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回到院子，屋内只燃了一层油灯，透过窗子就能看到里面的人，被光影勾勒之后更显得落寞孤独。

月牙站在外面，脚步有些沉重，她知道她现在进去将一切说开，将一切撕开，结局难料。可她必须要这么做。

走进屋内，苏南寅如常坐在桌前。

“东西在你那里。”

脑海中翻来覆去想了无数问话或者试探，但最后就这样一句平铺直叙。

苏南寅笑了笑似乎没有意外，也似乎很欣赏她的聪明“是。”

月牙听到他回答，胸口起伏的不知是什么情绪，她早就该猜到的，虽然整个场面看上去混乱无比，但苏南寅不是什么毫无防备的人，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卷入其中，又恰巧出现在暗室。

月牙“你拿走那些东西想要什么。”

苏南寅“应该问你们想要做什么。”

月牙“——”不明显？

月牙“大小姐做了很多的事情，你应该也已经看到了，你真的要帮她吗？”

苏南寅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愤怒或者质问“那你也应该知道，很快我就会成为她的侧君。若她出事，我会如何？你考虑过我吗？”

当然考虑过。所以即使他们画的那些饼那么烂，月牙还是吞了。她想做这件事，而且要尽快做这件事，苏南寅所受到的伤害才能够更小。

考虑的东西很多很多，但考虑的再多他们都不是一个人。他们都站在自己的立场。

月牙想赌一把，赢下这一场，也阻止苏南寅进入国公府。可苏南寅想要护住大小姐，在他的视角里，只要她屹立不倒，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这也注定很多东西很多事情无法说清。

月牙“大小姐做下的这些事情，她这回不可能全身而退。”

苏南寅“所以你想要策反我，让我帮你们？”

月牙“你不必参与这些，你只需要把东西给我就好。”

苏南寅笑笑“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没有给我任何的筹码。”

月牙“这些事情其实你隐身才是最好的。不管最后谁输谁赢，你都能够全身而退，何必趟浑水呢？是不是大小姐也给你画饼了，他们就喜欢画饼，别搭理。”

苏南寅“那你为什么要趟浑水。为了你的朋友？”

月牙“算吧。”

苏南寅“我可以把东西给你。”

月牙瞪大眼，知道终于要说到重点了。

苏南寅却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没有说话。

月牙盯着他，疑惑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走上前“这是我刚才砸的？”

苏南寅“下手很重。”

月牙“谁让你突然轻薄我的，我知道你中了药但——”

苏南寅似笑非笑“中药？”

月牙被他这么一笑想起了什么，他既然是故意待在那儿的，那中药肯定也是假的。

“不算假，只是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月牙“那你。”

“没错，我就是想亲你，我就是这么一个浪荡的人。”苏南寅将她没有办法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两个人都是直白的过分，整个场面陷入沉寂。

月牙“你不必这样说自己。”

苏南寅“难道你不是这么觉得的吗。”

苏南寅走上前一步，他那迫人的容貌在眼前放大，月牙不自觉的往后仰。

苏南寅“你看你很排斥我的，也很讨厌我吧。”

“没有，我不讨厌你。”月牙“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苏南寅“你猜不到？”

月牙“我实在看不懂。”

她来这里是为了自己为了青提，苏南寅来这里也有他的目的，她是知道的。可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既把自己滚入其中，她也看不到任何的收益。

苏南寅又走上前了一步，这次月牙没有后退直直的看着他。

苏南寅“你看不懂，是因为你从没有想过去看懂。就像你也从未想过去看懂我的心。”

月牙心里狂风巨浪盘旋而起，夹杂着沉浸喧嚣，将被她沉在底下的东西一起翻卷而出。

一幅幅的画面在她眼前旋转，出现又消失，却重重叠叠。

若春药对于他完全没有效果，那这次的吻还有上次在京郊山庄的拥抱，以及他反反复复总是奇怪的情绪……这些都在说明一个答案。

月牙“你是想说，你喜欢我。”

月牙说出这句话，她自己好像挣脱了什么枷锁。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没有少女的春梦心动，没有惊愕的娇羞害怕或者是其他的情绪。

