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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肖申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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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你看过了,你下一场万米长跑的比赛时间在下午两点,现在是早上十点,这期间你四个小时的时间归我,行不?”

柴炎:……

他当然有意见。

他原本的计划是利用这四个小时的时间回教室看看书,温习一下知识,语文老师最近发了一大堆要背完的文言文考点。

但一对上方木那殷切又诚恳的目光,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这家伙。

还是一如既往的狡猾。

只要他露出那种期盼中带点哀求的的眼神,再搭配他惯用的真诚伎俩,柴炎就拿他毫无办法。

算了。

柴炎心想,那些文言文考点明天再背也不迟。

柴炎任由他牵引着,两个男生的脚步一前一后穿梭在校园里,居然巧妙地避开了那些人群多的地方。

临近中午,日光愈盛,但有校园里一路参天大树的庇荫,阳光从树叶的层层叠叠中筛下来的时候,与人肌肤相触只感到一片暖融融。

一如方木此刻暖融融的心情。

方木回头看柴炎:“你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儿?”

“有必要?”柴炎说,“我一会儿不就知道答案了。”

方木一笑,脚下步子加快,几乎拽着柴炎飞奔了起来。

柴炎发现方木是奔着综合楼去的。

综合楼和其他教学楼不一样,楼层偏低矮,里面都是一些文娱教室,比如音乐室、舞蹈室、计算机室之类的。

平时方木的声乐训练,也是在这幢综合楼中进行的。

现在全校师生都在大操场上参加运动会,综合楼里空空荡荡,除了方木和柴炎踏踏踏上楼的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方木领着柴炎去了综合楼顶楼。

不一会,两人到达目的地。

柴炎看着顶楼的校播音室门口的牌匾,又看了看旁边的方木,眼里疑惑明显。

但他依然没问方木打算干什么。

反正方木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无论方木又要搞什么花名堂,柴炎都可以奉陪。

方木取出在主席台那儿领的钥匙,开门进去,把灯打开。

三中在文娱基础建设这一块做得不错,就连综合楼里最不起眼、占用面积最小的校播音室,都有一套完整而昂贵的学校广播系统。

音响、广播主机、录音设备和放音设备按使用顺序有序排列放置,不同设备面前还有不同的小册子,简略介绍了功能配置和使用方法,以供第一次接触的广播新人上手时参考。

方木找了把椅子推给柴炎:“坐。”

柴炎看了看四周就这一把椅子,不由道:“我坐了,你坐哪儿?”

“我站着就行。”方木从低下的装备箱里翻出有线话筒,插上电源,说,“坐着会影响我的气息通道,耽误我发挥。”

听见这话,柴炎反应过来:“你要唱歌?”

顿了顿,他似是不敢置信:“在这儿?”

“那不然呢?”方木弯了弯眼,眼里的光明亮而璀璨,“我来都来了,总不能是带你来播音室干饭的吧。”

柴炎心里想的是——其实还不如带他去干饭。

因为他是真不懂唱歌,也不会唱歌。

除了能分清楚一点基本的五音之外——这点基本的五音还得归功于音乐老师每节音乐课的耳提面命,完全就是个门外汉。

“别担心,不是让你唱。”方木知道他想什么,说道,“你听我唱就行。”

他说这话时语调及其和缓,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和包容,仿佛不只是在说“你听我唱就行”,也是在说“无论你想听什么,我都愿意唱给你听”。

柴炎的心跳极为罕见地迟滞了一下,一瞬间被怔然和无措所包裹。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以前,那会儿期中考试刚结束,窦积严和许群因为作弊的事被校长拎走,柴炎被迫卷入窦积严和他爸的争吵。

争吵结束后的那天晚上,窦积严曾经问过柴炎,你有过因为一个人而心率加快、从身到心都完全不知所措的时刻吗?

柴炎回答的是没有。

以他当时的状态和心境,他的确也只能回答没有,不然就成了渣男为了充情史而撒谎了。

但如果时间线晚一点,窦积严问的是现在的他呢?

