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内光洁照人，宁云栖对视着自己的倒影，西装依旧是原本笔挺模样，质地上乘的白色衬衣没有丝毫脏污痕迹，纽扣严谨包裹着修长脖颈，连浓黑发丝都完美无缺。
只有扬手间，尚不知作用功能的金色身份卡牌凭空出现，才昭示着诡异空间的存在。
宁云栖捏了捏手中折好的报纸，挥散了卡牌，收拾心情，重新迈进了忙忙碌碌的现实世界。
毕竟危机场的第一课就是，永远不要迷失自己的身份。
……
四准律师事务所。
二组的实习生庄谦将手头的卷宗整理好，就看到其他人纷纷在打招呼，隐约听见是前辈律师，他下意识问了句好，才抬眼望过去。
下一秒，庄谦就被震撼了一瞬。
因为来人瞳仁乌黑极致，薄红唇、雪白齿，笑起来的模样温柔谦和，仿佛能化解一切矛盾。
这绝佳的亲和力简直是律师职业的一大外挂！
再细看这一身西装革履的打扮，气质卓然的身姿，自信优雅的气场，简直将专业度拉满，连手里拿着的报纸都像是什么重要文件。
庄谦暗暗流下热泪，这就是他从前想象过自己该有的样子啊……只可惜他现在只是个工资三千的打杂牛马，在G城生活得牛马不如！
宁云栖有条不紊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虽然四准多了不少新面孔，但大多数还是之前的老同事。
“哟，两年多没见，宁律这气色更好了，不会是去谈恋爱了吧？”宋汝佳开口就是熟稔的调笑。
众人略显拘谨的气氛瞬间放松起来。
宁云栖看着她的蓝色职业套装，手里还端着一杯无糖浓咖，妆容精致到随时可以出发。
“怎么，做破产呢？”
宋汝佳轻轻瞪了他一眼，大概是每次处理麻烦事的时候，她都会穿蓝色，被看穿后她认命般道，“是啊，这半个月都没睡个好觉。”
“哈哈哈，咱们宁律回来啦？今天得请客，不能跑！”摸着肚子的张元庆笑眯眯走过来。
“那是当然，已经订好了，请大家赏光。”
“要我说，宁律还得单独请我吃一顿，之前我离婚案的那个客户……”张元庆扫了扫四周投来的眼神，更加抖擞，绘声绘色道，“当时我正在会议室见客户呢，谁知道她瞥了一眼经过的宁律，非要换律师，想把离婚办成新婚呢哈哈哈！”
……
一扇挂着高级律师牌的门忽然打开，众人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一直没出现。
黑色西装的邢守朝从独立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面容冷肃，黑沉沉的眸光毫不避讳地直直望向宁云栖，许久也没有开口。
两人对视而立，莫名地使空气都焦灼起来。
四周逐渐安静下来。
在宋汝佳即将开口的时候，宁云栖语调温柔，姿态友好，率先打破了沉默。
“好久不见，邢律。”
邢守朝冷淡应了一句，没有客套，“周律有事交待。”丢下这句后，他便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宁云栖仿佛没有看见周围人的面面相觑，他点头笑道，“邢律这个人比较羞涩。”
众人默契地憋住了笑容，邢律、羞涩？他们想到邢守朝平日不苟言笑，严苛古板的模样，差点没管理住表情。
不过，许多新同事倒是不约而同想着，宁律这个人的脾气真是不错啊。
在宁云栖跟着走进邢守朝办公室之后，众人爆发了一阵私语，随后才意犹未尽的重新各归各位。
宋汝佳抿了一口浓咖，神色自然，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暗光。
张元庆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他摸了摸脑袋，乐呵呵地踱步到茶水间，反正这些年轻人的事他管不着。
再说了，邢守朝的舅舅是创办金开律所的“金将军”，宁云栖的老师就是他们四准律所创始人之一的周大律，这俩小子当年可是一个赛一个能耐。
至于邢守朝和宁云栖会不会打起来……以前又不是没打过！
……
邢守朝望向玻璃窗外，对面打火机造型的高楼在按动的地方打造了一块透明区域，如同蚂蚁般的人类躬身、穿梭，停留。
邢守朝眼底映照出阳光闪烁的细碎光芒，一时有些恍惚，两年多没见到身后这个人了，甚至在这两年里，连丝毫消息都不曾听闻，收到宁云栖重回四准的内部邮件时，他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邢守朝压下了一切情绪，转过身来，他微微一愣，只见宁云栖很是自在地翘腿倚在沙发上，向自己投来怀念的眼神和笑意。
邢守朝胸口狠狠起伏一瞬，他又没死！
“邢律，你这身定制西装真好看。”
黑色西装外套与黑白细纹格衬衣交叠，双色纵蓝领带坠着银色徽标的领带夹，与邢守朝冰冷高傲的神色十分相配。
