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理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她重新冲了个澡,换上新的干净浴袍。
擦着微微潮湿的发尾出来时,疯批初恋竟然还在。
她情真意切地遗憾,这人,怎么就不能天降横祸把他带走呢?真够难缠。
周敬航低头看手机。黑色碎发遮着眉眼,她瞥一眼,准备打开化妆包护肤。片刻后她僵硬地转过身,喉管挣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周敬航!那是我手机。”
周少爷在她疾步携来的馨软香风中不为所动,他刚刚把自己从郁理的黑名单中放出来,并星标置顶,备注改为【老公】。
就在郁理把手机夺走的千分之一秒,他拇指凌空一划,干脆利落地把宋敛微信删掉。
她无法扼制的愤怒再次吞噬理智:“你怎么知道我的密码!”
周敬航不在意自己手背又被蛇蝎美人挠了一道,他垂眸看着翻绽伤口,破了皮,渗出一缕细线般的血迹。
“白痴。”
他伪装出来的教养一定是全还回去了,这位少爷冷冰冰地看向她,他眼睑之下有很明显的青色痕迹,那是睡眠不足熬出来的后果。
“没有人将密码设置为分手日期。”
郁理懒得理他,她拉出设置界面,点进密码,迅速扫开面容解锁,修改密码,一气呵成。
做完,她扭过脸,带着明丽的怒意,形状优美的双唇扭曲成一个不好看的模样,她恶毒地诅咒:“你竟然还不去死!”
周敬航语调森森,宽肩倚着沙发,他漫不经心地甩出打火机,在空气中撩了一圈。
“让你失望了,理理。我就算死,也会拖着你一起下地狱。”
“神经病!”她尤不解气,又骂:“中二病!你垃圾小说看多了吧。你那空空如也的脑袋只是摆设吗?周家怎么单出你这个废物。”
周敬航依旧不咸不淡地贴脸嘲讽:“这三年,你只有骂人功夫长进?”
郁理瞪他。
除了疯子母亲和种.马父亲,她的人生算得上千娇百宠。从来没有人,没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郁理很生气,但她同时清楚地知道,一切愤怒都是对无以能力改变的现状的挣扎,是她三年前不顾一切地招惹周敬航,是她撒下弥天大谎,是她把一个从来理智清醒的人,拖入只有怀疑、谎言、背叛的泥沼。
是她选择通关只有一个结局的游戏。
她又感觉到如黑暗拽着她陷落的疲惫,郁理没有细看联系人,自然没有发现对话框里少了个头像。她心不在焉地丢掉手机,想喝酒,却觉得,今夜实在喝得有点多。
面对周敬航不需要欲盖弥彰的醉意,她必须保持冷静。
复合?她没想过这件事。
他们之间牵涉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遗忘或和解。更何况,当年分手之前仍有很多事情说不明白。
最不明白的是,周敬航似乎不打算解释。
郁理完全搞不懂,他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们两人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哪怕全世界制造再多困难,他们也有携手共度的勇气。
事实上,这种罗曼蒂克情节只存在小说,现实生活里,只要几个无足轻重的误会,足够他们本就岌岌可危的信任破裂。
而且,三年——
准确来说是三年七个多月。如果周敬航旧情难忘,为什么不早点出现,非得等到现在,有意思么?
没人说话,华美精致的房间陷入死水般的安静。
郁理身心俱疲,她脖颈和后腰传来隐秘的疼痛,像一根细长银白的针,她每动一下,就往脑神经一戳。
她塌腰坐在高脚椅,椅背是个做旧金属色的半弧形,好死不死,正顶着她伤处,郁理咬着牙,只觉得自己的乳腺岌岌可危。
她总有一天会被周敬航气死。对吧、对吧?
郁理勉力平复自己心情。房间安静到有些诡异,她重新取了个水晶玻璃杯,打算接一杯水。如果那个神经病敢过来二次发疯,她一定不介意把整杯水泼到他脸上。
清透瘦俏的手背拨开水龙头,汩汩水流中,她敏感地听见身后动静。
她立即旋身回头,手指遥遥一点,隔空,狠狠地往他身上戳两下,唇形让他别动。
周敬航神情漠然,漠然中又带着一种对她小动作的嘲笑。他躬身从沙发上取了个什么东西,角度原因,她看不见。
他扶着沙发,手指拨过数页纸张。
“你过来。”
郁理警惕地退后一步:“你又要干什么?”
周敬航平静地看着她。他目光很深,也很静,眼底有种万事不过心的磊落洒脱。
两三秒,郁理不为所动。他按捺隐隐作痛的前额,认输似地,率先朝她走过来。
她单手撑着流理台,露出一截珍珠般白皙柔嫩的小臂。尖尖下巴绷紧,脸部被灯光映出毛茸茸的光感,倔强地和他对视。
“这是我的体检报告。”
他伸手,把两份文件递给她。
郁理瞬间怔住,她像是听不懂。
“你的什么?”
