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筠简直要被此人气死,简直胡言乱语,形状疯癫!
一冲动抬手就要扔出一道术法,落在陈如景身上不伤也得残,非得叫他脱层皮。
谢淮之手疾眼快抓住他的手腕,对他摇摇头,温声细语地劝慰:“不可,师弟还未找到,生死未卜。”
陈如景躲在他身后感激涕零:“小正经,我就知道你会救我。”说着说着还真挤出来几滴泪,我见犹怜的劲儿演了个十成十。
沈筠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吸了一口气,再开口语气冷若冰霜:“证据呢?拿不出证据谁护着你都没用。”
陈如景撇撇嘴,心道我这满身伤痕还不能当证据吗,但心里这样想他嘴上可不敢说出来,遂从头到尾解释一遍。
那日他因惹恼魔尊,被罚吊在房间里命人用沾了盐水的皮鞭抽打,侍从手重,平日里又看不惯他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于是免不了公报私仇,五十鞭下去纵使他是妖族也扛不住。
昏迷之际隐隐约约听到有人来寻魔尊,声音听着怪耳熟的,好像还是他那个死对头隋遇?
陈如景当下顾不得身上的伤了,强撑起一口气,偷偷放了一丝神识出去。
魔尊既然能将人引到寝殿来议事,多半也没想避着他——谁会觉得一个床上的玩意儿能闹出什么来呢。
恰逢屋风吹开窗户,他身上不着寸缕,顿时被冻得一哆嗦,脑子愈发清明,于是从头到尾看到了这场对话。
隋遇一身白衣,笑若朗月入怀,立如芝兰玉树,担得起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称赞。
只是瞧着实在和五大三粗又阴险狡诈的魔尊扯不上干系,大概有一种白猫误入耗子窟的违和感。
却见隋遇抱着一盆花放在桌上,那花实在美丽,绯红的花瓣只看就能想象到该有多么的娇嫩,花瓣上的脉络根根分明,一呼一吸之间隐隐有血液在其中流淌,驱动蝶形的花瓣,仿佛下一瞬就要展翅飞舞。
陈如景目光被那盆花吸引,竟移不开半分,愈久愈痴迷。
恰逢此时迷离之际,听见隋遇用一把冰泠泠的好嗓子说:“此花名绯月蝶,实在妙矣,或可助你完成大业。”
魔尊眼里闪过精光,神色之间有藏不住的欣喜,他直勾勾盯着桌上那盆花,欲上手触摸。
隋遇一挑眉,漫不经心地说:“愈美丽屋危险,魔尊该懂的。”
魔尊讪讪收回手,一甩袖将手背在身后,屋内踱步。
“隋公子何求?若在本尊的能力范围之内,本尊可助你一二。”
“小事,不打紧,”隋遇摇摇头,语气淡然,告辞之后就要走,临走之际像是刚想起来什么似的,提醒他,“燕城或许是个不错的培育基地。”
听到这里若是陈如景还猜不到此花的阴毒他可真是蠢笨到无可救药了。
竟是以生人为饲吗,他果然不曾看错,隋遇这小子肚子里就没憋什么好水儿,逮着机会就要去燕城寻仇了,之前那一通大开杀戒还不够吗。
隋遇离开后只剩魔尊在屋内沉吟:“燕城,确实得费一番功夫,这小子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倒也确实是个妙招。”
“陈如景,此事交由你去办吧。”
尚且被吊在房顶的陈如景被吓得一哆嗦,为自己心神俱震之际未来得及及时收回神识而懊恼不已。
但也只能乖巧应下:“是。”
回忆至此处戛然而止,陈如景悉数告知几人。
不详的预感陡然成真,谢淮之面色一沉,问他:“燕城……”
他狠狠吸了一口气才能接着说下去:“燕城是否已全然沦陷?可还有存活之人?封城又如何?观昨日之景应该尚且有一部分百姓存活?”
三道目光沉甸甸落在陈如景身上,他跟随魔尊以来做过许多烧杀抢掠的恶事,头一次觉得愧疚,他被这种陌生的情感压得喘不上来气。
可能因为此时此刻,这三人眼里大概还有期待,尽管这期待不是对他。
他低着头,嘴唇颤抖着,许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抻了好几下声带才勉强挤压出声音:“诸位不妨亲自去燕城一看。”
他最终还是未能残忍地说出真相。
“至于封城,白天能看到的基本上都是尚未被寄生或完全寄生的正常人。”
也就是说仅仅一时辰,店小二阿春就在他们眼前被那该死的毒物夺去了生命。
沈筠此时无暇感慨,他的思绪乱成一团麻,虽心底不愿去怀疑隋遇,但实际上对此事已经信了大半。
谢淮之握住他的手腕,抓得很紧,眼含担忧,久久落在他身上不肯离开。
“去燕城。”沈筠斩钉截铁道。
以化神期修士之能,带几人过去不过须臾之间,但沈筠忽然想起一事。
不必多说,谢淮之瞬间便知晓他所想,于是开口询问陈如景:“北边的通道除绯月蝶以外可还有别的危险?”