答案连柴炎自己也不确定了。

方木说:“这两天不是在举办艺术节吗,我就想着,像我这么多才多艺的全能型偶像,不趁机展示一下才华简直是对不起女娲对我的偏爱。”

柴炎:“……所以你是特意让我来看你表演孔雀开屏的吗?”

方木刚想说不是,柴炎便椅子往后一推,双手环臂,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行,你表演吧,我会当好一个尽职的听众的。”

方木都做好了第几百次被柴炎嘲笑一番的准备了,柴炎却意外的这么配合,反而把方木都给整愣了几秒。

几秒后,方木笑起来,爽快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要是唱的不合你心意,你可得多包容着我点。”

柴炎发觉方木这人是真的很爱笑。

而且笑起来眉目明亮,眼睛的弧度弯得像月牙儿,非常好看。

但很奇怪。

柴炎几乎从没见过方木对除了他以外的别人这么笑过。

方木对别人当然也会有笑容,毕竟他对外的形象并非高岭之花人设,该平易近人的时候就要平易近人。

可那些笑在柴炎看来总是带着几分刻意的设计感,甚至细品还能觉察出他看似亲近实则仍然遮掩不住的疏离和淡漠。

表演之于专业的戏子而言是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而又信手拈来的事,方木显然不够专业,在柴炎面前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露馅,或有意或无意地就把那个最真实的自己展现进了柴炎心里。

学校的播音室和主席台处的广播是两套系统,彼此独立互不干扰,主席台的广播负责播报校运会的赛事近况和成绩排名,以及各班学生写给运动员的鼓励语,播音室则主要负责点播音乐,主打的就是一个氛围烘托。

开幕式上拉拉队跳舞时用的背景曲,就是学生会的人在播音室通过大操场上的大音响播放出来的。

简单来说,就是主席台的广播以传统的人工播报为主,播音员得时刻在幕后坐着,一边翻稿子一边喝水润嗓一边干活。播音室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点了歌之后就可以暂时离开位置,有足够的空闲摸鱼划水。

但也有例外。

如果播音室里的人想,也完完全全可以人工播歌。

比如此时的方木。

方木调质好广播和录音设备,把话筒拨正,正式开音之前,他问柴炎:“有没有啥想听的歌,你点,我唱。”

柴炎:“当着全校人的面唱?”

方木笑:“那肯定啊,我都来播音室了。”

“而且。”方木像是非得从柴炎那儿得到独一份的认同似的,说,“现在大家都在中场休息,我的歌声不仅不会扰民,还能非常应景生情,你信不信?”

柴炎极淡地弯了下唇,如他所愿给了他充分的认同:“我信。”

方木问了一个播音无关的问题:“看过电影吗?”

柴炎:“哪部?”

“《肖申克的救赎》,一部名气很大的经典美国影片。”

“看过。”柴炎说。

方木挑了下眉。

“小学的时候有老师在综合课上放过,还让我们每人写一篇八百字的观后感。”

方木撑腮看他:“那你写了吗?”

“没写。”

“为什么不写?”

柴炎回忆了一下缘由,说:“以我当时的阅历,我觉得它不值得我写八百字的观后感,一不错的励志爽片,这八个字顶天了。”

方木觉得小学时期的柴炎真有意思,干什么都这么真性情。

不过确实,《肖申克的救赎》这部片子,从剧情的大体走向来看的确就是极其经典的爽文套路——主角安迪被诬陷入狱,从一个青年才俊银行家一朝沦落到阶下囚,他被关进了一座名为肖申克的劳改监狱里,这期间他被狱友欺凌过,也迷茫过,痛苦过,可最终还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过人计谋成功逃出了监狱,并扳倒了里面那些令人厌恶的恶毒反派。

光是看这剧情梗概,都能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套路和毫无新意,完全想象不到它竟然能获得奥斯卡大奖的数度提名,成为世界影史上最负盛名的影片之一。

“那现在呢?”方木问,“现在你还觉得它只是一部简单的励志爽片吗?”

