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学堂还包伙食，请的是隔壁的一些村民，他们做好饭菜送到这里，每人一份，不算丰富，但是干净量大。
他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排着队站在那里。全都伸长着脖子，不知道在望什么。
月牙顺着视线。
最前面一长板凳桌前是一对老妇夫，低着头忙着盛菜。而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个男子。男子？
其实她也不太确定。这是男子还是女子？
只见少年一身青衣，皮肤白皙若雪，在阳光下几乎透明，抬眸间，那双漂亮到过分的眼睛如桃花水雾，只一眼就让人愣神。
她在沈宅见过很多女子，也不乏妖娆妩媚艳丽夺目的，但从没见多这种，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动作，只站在那里就觉得美好到不真实。
人群当中有不少女子偷偷的看他。少年也朝大家微笑，这一笑更是心颤。感觉满园的花都瞬间绽放。
银宝推了推月牙“行了，别看了，之前你调戏他，差点被他婶打，他虽只是远方借住，也是良家男子，你别乱来。”
“真好。”月牙收回视线。
“啊？”银宝不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意思。
被家人真心爱护，这个女子，不男子不止好看还很幸运。
终于排队排到了他们，菜已经被打掉了很多。
银宝看着剩下的那些散乱鸡块“今天吃鸡你看要不是你慢，我早就打一大盘了，现在剩下的都是些啥呀。”
说完她指挥着婶子将她托盘给填得满满的，后几个女子立刻喊起来。
“喂，你们两个别太夸张了，菜都拿光了，我们吃什么？”
“谁让你们来的慢啊，怎么还不让我吃饱了？就你们交的钱吗？我也交了。”
后面被怼的无言以对，青提站在最后，冷冷看着他们死性不改。
轮到月牙。那对老妇夫看到她脸色都带着愤怒，但也不敢克扣，闹起来整个摊子都会被拆了。但还是让那个漂亮男孩往后退。
对方看到月牙却没有太大反应，低着头站到角落里。
月牙也没法解释什么。但看到他们将剩下的鸡肉全都一股脑的都放在她的托盘上，连忙止住。
老婶子吓了一跳，以为她又要干什么差点要拿起勺子砸人了，将她的老伴也护在了后面。
“就这些了，今天就烧了这么多。”
月牙“我知道。”
“你别闹事，明天明天我们多做一点就是。”
月牙知道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乱来呀。”老婶子更加戒备，声音尖锐喊道。
真是人见人嫌啊……
月牙指了指托盘里的堆成小山的肉块“太多了，我吃不了，你们拿掉一点，后面还有很多人，再给我舀半勺青菜就够了，其他的我都不要。”
“什么？”老婶子拿着铁勺的手一顿，那个男孩也抬起头来看着她。
月牙知道他们可能不信，叹了口气从旁边拿了个勺子，将鸡块全都扒回了锅里，然后又去旁边夹了一些青菜和一个包子就走了。
后面排队的人伸长了脖子，看着还剩下很多的鸡肉都很震惊，比刚才看到她读书还要震惊。
老婶子“……她怎么了？我没认错吧，她不是陈家那破皮？”
后面的人也答道“呵呵，别说是你，今天我也快不认识她了，也不知道抽了什么疯。”
“管她怎么了，这样不是挺好的，有肉吃，上课也不吵闹，要是能一直这样，学堂里也能安静些。”
老头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只要她不盯着我家南儿就好。”
男孩脸色微微发红，又瞥了一眼已经走向树下去吃饭的月牙。
陈月圆其实不难看，甚至还说得上漂亮，圆圆的眼睛真的像夜色当中的满月，熠熠生辉。
现在她穿着一身学堂的月蓝色袍子，整整齐齐，淡蓝色的光影飘在空中，她的发丝也在动着，但脊背却是笔直。
银宝听见声音从饭堆里抬了起来“你这也太慢了吧，我都快要吃完了，你在那里聊什么呢？又去调戏那小子了？”
刚说完就注意到月牙放下的托盘上面就那么两块肉和破菜叶，立刻一拍筷子。
“他们欺负你了，不让你吃饭，哎呦喂，你稍微脾气好点就蹬鼻子上脸了！”说着就要冲出去，像是要为她讨回公道一般。月牙赶忙把他拉住，按在了桌子上。……没想到她这副身体的力气倒是挺大的。
“是我，我吃不了那么多干嘛浪费。”月牙松开手。
银宝梗着脖子“你吃不了？给你只猪都吃得下吧，每次不到下午就饿得鬼叫。”
月牙“……”
月牙夹起一块肉送入空中。很香。虽然她是挺饿的，可一直以来为了保持纤细习惯只吃四分饱，平时别说肉了，连菜都要克制着，沈宅条件不错，她却从来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如今换了身体，但似乎还没来得及转换，吃了一口就感觉胃里有些不适了。
“你不会告诉我你吃不下了吧？”银宝瞪大眼睛，看着她那副如同嚼蜡的表情。