“身体检查报告。上个月刚做,以防你这个中文白痴看不明白,特地多印了一份英文版。”他冷冷嘲讽。
“别对我有这么高的要求,”郁理最讨厌别人拿她中文说事,这个“别人”特指周敬航,她把中文那份盖在下面,随手翻起来:“我现在的水平,比以前进步很多。”
密密麻麻的英文,她看了几眼,翻到封面,确认他的名字和医院,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周敬航好整以暇地拿过她先前喝水的杯子,就着不明显的唇痕,原封不动地贴上去。
喉结上下一动,冷白皮肤的小痣明显。
诚如周敬航所说,这是两份货真价实的身体检查报告。
她莫名其妙,懒得去看专业术语:“你想告诉我什么?”
周敬航突然笑了一下。
他生性不爱笑,这点郁理三年前就知道。这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天塌下来表情不乱的冷淡神色,很多时候,她休想在他身上点起什么情绪。
而某些,只在夜间出现的,通常维持一小时到两小时。但她并不怎么喜欢看。因为代价往往是她自己。
他抬手压住她手腕,拇指和食指不明显地轻轻蹭过她一小片雪塑似的肌肤。郁理无知无觉,不明白他脸上转瞬即逝的深意代表什么。
又或者,他在确认什么。
“我比三年前高了三公分。”他带着她的手,翻开某一页,挟持她的手指移到身体基本数值的板块,语气幽幽:“郁理,你没有心,我不指望你能记得什么。三围101、75、92......”
郁理试图抽回自己手指,但他不给任何机会,带着她,往后翻了好几页。
就像点读笔一样,他移着她手指,到某个单词。郁理瘫着脸,决定自己不要回应任何他嘴巴里冒出来的黄色笑话。
周敬航单手揽过她的腰,她猝不及防,重重一脚,分寸不让地踩上他。多少带了点泄恨的意味。
他不动,掐一把她的腰间软肉,她的腰很薄,常年自律保持的马甲线,几乎没有钝重的肉感。
郁理又惊又怒。紧接着,男人低沉温和的声线落在她耳骨位置。心机狗用气音,非常犯规的性感。
一个以P开头的单词。
她眼前仿佛闪过一道势如破竹的白光,瞬间贯穿了所有理智。她不知所措地眨了两下眼睛,不设防的左手被他牵着,对方骨感明晰的手指松松勾着她。
自上而下。
从紧实分明的腹肌,到冰冷金属的皮带,再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郁理晃了整整半分钟,后知后觉,她感觉手心里有什么正在蓬勃有力地跳动。
“这里,”他挑眉,笑得坏而暧昧,灼热呼吸扫过她颈侧细长的发,“数据和身高持平。怎么样,你满意你看到的?”
郁理:“.........”
她其实想说你大可不必如此,又想说你怎么长高了但是这里没长,但是看你这么个孔雀开屏的骄傲神色,难道这玩意儿真的可以长大?
但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从宇宙大爆炸到白垩纪侏罗纪,到蒸汽时代电气时代信息时代赛博朋克时代,再到人类驾驶宇宙飞船冲上月球树立国旗。人类登月了!征服宇宙还远吗——
然后她想起2001太空漫游、美丽新世界、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还有比她这一刻更冰冷更荒诞的苏联文学——
砰、砰、砰!
旋转,旋转,不停旋转。周敬航飞上太空,炸成五颜六色的烟花,她在不冻港欣赏由他骨灰渲染出来的绝美人造极光。
郁理深深吸了两口气。
她像壁虎断尾,漂亮双肩富有技巧性地一扭,如螳螂脱壳似从白色浴袍里钻出来,避开周敬航发.情般在她颈侧一下又一下的啄吻。
她如一尾得了白化病的孔雀鱼,光溜溜地站在他面前,用尽毕生修养没有把脏字骂出口。
冷静!郁理,冷静。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尖叫,不是让他滚,而是回击。
她突然沉下脸。绝对冷脸的她有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感,周敬航挑眉,静候她的回答。
在这位高傲自大的少爷心里,郁理对自己的了解程度未必比他深。他熟知她的三围尺寸,知道她爱吃什么厌恶什么,甚至精准地记住了她的每一次生理期。
但他忘了。前男友不是人生给她上过最有价值的教训一课,时间才是。
她迅速收拾好乱七八糟的心情,把宇宙进化和苏联文学踢出脑海,她双手抱臂,微扬着头,以一种女王即将登基的绝对气势,睥睨众生。
“刚好。”她冷冷道:“我这里有量尺,等会儿我们试试。”
第40章 booty 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