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分。月牙默数。

“陈月圆，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大小姐当然参加了考核。但她怎么会和你们一样需要人挤人，她自然有她的考场。”

什么考场，家里吗？

月牙继续天真道“是吗？大小姐。今年考试的题目很难呢，天下之书，我想了好久都写的不太好，好在这次有专门学考。”

大小姐有些看不透这人到底是什么路数。但陈月圆她熟悉，她不会也不敢闹事，所以真的只是随便问问？想明白了这些，她也不想再和她多言。

“难与不难，不同于人而已。”

九分。这一句让七成的猜测变成了九成。

今年考核的题目根本就不是这个！

多可笑，她顶替时连题目都懒得问一下？

这些话她们说的很轻，后面的人已经听不清楚了。

月牙低头，收敛锋芒“也是啊，那题目我都没读懂。”

大小姐将酒杯放下重新坐回了位置，懒懒地扫开衣摆。

月牙乖乖的退了下去。只是她眼底的沉黑却无法退去。

原来真的是这样。

重新回到座位，看着眼前的景象。花团锦簇，觥筹交错，歌舞升平。但此刻，青提在做什么呢？

是为没达到家人的期盼而愧疚？为不安的未来而绝望？还是为十年寒窗，却不知道为什么就失败的自己而迷失不解质问？

她的确不知道，根本不知道，她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给别人铺就一条更宽广的青云路，即使她早就已经站在云端之上。

月牙眼神灰暗难明。

苏南寅在退开了之后也隐在了光影里，但他的眼神却一直追随着那个女子，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回了桌上，看着她安静的像是一座石像。

明明告诉自己别再去看她，她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他还是在担心，她现在为什么如此落寞，她遇到了什么事情？她，还好吗？

热闹继续，其他的舞者也纷纷地下来倒酒。

李理正好走到了月牙的面前，他笑的眉眼弯弯，开心的不得了。

娇羞的将酒杯斟满，然后递到了月牙的面前。月牙听到动静，抬起眼看着他，心思还是沉着。

李理“陈小姐，恭喜，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够成功的。”

月牙勉强笑了笑“谢谢。”

李理更害羞。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刚才跳的好吗？是不是比之前进步了。”

月牙游历在外心神点着头。有些敷衍。

可外人看来。男子娇羞，女子温柔回应。很美好的一副画面。

这一切自然也都落在苏南寅眼中。

整个欢迎宴非常热闹，舞蹈过后还有几个表演。

月牙不经意地喝多了两杯，她心情有些烦闷。也不想再去看这些热闹，干脆站起身走向了后园。

晚上的风有些凉，尤其是在水边更加透骨寒意。明明已经是夏天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情告诉青提，告诉她，会不会只是让她更加的痛苦。但不说呢，像所有人一样，明知道却烂在肚子里？

若是她没有那么清醒，她一定会选择独善其身，可偏偏她喝醉了，也沉醉了。

不知不觉，顺着长长的竹海越走越深。眼看着漆黑一片，她意识到不对，准备往回走，可就在树影晃动间。

她看到苏南寅。

他换下了舞衣。一个人站在一处小院的旁边。

要是之前她可能还会过去打个招呼。但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

苏南寅看着又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某人。

她的身上好像被黑色的雾气笼罩着。难以挣脱。

月牙走不动了，头脑昏胀，靠在一处石头边，昏昏沉沉的倒在上面。

苏南寅轻轻的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沉睡的面容，手不自觉的伸出，却在要碰触的瞬间，收了回来。

他自己的一切都是一团乱麻，还如何去插手她呢？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是喧闹，一群人从草丛边开始跑过走向身后的小院。

银宝“你怎么在这儿的？我都找了你半天了，出事儿了，快去看看。”

月牙缓缓坐起，还是不太清醒“怎么了？”

银宝“说是有登极楼的人和学礼堂学子那啥，这才第一次见面还是这种场合。有病吧都。”

虽说男未嫁女未娶，但是学礼堂有规定三年内不得娶夫，而登极楼也有他们的规矩。

无媒苟且简直是骇人听闻，要是被发现了，男子必然要被赶出登极楼，并且身败名裂，而女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学礼堂的资格就别想了。

月牙眼神慢慢变得清明“是谁知道了吗？”

