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大棚里的更衣室不好找，柴炎又不能打开手电筒找路，会打草惊蛇，他在一片乌黑里摸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路况才终于摸到了更衣室的门。

推开门进去，柴炎立刻打开了手电筒照明。

更衣室里没有摄像头，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外面巡逻的保安不可能发现柴炎偷溜了进来。

柴炎在更衣室里找到了黎芸的储物柜，柜门如他所料，早就陈年失修锁孔生锈了，都不需要去找钥匙，也不需要用到撬锁技能，柴炎扣住缝隙，稍微用力就将柜门给掰开了。

粉刷厂给工人发的工厂厂服都料子极差，当废品回收都卖不出去，没有半点价值。

王厂长“举家搬迁”的时候，当然不会让这些没用的东西占用空间，全都当做垃圾丢在了这里。

不过说回来，在那位利益至上的王厂长眼里，别说这些废弃工服是没用的，恐怕他那个亲生儿子王铭，在他那儿也等于一个没有半点价值的废品垃圾吧。

不仅没有价值，还专门给他拖后腿捣乱。

常年权衡利弊的商人，脑子正常的都会舍弃。

王厂长自己一个人跑路了，他儿子却还待在深山老林的少管所里，想来也被他当做“废弃工服”一样抛弃了。

柴炎不知道黎芸的针孔摄像头里录下了多少粉刷厂的内部工作画面，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录这些东西，依柴炎对她的了解，她并没有去揭发粉刷厂的勇气和底气。

再让她投胎一百次，她也不可能敢跟她的老板对着干。

但不管怎样，既然这是最后一个可以指证金王粉刷厂违规生产的证据，柴炎自然得来把它拿走。

他把电量即将耗尽的针孔摄像头，连壳带芯片一起从黎芸的工服口袋上取下，用无痕塑料袋包好。

然后他拉开自己的外套拉链，把它放进胸前内袋里。

一切做好后，柴炎按原路返回。

在柴炎的计划里，只要他足够小心翼翼，避开所有工厂内部的摄像头，不管是来还是走，他都可以进行得相对顺利。

至少能保证不被那些巡逻保安们发现。

然而他低估了巡逻保安们的数量。

像是提前安排了似的，粉刷厂里夜里巡逻的保安比白天多了不止一倍，柴炎一路过来粗略数了数，至少有二十多个保安在四处梭巡。

稍不注意就会和他们面对面打个照面。

一束手电筒强光打过来，柴炎迅速闪身掩进一根柱子后面。

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柴炎身体移了移，把自己的影子也藏进黑暗里。

那束手电筒强光在柴炎所在的柱子处停顿了一下，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移开了。

柴炎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巡逻的保安发现，他也没心情去猜别人的心理活动，当务之急是找机会离开这里，离开粉刷厂。

时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漫长而窒息，柴炎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几乎快把自己呼吸都止住了的时候，那个提着手电筒的保安才终于慢腾腾结束了对这片地带的夜巡检查，踏着夜色走了。

当手电筒的强光消失，四周重新归为黑暗之后，柴炎才终于从柱子后方露出了脸。

他静静聆听了一会儿周围的动静，确定四下只有自己一个人后，抬脚离开。

然而他刚迈出步伐，身后一根木棒破空劈来，咣的一声砸在柴炎的后脑勺上。

“……！”

柴炎往前脚步踉跄了几下，后脑因为承受了重击而一片眩晕，身后男人的怒吼声像铁锤一样砸进他耳朵里。

“他奶奶的，厂长猜得果然没错，还真有贼在这里藏着呢，这大晚上的可算让我逮着了！”