柴炎说:“现在的话……认为它是一部励志爽片和认为它同时具备深度和哲理,并不冲突。”

方木说:“其实我之前一直有疑问,为什么主角名叫安迪,电影名却叫肖申克的救赎,而不是叫安迪的救赎,明明肖申克只是电影里的一座监狱名而已,又沉重又晦气,哪值得单拎出来成为一部高分影片的命名。”

柴炎:“因为救赎并不只属于安迪一个人。”

方木凝望着他,说:”那救赎还属于谁?”

柴炎继续道:“电影里有个场景,是安迪跑到监狱的广播室里,顶着被处罚的风险给整座监狱放了一首歌。”

“我忘了那首歌叫什么,只记得当时正在操场上劳动的所有囚犯们,无一不是抬头看向了广播喇叭的方向,在那一刻,好像所有的时间和风声都静止了,只剩下热情而美妙的歌声盘旋在他们头顶的天穹上,也盘旋在了他们身侧。”

“那是他们自从入狱后,就再也没能听到的旋律。”柴炎说。

至少在那一刻,就那一刻,那些曾经犯下罪行后被又毁掉一生的囚犯们,获得了哪怕一秒的自由吧。

救赎的尽头是自由,从身到心的完全自由,而这些犯人们在那座永不见天日的监狱里被永远剥夺了自由,无异于被永远剥夺了获得救赎的资格。

哪怕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并没有罪,或者罪行很轻,也仍然被长久地困在了那方寸之间。

直到久违的歌声响起,带领他们的灵魂回到了外面的广阔天地。

难以言喻的震颤和动容。

方木说:“安迪在广播室里播的那首歌,叫《费加罗的婚礼》,是意大利的两位女歌手所唱。”

柴炎抬眸,蓦然预感到什么。

方木低头笑了笑,说:“现在,我想把这首歌送给更多人,把安迪的勇气和自救,当做礼物一样赠给每一个愿意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的听众。”

“不过就是有点抱歉,柴二火。”方木说,“我之前答应过你,要用一个月的时间创作出一首原创歌曲,然后把歌曲用留声机录下来播给你听,但是原谅我的头脑枯竭,我不分白天昼夜地绞尽脑汁了一个多月,仍然觉得我所写出来的东西,就目前而言根本配不上你的耳朵。”

方木晶亮的瞳孔里倒映出柴炎的身影,他认真道:“所以我想从古今中外的歌海里挑一首具有特殊意义的曲子出来,通过我的二次创作之后,郑重地送给你。”

把我的礼物送给你。

也把我的心意赠给你。

不求你喜欢,只希望你不要嫌弃。

柴炎眼睫颤了颤,好半晌之后,他才用自己勉强稳定的声线开口:

“我的荣幸。”

方木的嘴唇轻轻贴近话筒,他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气,把自己演唱时所需要的肺活量储备完全。

酝酿几秒后,他启唇,如同被天籁吻过的嗓音从他的喉间倾泻而出。

悠扬而热烈的曲调仿佛自己长出了翅膀一般,进入话筒,穿过空气,随着电波飞跃进校园。

连同源源不断的生机一起,播撒在了蓝天下的每一寸土地之上。

大操场上,原本正亢奋活跃,在各个班级间到处蹿跑的学生们在听见歌声后,都像是被下了魔咒一般缓缓停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声音发源的远方。

一个耳朵里塞着蓝牙耳机的男生把蓝牙摘下来,细细听了一嗓子后,皱皱眉,又把蓝牙耳机重新塞回自己耳朵里。

他是艺体理班的音乐特长生,老爹是教音乐的大学教授,老妈是某古典乐团的歌唱家,基因加持以及家里环境的耳濡目染,从小就在父母的影响下听过了无数各国各地的曲调。

只听了不到一段,他便认出这是大师莫扎特的巅峰代表作之一——《费加罗的婚礼》。

原作是与爱情相关的喜歌剧,但因为里面的部分题材涉及敏感地带的原因,上演期间莫扎特国内的贵族大为愤慨,对这支歌剧反对的声音很多,当政的皇帝虽然很欣赏这部作品,仍然只能迫于压力,多次要求莫扎特删改内容。