邢守朝偏过下颔，生硬道，“我和你还没到谈论这些的关系。”
下一秒，便听见宁云栖忍不住的笑声，“肯定不是你的眼光吧？”
邢守朝脸色发黑，宁云栖这个人，笑脸里藏着虚伪，甜言蜜语里包着陷阱，满眼的俗物，满心的手段……真是令人十分讨厌。
邢守朝忍下了话到嘴边的反驳，将视线投向桌上厚厚的档案袋，“周律托我亲手转交给你。”档案袋是最普通的纸袋，不知什么原因，表面粗糙而又陈旧，却也越发显得重要。
宁云栖没有着急去拿，他支着脑袋有些出神，眉眼低垂间，宛如风吹落的铃兰，带着些沉静又悲伤的气息。
邢守朝顿了顿，又补充道，“周律在国外有事，近期回不来。”
周承安是四准创始人之一，他年轻时在连换了三位律师的烂尾楼案中一战成名，是G城律界首屈一指的人物。
他是邢守朝最崇拜最喜欢的律师，也是……宁云栖的老师，是几年前舆论爆发，将他劝离四准的亲老师。
宁云栖瞧见邢守朝加深的眉头，正身戏谑道，“邢律，你没有偷看吧？”
“我不会。”邢守朝从齿缝里一字一顿吐出了几个字，眼底升起了不常见的怒火，这种不道德的怀疑彻底地将他的忍耐底线打破。
“可惜了。”
宁云栖见将人刺激得差不多了，不再多说什么，将报纸随手放置在旁边的书桌上，便拿起了档案袋准备离开。
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让邢守朝怒火更甚，他带着满身低气压逼近宁云栖，抓住了档案袋的另一端，横在门前，吐出了心底压抑许久的、深深的不解。
“我不明白，你眼里还有什么，钱就那么重要？”
他想到了从前初出茅庐的时候，业界叫他和宁云栖“双星”，十分矫情的称呼。
再后来，那场分尸案……他们从此被撕成两半，再也没有出现在同一行字里。
宁云栖抽出档案袋，“赢。”他抬起眼眸，满是正色，平静道，“我要赢。”
邢守朝终于冷笑出声，“赢？”他一把揪住宁云栖的衣领，“你赢了，那为什么这两年躲到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所以你也觉得不光彩是吗！”
邢守朝眼神交错间瞥见了桌上的报纸，哪怕因为光线问题只看了半截，他都能立刻在脑海中复原那张照片，那张让他刻骨铭心的照片。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打人，还是在法院门口。
“你知道当年那些报纸是怎么写的吗？”
邢守朝挖出深埋的记忆，他反反复复咀嚼无数个日夜，最终只剩下庭审结束，那个连自己女儿尸体都拿不到的男人佝偻着腰远去的身影。
“豪门阔少无良律师，狼狈为奸践踏正义！”
“一夜之间，物证不翼而飞，金钱奇能！”
“高超伪、证手段，法律难敌凶兽！”
……
邢守朝说完，手有些抖，他松开宁云栖，半晌才恢复冷静，“如果你没有想说的，拿着东西，离开。”
虽然他这样说，黑沉的眼神却没有移开。
宁云栖抚了抚衣领，低声笑道，“邢律，你知道你这身西装要多少钱吗？”
邢守朝一愣，他根本不知道这套西装的价格，这是他舅舅送给他的，只说是去照顾老朋友生意。
宁云栖单手压在他肩上，“九十三万。”
说完，他顺势推开邢守朝，然后拉开了门。
“哎哟！”
办公室门外一个脸上带笑，眼里闪着精光，穿着棕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那儿，被忽然打开的门晃了一下。
他应当是听见了一些话，随后讨好地看向邢守朝，“邢律你可千万别和这种人生气，太掉价了！”
见人不搭话，他也并不尴尬，阴阳怪气道，“宁大律师这次回来，可千万别再出大新闻了，虽然我不是四准的人，但是咱们律界容不下……”
邢守朝重重敲了一下门，打断他的话，“有事？”
“金律有事请您过去一趟！”方达收了口头的话，眉眼带笑，立刻回复道。
金开律师事务所也在这座大厦，只是在三十八层，平日里邢守朝从不会和舅舅在工作时间联系，这还是第一次他舅舅让人来叫他，也许是有什么急事。
邢守朝径直略过宁云栖，方达急忙跟了上去，却没想到走了两步，邢守朝又停了下来。
“他再怎么样，也比你强上百倍。”
方达僵硬着脸，有些勉强地笑了两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宁云栖倚靠在门边，双手抱胸，毫不客气地笑出声，老古板可不会给谁面子。
妈的！
方达暗骂一声，只准你自己骂得过瘾？什么臭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邢守朝：我只喝汤
宁云栖：为什么
邢守朝：因为我什么面儿都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