场面瞬间像是出现了极限的反转，现在咄咄逼人的人反而变成了她。

苏南寅看着她的反应，心里的缺口像是奔腾而出的河流渐渐淹没一切。

“是啊。你觉得如何？”

月牙同样反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苏南寅像是被她的问题给问住了，他的眼神里出现了一瞬间的停滞，然后是深沉的思考。

她是个怎么样的人，她是一个他看不懂却迫切想要看懂的人。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转变，真正的她到底是以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她对他做的那些又是否都出自于真心，他有太多的问题，却找不到答案。

月牙“想不到答案就不用回答了。”

苏南寅“所以你想说什么说我其实根本就不喜欢你，根本就不了解你，也不配喜欢你？”

月牙“不，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只是认为喜欢也许并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月牙在一开始是有些宕机的，所以格外的冷淡像是这样就能够筑起高墙。但她说的是真心话。

在她的眼里喜欢情爱这些和一块糕点一只簪子没有太大区别。

苏南寅冷笑，他就知道将一切说开就是这样的结果，他早该明白的。

苏南寅“我说过既然不喜欢，既然做不到就不要给我希望。”

月牙“抱歉。”

苏南寅“不，你现在不该抱歉，而是应该嘲笑我一番。”

月牙“苏南寅，别这样。你每次这样我都觉得不好意思，然后想对你更好。”

苏南寅“所以你是在怪我？”

这事儿真的理也理不清了，也许故事的一开头，她只是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的活着，去真心拥有她不曾有过的纯粹的朋友。

月牙“可能你现在不明白吧，但你对我不是喜欢，只是突然有一个人对你不错。”

苏南寅毫不留情打断她“陈月圆，到底是你不清楚自己，还是我不清楚。”

月牙没有去回答他的话“以后，我会把握好分寸，若是，我也可以离开。”

眼下她实在不懂得该如何去相处了，朋友，男女之爱。太复杂。

苏南寅“若我不答应呢？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我也想要我想要的。”

月牙抬眸“你想拿我做交易？”

苏南寅“不可以吗。”

苏南寅看不懂月牙。月牙也同样看不懂他。

初识觉得他是一个温柔的好人，后来看到了那些变故，她又觉得他和自己很像。但现在他和她又不一样。

月牙“我不知道你做这些是为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你把我当成什么，真真假假，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可以交易的东西。”

苏南寅沉默的看着她，月牙也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你就是这么践踏我吗？”苏南寅骤然像是失去了力气“陈月圆，你到底要折磨我的如何地步？”

月牙无比郑重“我没有践踏你，我这么说恰恰是因为我珍惜你这个朋友。”

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她拥有特权，她是女子，她可以娶一个男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就算不喜欢也可以把他们也当成一朵朵花，欣赏把玩。可她不想这么做。

她不懂得什么是喜欢，而她也觉得面前的男子也不懂。

不管他们外表如何，温柔温和还是冷漠疏离，都不懂得什么是爱。

不然他不会将各种手段用在她的身上，不会有那么多没必要的欺瞒和算计。而她也一样，她心疼他帮助他，可在面对自己利益的时候，她也会随时抽离。

苏南寅“喜欢与否不重要。”

月牙“重要。”

月牙“你有你的野心，我有我渴望的平淡生活。”

他们注定不会是一路人。若是有真心在后面支撑，或许还能够在一起，若连这点都没有，那还不如一块碎裂的豆腐坚硬。

明明应该是跌宕起伏的剧情，但月牙很平静，平静的似乎只是在闲话家常。而不是在做出人生的抉择。

苏南寅“所以这就是你的回答。”

月牙“是的。”

残忍却坦诚。

苏南寅沉默很久“好。”

月牙听到他说这个字的时候，心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又有些难言的情绪。

屋内，烛火跳跃的更加猛烈，像是也在不甘地说着些什么。

剪影暗淡，苏南寅终于拉开与她的距离“走吧。”

月牙“去哪？”

苏南寅眼神很冷淡，就好像刚才在诉诸爱意的人不是他一般。

“既然我和你之间的交易谈不拢，那只能去找其他人。”

“——”真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但还真没什么不合理的。

月牙打脸一样拦着“等等。”

苏南寅“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