只是不管皇帝如何勒令莫扎特大删特删,《费加罗的婚礼》最后呈现出来的歌剧舞台依然惊艳至极,荣获掌声无数。

是金子总是挡不住光芒的。

男生奇怪的是,明明原版的曲调更多偏向于欢快明朗,校广播里的歌声却对此做出了大幅度的改动。

不像在唱温婉缠绵的男女情爱,更像在唱某种激烈的反叛,某种来自生命本能的强烈愿望。

如同被囚禁的飞鸟叫嚣着要冲出牢笼,被镇压的花朵挣扎着要冲破巨石。

很直观地说,男生不喜欢方木的改编。

总感觉情绪太激烈,也太浓烈了,很多片段都不如原版来得和谐明亮。

对他这种从小在顺境中顺风顺水长大的孩子来说,过于刺耳了。

以他目前的生活经历和人生阅历,也无法理解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的现代人怎么会产生这么复杂又刚昂的情感。

明明澎湃到能掀翻火焰,却又能隐隐听见他歌声下似有似无的如水哀伤。

播音室内,柴炎随着方木的歌声,脑海中一幕幕闪过电影《肖申克的救赎》里的诸多场面。

主角安迪被关进肖申克大牢后,在牢里结识了一个男人,叫瑞德,他们在后来成为了至交好友。

电影的拍摄手法很独特,群像塑造得也很精彩,瑞德在剧中的大量心理独白是一大亮点。

瑞德入狱后的第三十年,他从乌发满头的青壮年变成早生华发的中年男人,时间于犯人而言是打磨也是摧残,在那样漫长的囚牢生活中,他似乎是早已被监狱里的种种非人条例给驯化成功了——

『监狱里的高墙实在是很有趣。刚入狱的时候,我痛恨周围的高墙;慢慢地,我习惯了生活在其中。』

可当安迪在广播室里胆大包天地播歌时,瑞德和众人一起抬头看向广播的方向,他的反应却又如同沉眠已久的朽木渐渐清醒了过来——

『我实在是听不懂这两个意大利女人在唱什么,其实,我也不想知道,此刻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她们的歌声有一种无法用文字表达的美好,美得令人心碎,歌声直上云端,飘向更高更远的地方,超越了失意囚徒的灰色梦想,宛如美丽的小鸟飞进了我们的牢房,瓦解了这冷酷的高墙。』

『就在这短暂的一瞬,肖申克监狱的所有囚徒仿佛重获自由。』

『似乎就是要这样才有意义,有音乐才不会忘记世上有些地方是这些高耸的石墙关不住的,还有些东西在人们内心,是旁人碰不到夺不走的,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的。』

安迪和瑞德在监狱劳动结束后累到瘫在地上,安迪告诉瑞德,人活着一定要有希望,瑞德对此不屑一顾,嘲讽他是个傻子——

“希望是件危险的事,希望能叫人发疯。”

可当安迪历经二十多年的艰辛布局和谋划,终于从重重监牢里逃脱出去的时候,瑞德却为他的挚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

『安迪·杜佛兰,他爬过满是污水的河道,涤尽罪恶,在彼岸重生。』

『我知道的,有些鸟儿是注定不会被关在牢笼里的,它们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柴炎睁开眼,望向身旁方木的侧脸。

有一瞬间,他从方木身上看到了瑞德的影子,然后渐渐过渡到安迪,停顿了半秒后,又缓缓回到了瑞德。

一时间重影模糊,分不清真实和虚幻。

方木……柴炎想叫他,又欲言又止。

他察觉到方木在羡慕安迪,羡慕安迪敢于与狱中强权周旋的勇敢,羡慕安迪用那么长的时间艰苦布局的智慧,也羡慕安迪无论身处何种糟糕境地,仍然坚持不懈向自由奔赴的那颗灼热的心。

可方木却迫于各种各样的压力,只能止步于成为瑞德那样的人。

不够好,也不够坏。

以为自己并不平庸,却又不得不在认清现实后自认平庸。

想认命,却又不甘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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