月牙真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哎，我去问他们拿个竹叶包，等一下带回去吃。”
“？？”银宝已经彻底懵逼了。
月牙“你好。”
老婶子正在收拾东西，听到声音看到她，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你又要什么？刚才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都没有了。”
“我是想要一个荷叶包，剩下太多了，打包回去吃。”
老婶子真的跟见了鬼一样。月牙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刚想自己松手。
这个时候旁边的少年递过来了一片荷叶。他的手臂在嫩绿的荷叶映照下更加的白皙如同玉藕，月牙接过朝着他点头致谢。对方立刻低下了头。
高高兴兴地将饭菜全都包好，然后放到了自己的小包里。在之前她还努力的又吃了两口。
不用再忌口了，她的灵魂在适应她的身体也要适应新的开始。
吃饱喝足有一些离得近的学生回去休息了，还有一些像他们这样的，回去就要一个时辰，就在这里呆着等下午开课。
月牙已经重新坐回了桌子，看看书本，吭哧吭哧的开始抄起来。
周围熙熙攘攘的打闹声没有影响到她。反而显得更安静。
教习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埋头在桌子前面，笨拙却努力写字的背影。
而她旁边还站着一个年纪稍大却极为端肃的女子。
教习引着她进入“大人，这边请。”
“之前就听说你们这里有些孩子读书尤为用功，没想到真是如此，这个就是你一直说的那个青提。”
“不，不是。”教习连连摆手。
“那她是谁？看着也是不错，这次学礼堂派我过来就是看看你这边的好苗子。不用藏着掖着。”
好苗子，是在说陈月圆那个小混混？教习实在不敢承认。
那个被恭敬称为大人的女子已经走进了一些，稍微隔着距离看月牙写字。
“这字虽然差了点，但刻苦用心还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在这些孩子们身上。很多都不太珍惜读书的机会。”
最不珍惜的就是这个了，教习很想明说，但又怕对方觉得这样一个什么都不行的人，为什么现在在努力学习，难道是知道有人要来，他们专门让她做戏？这绝对会影响到其他的学生入学。
“她之前也不怎么样，但现在知道努力了。”教习只能含糊了一句。
“任何时候都为时不晚。”女子点了点头，记住了这个女孩“你们好好教着，只要愿意学那就继续教。”
月牙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也不知道有人来过了，她看着这些字，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只能够靠着借来的那本书册勉强记一点还有小时候偷偷看弟弟的书有的一些记忆。
这样学了一会比别人看一下午书还要累。月牙伸了伸懒腰。
时间到，大家都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桌子上。面色都有些忐忑，对于学子来说测试总是烦人的。
“肯定很难，而且我昨天晚上看的太晚，困死了。”
“上次就考得不太好，这回要是再不行又要被我娘揍了。”
月牙倒是没有什么压力，毕竟也没有悬念。
她瞥了一眼旁边，青提脸色沉静无比，但在底下手指攥着自己的衣角，非常的深。
“你怎么了？别紧张。”
青提下意识看了一眼月牙，她像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嘲讽？
“我是说真的，你可以的。”
“你就知道我可以？”
“不可以也不要紧的。”
月牙望着周围无比生动的人们，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也许她如今还只是一个旁观者，在她看来，一场考试对于漫漫人生而言，没那么重要的。
这么好的年岁这么好的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
前世，像她们这个年纪女子早就嫁人生子，不是背朝天忙活着各种劳务照顾着幼童长辈，就是和她一样，困在深宅大院，为了一点吃食，为了一件首饰争的头破血流，被四四方方的天井困得再无生机。甚至还有像小妹一样……
现在她们多好啊，有的人咬着笔头苦思冥想，有的人忐忑趴在书桌唉声叹气，在阳光下面青春美丽，如鲜花一样灼灼，却又如太阳一般永恒热烈。
月牙看向青提“这些重要，也都不那么重要的。”
青提指尖松开无声的看着她。有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她的灵魂在哭泣，又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