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时后，微风轻扫大地，街道上接连响起了哈欠声，潦倒的外乡人慢慢醒来。
林珂打着哈欠钻出帐篷。
“主人，你看天上。”2081指着天穹。
上面笼罩着一根半圆弧的细线，细线散发着橘红色的光晕，这片光晕起先很是黯淡，后来越来越亮，越来越浓重，直至整片日落小镇被浸染在了一片红光之中。
“这好像是朝阳的光，”林珂说道。
2081：“那这里的朝阳可真奇怪，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一条弧线？”
林珂凝眉注视那条慢慢散去红光、变得越来越明亮的细线，摇了摇头，“不，2081，那不是呈弧线的朝阳，那是呈弧线的裂缝，现下的景象只是阳光透过那条缝隙照射进来而已。”
2081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空中有一条裂缝？那……那意味着什么？”
林珂：“意味着这里很可能是一个地下世界。”
*
半圆弧光以彩虹的形式悬挂在头顶，光线越来越明亮，直至小镇的面貌从黑暗的壳子里褪出，大致清晰地呈现了出来。
大概是地表世界里七分之一的白天。
2081恍然般说道：“主人，这里真的很有可能就像你所说的，是个地下世界，因为我们正是坠入了一条城市暗河才来到的这里，必然是暗河连通地下世界。”
“这样说倒也说得通，但是，”林珂又觉得困惑，“那为什么阿杰和其他的外乡人被怪雾移动到了这里？那怪雾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困惑之时，远处突然响起了尖锐的警笛声，一辆警车疾驰而来，又扬长而去。
2081呆呆地望着车影：“难道昨晚上又有溃烂派对？”
林珂身后的一家店铺正好开门，三四个本地人就站在门口说话。
“怎么一大早警车就发动了？”
“听说发生了暴力事件。我刚从那里过来的时候，就看见七八个人围在路边，吵嚷着说要报警，地上还有一大滩血。”
“会是什么暴力事件？”
“估计是当街抢劫吧，哎，还有什么见怪不怪的呢，这一年来，小镇的治安真是越来越差了。”
……
林珂注意聆听这几个本地人的对话，但是并没有捕捉到有用的信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暴力事件。
但是他发现了另外一个很有趣的细节。他发现本地人的样貌长得都很相似，他们的五官有很多的共同点，比方说眉骨都比较高，眼窝偏深，鼻子尖俏，上嘴唇较薄，小嘴唇较厚，好像是一个独立的人种。
街道上经过的几个衣衫整洁的本地人，都有这样的五官特点。
难怪阿杰说：本地人跟外乡人很好区分。
突然间，林珂意识到另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阿杰呢？
他马上看了眼阿杰的帐篷，帐篷的拉链是拉开的，里面没有人。
“2081，你看见阿杰了吗？”
2081摇头：“没有看见过他。但是半夜里的时候，我听到隔壁的帐篷有动静，我以为是阿杰起来解手，当时也没有太在意。”
那他会去哪里？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警车再开回来时，有关于暴力事件的消息就席卷了过来。
“听说了吗，刚刚出警是因为一个外乡人用刀把一个孩子剥成了血人。那孩子被紧急送往了医院，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
“天呐！这种事情也太可怕了吧！”
“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孩下这样的毒手？这个人得有多恶毒啊！”
“哎，自从外乡人多了以后，小镇的治安真的是越来越差了。”
“是啊，三天两头不是杀人就是抢劫，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外乡人的素质都这么低。”
……
林珂觉得这种事情非常残忍：为什么要把一个小孩剥成血人？这个人是心理变态吗？
但隐隐间有些东西闪过了脑海，好像哪里不对劲……
好像事情的表象并非是为了把一个小孩剥成血人……
＊
街道上的喧嚣散去后，林珂跟2081又在原地等了个把小时，但并没有等到阿杰回来。
他们只得先把两顶帐篷收了起来。
折叠的过程中，林珂在帐篷的内层里面摸到了一样东西。
是一张对折的纸，有些潮、也有些泛黄，看样子藏了应该有一些日子了。
打开来，里面写着两段话，字迹有些晕开了：
“不要随便跟人说话，哪怕是看见熟人，也要赶紧避开。