“没呀，所以要赶过去看看，好像是水堂边那座水楼小院里。”

月牙脑子里滚过很多念头，酒也醒了大半。

大人是第一个赶过去的，她喝了一点酒，此刻面容却异常严肃。

隔着水浪他们走到了那座水榭，里面的门被关紧。却还是能听到声音。

那咿咿呀呀的声响让人脸红心跳。

大人“愣着干什么？把门给我撞开。”

人群里立刻出现了几个拿着刀的女子。很快其他人也都到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外面。

老婶子居然也混在了人群里，她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个笑容。

苏南寅那小子还算有点用处，他的提醒，她把如儿也一起带了过来，那人安排太医去给她医治，并且把说好的钱给到，如今她把那小贱人骗进去，这交易就算是达成了。

等这小子身败名裂，就会乖乖地进入暗楼，到时候又有一笔收入。

老婶子眼里的算计和恶意难以抑制。

月牙远远走来，隔着那么多人。

顺着缝隙，才看到了一点打开的门，里面的情形看不清。

只是昏暗一片，很难闻的气味从里面透出来，大家都掩着鼻子却又忍不住要去看热闹。

大人下令，门彻底推开，烛火火把点亮。

“怎么能这样，伤风败俗有辱斯文，这样的人怎配进入学礼堂。”

“没错，大人把她找出来，然后逐出资格，我们不屑于这样的人同窗。”

“大人所有的告诫她都没放在眼里，如此可恨，绝对要取消她的名额。”

众位学子义愤填膺极力和里面的人撇清关系，也趁机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忠心。

大人看出她们的小心思，却不打算放任“事情还没有清楚，就这么急着落井下石，该怎么处理我知道。”

说完不顾其他人难看的脸色走了进去。

“等等。”

突然又是一道阻拦的声音。

大家一边被拆穿难堪一边想着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有人出来搅局？

而当看清了这次说话的人，全都是一脸难言的表情。

这陈月圆怎么又站了出来，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月牙对大人拱手“大人，人多眼杂。”

大人看着她靠近，听到她说的话“你说什么。”

月牙一字一句，无比认真“人多眼杂，难以转圜。”

大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快速的扫过外面的人。

宴会上几乎所有人都跑到了这里，可偏偏还缺了一位。还是非常重要难以忽视的一位。

国公府大小姐她不在！

若是帘子里的是她的丑闻，又让这件事情传了出去不只是国公府丢人现眼，学礼堂颜面全无，她也会受到责难。

大人挥了挥手，立刻有侍者将门口拦住，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月牙也退到了一旁。

大人看了她一眼走了进去。

几步来到帘子前。犹豫了一下。

“大小姐。”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上前将帘子一把掀开，露出了两张并不算熟悉的脸。

一个倒是认识，那男子浑身青紫，眼神迷离。是登极楼剽窃舞蹈的那个人。

在他的身上还有一个女子，此刻喘息着浑身黑黑瘦瘦，似乎连气都要断了。

大人看到不是国公府大小姐也松了口气。但这场面也是难以直视。

外面人窃窃私语。

“这里面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关门了？”

“是啊，刚刚大人不还准备进去看吗？怎么就拦住了？”

沫沫走上前来皱眉“月圆，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啊。”

月牙也不清楚什么情况。但看这场面，大概率是有人又被算计了。

但不管是谁，她刚才都顺水推舟插了一脚。

有学子立刻找到了重点“你们也别乱说话了，现在看看谁不在这儿很明显了，还有大人把我们赶出来，不就欲盖弥彰吗。”

“你是说——不至于吧，这种场合这种时间这么乱来，也太纨绔了。她难道不知道学规？”

“有些规则我们需要守，但有些人是不需要的。”

国公府大小姐在入学的寿宴上和男子厮混。虽然对于女子而言不过是风流之事，但名声上却是一落千丈。

最最重要的是。学礼堂是不允许娶夫生子的。

看着眼前的一切，按照着她的预期，月牙脸色是说不出的漠然，如同又回到了当初在深宅内玩转人心的月姨娘。

不管里面是谁，此刻所有人都会认为那就是国公府大小姐。

也不管她有多大的权势，都压不住物沸的人言。

这就当做是她送她的第一份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