陈如景见他神情严肃,也不敢耽误,略一思索,立刻回答他:“被寄生者的巢穴。”
“嘶,宋师弟还在那儿!”陆无忧猛吸一口气,虽相处时间短,但同门情谊是真,不可能放任他自生自灭而无动于衷。
沈筠临走之际放了一丝神识在宋怀钰身上,若他遭遇危险可替他抵挡,同时沈筠自己也会感知到,但从分开到现在并未异动。
人应该暂且无恙,但需得找过来一处行动才好,未免他分身乏术照应不及。
他顺着自己那一丝神识找去,颇感意外:“咦,他何时去了西边?”
宋怀钰见沈筠冷不丁就凭空消失了,疑神疑鬼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他并未立刻觉得沈师兄是遇到了什么不测,相反,他乐观地想大概是他这样的大人物大概临时有什么事,不想牵连自己吧。
眼前的烛火被通道尽头涌来的风吹得摇摇晃晃,又冷嗖嗖吹到自己的后背,愈发觉得此处阴森,不能久留。
他抱着自己的双臂摩挲了几下,心里有些发毛,战战兢兢继续往前走。
通道地面上横七竖八躺着封好的瓦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宋怀钰踮着脚小心翼翼跨过去。
一路磕磕绊绊,宋怀钰走到极其狭窄之处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免不得踢到瓦罐,罐身咣当一声响,在极寂静之地愈发明显。
宋怀钰一手捏着一只耳朵慌忙后退,本以为瓦罐会应声而碎,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一点一点睁开,仔仔细细侦查过一遍,确认没有绯月蝶出来才放下心来。
他拍拍自己的胸口,自己安慰自己:“还好还好。”
乐极忽生悲,又是咔嚓一声响,他身侧两边的墙壁忽然缓缓开裂。
随着墙面裂开,墙后面的东西也露出来,赫然是巨型蚕茧!
一个挨着一个,整整齐齐排列在墙壁后面,隐约能看见白色蚕丝下包裹着的人,他们闭着眼睛,和睡着了一样。
宋怀钰捂着自己的口鼻慢慢后退,猛然意识到身后的墙壁也是一样的情况。
一时之间进退维谷,再抬眼和一个蚕茧中裹着的人对上了一眼,眼睛半遮半掩挡在从面中生长出来的绯月蝶植株之后,花花瓣随着他的呼吸翕张,绯色的蝴蝶掀翅欲飞。
双方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愕然。
宋怀钰:“……”
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蚕茧里的人伸手扯开蚕丝,从墙上滑落,四肢像是新安装的零件,彼此之间尚未完全协调好,显得呆板僵硬,他伸手将头掰过去,对上宋怀钰。
宋怀钰使出平生最大的劲儿拔足狂奔,眼下哪里顾得上脚下的罐子碎不碎,反正都一样恐怖!
纵使他能管住脚迈开腿,后面那大哥明显不行啊,何必多此一举。
宋怀钰内心疯狂输出,脚下依旧生风,身后伴随着霹雳乓啷一通响。
瓦罐里数以万计的蝴蝶飞出来,追在他身后,又有更多被寄生的人从蚕茧里破茧而出,企图将他这个冒失的入侵者撕成碎片。
后面追捕宋怀钰的大军浩浩荡荡,数量又成倍增长,翁鸣声、嘶吼声充斥在耳边,他实在苦不堪言。
内心惶恐至极,脚下步伐渐乱,愈发不成章法。
宋怀钰一面在心底声嘶力竭地喊救命,一面抬头望天满目悲凉。
今日大概要命丧于此了,娘亲,恕儿子不孝,未能出人头地,也不能侍奉左右。
忽然,刚过转弯处,他不知踩中了什么,又是一声响。
宋怀钰绝望至极,泪水都快不争气流下来了:“爹!爷爷!太爷爷!太祖爷爷!怀钰还不想陪你们,千万庇佑我啊!”
墙壁上应声出现了一道门,随着们缓缓打开,眼前有亮光,竟然是一条新的通道!
宋怀钰泪流满面对自家祖宗感激涕零,心一横想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咬牙闭眼跨过那道门进入新通道。
石门在他身后猛地落地关闭,竟是一只蝴蝶也没放进来!
宋怀钰力竭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呜呜咽咽道:“我就知道你们舍不得我过去陪你们。”
新通道内较之前狭窄一些,角落空无一物,再没有那种封住绯月蝶的瓦罐,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一盏烛台,烛火明亮温暖。
宋怀钰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缓缓落于原地,跳动节奏也逐渐归于平静。
他休息片刻,觉得全身气力恢复后又重新沿着通道往前走。
步子敲击在地面上,一下连着一下,沉稳有力。
通道中不能准确感知方向,宋怀钰只能大概察觉出自己应该不是继续沿着北边走了,运气好的话通向东边和谢师兄跟陆师兄相聚,运气不好通向西边独自渡劫。
但他知道自己运气向来不错。
再往前走,宋怀钰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但他并未掉以轻心贸然过去,他屏住呼吸,踮着脚无声无息地靠近,像是处于捕猎状态的大猫。
“乖宝贝儿,不要动,等我把你洗香香再撒点调料熬成一锅汤。”
咕咚咕咚,几声很重的大口吞咽口水的声音混合着哗哗的水声。
“仙人的肉我还没有尝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已经开始期待了嘿嘿。”
来喽!
第一个世界应该快完了
第49章 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