只有镇馆所门前排队的人是可以相信的，但是他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根本帮不上忙。而且他们很快就会失踪，除非时时刻刻黏着他们，连睡觉都最好抱着一起。不然，一个错眼不见，他们就会被换芯。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到底走什么路能走出这个要命的鬼地方。
实在是受不了了，好像到处都是鬼魅，昨天中午，我竟然看见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镇馆所门口跟人搭话。
我，难道是已经死了吗？”
林珂皱着眉读完了这两段话，不明所以，他又拿给2081看，2081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算了，”林珂把纸对折放入裤袋里，“先不管这个。”
他们把帐篷放回了原处。
抬起头来望向远处天际边一大片仿佛巨石耸立的黑影，沉思着伫立了片刻。
林珂：“2081，我们要不要到筒子楼那里去看看？”
2081瑟瑟发抖，“不要了吧，我胆小，什么坟场啊、闹鬼啊，一听到这些事情就头皮发麻。”
林珂苦笑：“你一个智能助手，怎么也会胆小害鬼，就是有鬼，你一个无实物体，鬼也不能对你怎么样不是？”
2081捂住了自己的脸：“主人，性格标签是你定制的呀。这问题不得问你吗？”
林珂：“……”呃。
原主的锅。
＊
林珂第一次动用他的异能：速移异能，十六分之一光速，每秒18750公里。
眼睛都来不及眨，他们就到了筒子楼。
这异能活生生地把林珂震惊得目瞪口呆，按照这种速度，他岂不是每天都可以绕地球跑上几圈？
从此以后连机票钱都省了，秒秒钟就能跨市，分分钟就能跨省，一天里逛遍欧亚非三个大陆毫不费劲。
然而很快，副作用就来了，林珂肚子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好像五脏六腑全搅和在了一起，他扶着墙壁呕吐了起来，但是胃里空空，只有胆汁不断地上涌，折腾得他整张脸都青了。
“抱歉主人，”2081低着头一脸愧疚，“我忘了告诉你了，速移异能是有副作用的。”
林珂艰难地摆了摆手，“没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太仓促了。”
足足耗费了三个小时，林珂才恢复过来，但与之而来的是满身的疲惫感，好像徒步走了几百公里。
＊
筒子楼的建筑群比想象中的要多。
这一片越往东面方向去，地势越高，呈现出一个上坡趋势。
破旧、灰暗、肮脏的楼房有近三十来栋，建筑和建筑之间挨得很紧，一旦进入其中，便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浓重的陈腐味和动物发烂的臭味迎面扑来，林珂瞬间有种坠入深井的感觉，感到窒息而压抑。
但这片被人久置不用的土地并非人迹罕至，时不时就有一两个人从楼里长长的走廊上，像鬼魅似的飘过。这些人无不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像被鬼怪吸尽了神魂，一副提线傀儡般的模样。
应该都是无处可去的外乡人。
他们进了一栋筒子楼，漫无目的地一层层逛上去，很快来到了天台，那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座小镇。
林珂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可以看清五六公里外镇街上的景象，街道上人来人往，那些穿着粗鄙的男人们无所事事地倚墙而立，东一堆西一堆，看起来十分杂乱。
那副样子，又像是一群街头的混混们在望道，打算随时从街面上抓过来一个软骨头的人进行抢劫勒索。
与晚上不同的是，本地居民也在街上活动，他们穿着整齐干净，但大都步履匆忙，很明显都是有事要做的人。
巡逻车每隔二十来分钟就会在镇街上来往一趟。每次开过，那些粗鲁的外来人就会往扬起的尘土里啐一口。
林珂心血来潮地问了一个问题：“2081，以你的视角看出去，你能区分本地人和外乡人吗？”
2081不假思索：“很好区分啊，穿得邋遢举止猥琐的，就是外乡人，穿着体面举止得体的，就是本地人，一眼过去，八九不离十了吧。而且就像你说的，本地人都有相似的容貌特点，一眼就能分辨清楚。”
“不， ”林珂摇了摇头，“你被表相迷惑了，你没有注意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2081眨着迷糊的大眼睛，“是什么？”
林珂微微地皱着眉头：“本地人里面没有老人，外乡人里面没有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