是刚才那个提着手电筒巡逻的保安。

他没走，一直在附近守株待兔呢。

柴炎捂着几近脑震荡的脑袋勉强站直身体，他回头，在手电强光的刺眼光线下和这个保安正面对视。

保安手里紧紧捏着木棍，一脸紧张地盯着柴炎，生怕他下一秒就从他眼皮子底下跑了。

和寻常那些被逮住就开始做贼心虚慌张狡辩的小偷不同，柴炎眼里不见半点慌乱和失措。

刚才那一棒子的偷袭的确让他后头骨痛得发麻，唇上血色褪尽，但他面上愣是一点没显现出来，那双黑而深的眼眸直视保安，唇线抿着面无表情，气场冷漠得好似在看一坨莫不相干的垃圾。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谁才是贼。

柴炎看着就不好惹，保安担心他是什么亡命徒，更担心他身上有什么武器刀具，不敢贸然靠近。

保安咽了咽嗓子里的唾沫，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威胁他说：“要么你主动去见我们厂长，自己去认罪，要么我把你押走，你自己选一个吧！”

柴炎平静地凝视了他几秒，忽地开口：“还有第三种选择。”

保安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柴炎凌冽的拳风便呼啸而来。

“那就是我把你打趴下后再跑路。”

……

一分钟后，柴炎顺利把瘦不拉几的保安干趴下了。

保安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柴炎两个拳头一上就把他揍得头晕目眩，摇摇晃晃地栽在了水泥地面上。

一点都不抗揍，柴炎心想。

还不如王铭呢，至少还能跟他过两个回合再歇菜。

柴炎正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前方乌乌攘攘地涌现出一大片光亮。

“有贼进来了，快，抓贼！”

“好像有个同事倒在地上了，不知道情况怎样，快，赶紧叫救护车！”

“……”

柴炎认为自己运气可能是真不太好，从小就没幸运过。

不就是进来偷个东西，那东西还本来就是他妈的，他只是取走物归原主而已，这都能被夜巡大哥们缠上。

柴炎轻呼了一口气，在心里估量了一下打赢的胜算有多少。

两秒后，他明智地放弃了和对面正面纠缠的打算，转身就跑。

倒不是怕打不过，主要是没必要惹上一身骚，不好脱身还耽误时间。

方木还在医院病房里等他，他得赶在天亮前回去，不能让他担心。

粉刷厂内错综曲折的水泥小道上，一场追逐赛激烈展开。

无边夜幕下，柴炎宛如融进了夜色里一样闪得飞快。

跑步从来就是他的看家本领。

尽管保安大哥们人头多，挥舞着电棍乌泱泱地追过来，但一帮中年大哥们怎么比得过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柴炎轻轻松松就把距离拉得越来越远。

柴炎回头看了一眼，见后边已经看不到人影了，他才终于歇下脚步，慢悠悠喘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另一群保安大哥从柴炎前边的道口上大叫着杀过来，把柴炎的前路给直接堵死了。

柴炎：……

看来这个粉刷厂里的所有保安都已经收到了消息，一股脑地往柴炎的方向涌，过来支援呢。

前后退路都被封住，柴炎闭上眼睫，心情烦到透顶。

他原本的打算是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尽量全身而退，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

偷个东西而已，又不是来打群架的，柴炎并不需要来这个鬼地方活络筋骨。

但现在这架势，一场硬战是避无可避了。

柴炎往四下看了看，捡起地上一根断了半截的钢棍，又捡起一块板砖。

板砖在他手心里掂了掂，实心的，保底十斤重。

力道用准点，砸过去应该能造成一点不小的杀伤力。

他都已经做好了和对面拼个你死我活的预算了，结果下一刻，砰的一声巨响，一颗堪比热气球一样的喷雾弹窜上天空，猛地爆裂开来。

一大片浓稠的烟雾飞速洒下，以某个点为中心急速扩散。

地面上的所有人，包括保安大哥们和柴炎在内，视线所及之处一片灰朦。

连手电筒的光都失去了作用，无论保安大哥们如何一片惊叫一边慌慌张张地调大亮度，那光愣是半点都穿不透周围弥漫的烟雾，仿佛光线刚射出去就立马被浓雾吞噬了一样。

好似突然到来的末日，整个世界都被不见天日的灰雾彻底淹没了。

同一时刻，柴炎被一双手猛地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