那几个会去解决的，何况……”森原一一语道破他的顾虑：“你现在是不是不敢变身？”

“说实话你能这么早来找我是我没想到的。才隔了一天而已就攒足勇气来听真相了，也许你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说对了，宝生永梦多多少少猜到了点所谓的真相，所以才对变身有了心理障碍。但是在昨天与Genm和Bugster的搏斗中，他又很难不被镜飞彩毅然决然使用五十级卡带的自信和坚定所感染。

人要下定决心往往也只需要那么一瞬间，该面对的事迟早都要面对，就算是为了不拖CR的后腿，他也不能再这么畏缩不前了。

“我是不是……感染了Bugster病毒？”他问。

“对，”森原一慢悠悠地搅着杯里的牛奶，靠在电视旁的墙壁上补充，“而且你是世界上第一例游戏病患者。”

毫不含糊的当头一棒。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宝生永梦还是瞳孔骤缩被“第一例”这个形容词刺激到了，心理压力随之而来，他僵住半天呼吸都急促起来，于是闭上眼反复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不知不觉手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都陷进肉里。

秒针滴滴答答地转动，他一遍又一遍努力压制心中一切不好的胡思乱想。

头昏昏沉沉，直到急促的心跳声一点点被克制到从脑海里消失后，宝生永梦才长出一口气睁开眼睛。察觉到掌间温热，他低头一看愕然发现手里不知何时捧了一杯牛奶——显然，在他于压力中沉浮挣扎时，某人一点点掰开了他死攥着的十指，把那杯牛奶塞进了他掌心里。

“喝点吧，压压惊。”餐桌边，森原一撑着头不动声色地瞄了眼时间。

六分钟，还真是不容易。

“知道对你来说接受这些挺痛苦的，但我把你叫来这绝不是为了看你换个时间地点继续崩溃，”她淡淡解释，“被动接受真相和主动接受真相还是不一样的，至少刚才，你就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不知道该怎样接这来之不易的夸赞，宝生永梦只好道了声谢。

结果之后就冷场了，森原一似乎再没有别的话要同他说，像是困意未消，眼睛都没有平时睁的大。宝生永梦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暴露了内心的焦躁，他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终于，他鼓起勇气问：“你不是说不会再护着我了么，这次是……为什么？”

“……讲道理，刚才是你自己撑过来的，我可什么都没做。”

他不依不饶：“我是说前天你打断黎斗先生那次。”

森原一终于肯瞥他一眼，表情依然没有变化：“你就当做是惺惺相惜。”

宝生永梦：“……那你承认我们是朋友了？”

他骤然亮起的眼眸令她怔了下。

霎时间心头掠过许多个这样的瞬间，从初见起，那双眼眸似乎就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但眸色深处，分明又不止包含明亮。

森原一放下撑着头的手，坐直了些：“你确定你想当我的朋友？”

“我的意思是，你确定只是想当朋友？”

这是她第二次怀疑了。

他本来应该立刻否认的，可这一刻，喉头滚了又滚，宝生永梦什么也没说。

这已经相当于变相地捅破窗户纸了。

“你现在还想让我回CR吗？”她又问。

“想。”他毫不犹豫。

“那，你究竟是想让我回CR，还是想让我回你身边？”

他默然片刻，也不再掩饰什么：“如果我说……都有呢？”

话到这里，森原一就算是傻子也该懂了。上次她随口一问得到了他的否认，她便也没再多想，谁知道这次他倒是敢说实话了。

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理了理思绪冷静开口：“CR我不想回，我没和你们经历过什么，没办法凭空建立起感情，但你们和另一个我却有很多回忆，回去之后我们对彼此的感情不对等，这对谁都不公平。”

“至于你，”她对上他的眼睛，斩钉截铁道，“无论是哪个我，都不会接受。”

算是相当明确且干脆的被拒绝了，宝生永梦的眼神闪了闪，双手绞紧有些如坐针毡，但又匆匆移开目光扯起嘴角故作玩笑：“你干嘛这么严肃，我都没表白谈什么接受不接受的……”

“你表白了我也不接受。”

眼睫一颤，他被她的不留余地噎住，意识到对方拒绝的态度是油盐不进的决绝，心碎了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问她为什么。

“先不说我喜不喜欢你，我没那么容易相信别人的感情。有些情谊历经数年都经不起考验，更别说是短短几个月积攒出的喜欢。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但我知道我的痛苦、不堪、狼狈，那些不好的你都没见过。所以你喜欢的不一定是我这个人，只是我身上恰好有你喜欢的样子，恰好出现在你的生活里，又恰好对你不错，同样的条件套在别人身上你一样会喜欢。”

“但我想要的感情，是对方热爱我的所有，永远不背叛我，除了我再不能有第二个喜欢的人，”森原一顿了顿，漫不经心地投来一眼，“等什么时候你能达到这种条件，说不定我还愿意听听你的表白。”

宝生永梦哑然许久。

他从未想过森原一的回答是这样的。他的预设只是简单粗暴的她不喜欢他，因为上次在他家她说过他不是她理想型，可对方这次却直接抛开了这一点谈，话里话外对感情的态度比他想象的要认真得多，几乎是有洁癖的程度。而她这一番话也让他不由自主开始回想，他对她的喜欢，到底从何而来。

救下勇树的相视一笑，单枪匹马要回来的卡带，门里门外的一整夜……是月光中猝不及防的对视，是双双坠落楼顶时耳边的“别怕”，是不敢直视的眼眸，是送他的节日蛋糕，是樱花树下的微笑，雨夜路口的等候，是再熟悉不过的出手相救，她口中所谓的惺惺相惜……

一次次同行，一次次并肩，一次次对望……换一个人，他真的也会喜欢上吗？

森原一没给他留太多时间思考，开始赶人：“行了你走吧，反正我跟檀黎斗打了赌，赌没有我你也能赢他，所以你有时间还是多想想怎么对付他吧，不然输的就是我了。”

“你赌我能赢？”宝生永梦眨眨眼，敏锐地提取出关键词。

她反应过来翻了个白眼：“我相信你能赢和我不喜欢你没有任何冲突。”

他无奈轻笑：“知道了。”

然而起身离开时，他又在她身后停住脚步，若有所思：“森原……”

“又怎么了？”她头也没回。

“你以后会躲我吗？”

“心思不纯的是你，我坦坦荡荡有什么好躲的。”她哼了声。

“那就好，”他想了想，声音带了点破釜沉舟的轻快，“你要不要和我也打一个赌。”

“赌什么，赌我会喜欢你吗？”

“不是，”宝生永梦定定地盯着她的背影，语速很慢，但掷地有声，“赌我见过你的痛苦、不堪、狼狈之后，依然不会改变心意，不——是永远不会改变心意。”

“换句话说，我赌我喜欢的人，非你不可。”

“……”

森原一憋了口气满脸荒唐地回过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收回目光不想去看他：“谁会打这么无聊的赌。”

宝生永梦只是笑着说他会，然后从容离去。

直到听到玄关传来的关门声，森原一才复杂地叹出一口气来，用力闭上眼靠向椅背又睁开，仰头死瞪着天花板，心情有些难言的诡异。

……

千星祝，在你之后，居然还有人会用打赌来证明自己的心意。

实在是……幼稚。

永梦这个赌是关于爱情

千星祝的赌是关于友情

相同的是赌约里的另一个人都是森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