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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没有永生的秘密，那里是死神的坟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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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点香浸润的燃香味和空气里淡淡的烟叶味混合成了一种略微奇怪的味道。

路明非推门进来的时候，闻到的就是这种诡异的气息，称不上难闻，但也算不上好闻。

“没看出来啊老头儿，你居然抽烟。”路明非揉了揉鼻子看向了罪魁祸首。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看似正经的小老头居然拥有如此狂野的技能。

陈观主站在那张木桌后，手里捏着一个已经点燃了的烟杆，淡色的烟气缭绕，近乎把他整个人裹在其中，他语气不是很好，或者说对上路明非这种脱线的人语气很难变好，“我戒烟已经很多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第一次见吗。”路明非挪了一张椅子坐在对面，虽然陈观主没发话，但他在这方面一向不会委屈自己，能坐着绝不站着，人之常情，“都戒烟了怎么还把这老古董拿出来了。”

“闻着我心安。”陈观主顺手把烟杆在桌角磕了两下，沉闷的敲击声似乎打到人心坎里，“叫你过来是有其他事情和你说。”

“那些需要支付另外的价钱且不能被我师兄知道的事情？”路明非这几天有旁敲侧击的问过陈观主几次，但陈观主就当没有过那次谈话似的，一问三不知，活脱脱把装傻充愣发挥到了极致。

真难搞啊，茅坑里的臭石头。路明非吐槽。

“想听就少说话。”陈观主不知道路明非所想，只是时机到了有些事情他也确实应该说了。

路明非老实闭嘴，但他手上没闲着，偷摸着给自己也倒了杯茶。陈观主喝的一直都是好茶，虽然他没尝出来有什么不同。

“那些之前隐瞒你的事情是有关玄门的。其实那些世家，不管是隐士派还是皇权派，他们都和玄门中人有过牵扯。”

路明非了然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楚子航不是玄门中人，即使是身为混血种，但这些牵扯上玄门的秘闻还是不太适合让他知道。

“玄门以山医命相卜五术为基础，后衍生分支颇多。那些世家很早就发现了玄门的特殊之处，他们认为以观星测命、奇门遁甲和风水堪舆为主的玄门法术在某些时候会有奇用，所以常会选用一些奇人异士作为助力。”

路明非撑着下巴，这话他耳熟的很，他也不知道从哪儿看来的，说古代皇帝善用星象之说巩固皇权，“这会让我想起太乙六壬奇门，被称为帝王术的三式玄微。”

“确实不错。”陈观主说，“皇权派以用三式术士为主，设立司天监。隐世派则可以说是荤素不忌，但从大体上来说以用道门术法为主。”

“即使是精通玄术，可那也是没有龙血的普通人，他们就那么放心普通人给他们办事？就不担心混血种的秘密暴露吗？”路明非发出疑问，他可不觉得那些世家会心大到如此程度，毕竟混血种可都是有八百个心眼子呐。

“那不一样，办事的人根本不会被允许知道内情，他们无非就是收了好处给人办事，他们又有几条命敢打听主家的事？况且世家多的是手段让人说不出秘密。”陈观主平静陈述。

路明非莫名觉得牙酸，混血种的手段总不能是把言灵当成糖豆喂给那些试图窥探秘密的人吧，要不然怎么是好奇心害死猫呢，“然后呢？”

“然后在长达千年的合作中，玄门之人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现象，混血种要比普通人更容易习得玄术。换句话说就是混血种里有天赋之人的比例要远高于普通人。”

“更有慧根？”路明非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混血种的存在本就很反科学，学了相关的历史，他不觉得这种存在有慧根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那既然有天赋，为什么世家不自己来学？明明自己家的人用起来远比外人靠谱。”

“你以为他们不想吗？他们是不能。”

路明非本想问为什么，但是看着陈观主那副‘你敢问我，我就敢动手’的表情又生生把这几个字吞了回去。

“他们曾尝试过让混血种修习玄术，可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那些混血种在接触之后全都疯了，无一例外。”

“疯……疯了！”路明非几乎要跳起来了。

他一下就联想起了自己一直在做的那些古怪的梦，如果那些梦不是路鸣泽搞的鬼呢？那会不会就是自己要疯掉的前兆？或者是……他已经疯了？这些经历难不成都是他臆想出来的？

路明非被自己的念头惊得头皮发麻，他似乎又听见有声音在远远的叫他“哥哥”。

“回神。”陈观主一句话喊回了路明非飘忽的神思，年纪小就是这样，连这点小风小浪都承受不住 ，“别那么疑神疑鬼，这方面你不会有事。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你是特殊的那一个。对普通人来说是这样，对混血种来说更是如此。”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安慰我。”路明非还处在一种震颤的状态下。他从来没把他自己和特殊划上等号，陈观主眼里他是有灵性的小徒弟，学院那边人的眼里他是牛逼哄哄的S级，但其实他真的不想努力，他只想混吃等死，那种拯救世界的壮举他其实也懒得去做。那首古文怎么背么来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路明非觉得像他这种小身板真的承受不住这些，他宁愿天将降大任于别人，比起生于忧患他觉得自己更适合死于安乐。

死于？对，死鱼，他就是个死咸鱼，还是这辈子都不想翻身的那种。

“是真的。具体是什么原因你以后会知道的。但不要过来问我，因为我也不清楚。”

路明非咽了口口水，他差点就要逼迫自己接受已经疯掉了现实，但比起已经疯了，陈观主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更让人难受，“是因为那些混血种都疯掉了，所以他们才会一直选择和那些玄门中人合作吗？”

陈观主点头，“那些以皇权派为首的世家本是要追责到底的，他们认为是那些玄术被动了手脚。但后来隐世派的一个家族出面制止了这个行动。”

“哪个家族？”路明非问。混血世家的两方虽说不能说完全统一战线，但起码也不至于做出来这么明显的拆台行为。

“‘卜’家。占卜的卜。那是个神秘的家族，他们一直用‘卜’来代称自己，和他们有关的信息几乎没有被流传出来，但有一种说法是他们是第一个和玄门合作的家族。”陈观主以指为笔，蘸了散落在杯子外的茶渍在桌子上画下浅浅两道。

“如果不是他们搞出来的事情，那很难不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一些这方面的内幕。”路明非挠了一下自己有些发懵的脑门，如果那个家族不姓卜的话，用这个字来代称就显得很奇怪，混血家族却用玄门五术之一来代称，处处透露着不合理。况且这种指向性明确的字很容易被拆台，毕竟走在大街上突然掉马，下一步等着他的就是拷走拷走。他忽然有点明白那些世家中人为什么姓什么的都有了，心眼子可真多呐。

“可能。卜家警告了那些想继续让混血种修习玄术的家族，他们用的理由很耐人寻味。”陈观主声音平缓，烟杆升腾起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他们说，不要妄图窃取不属于你们的力量。”

看着陈观主别有深意的表情，路明非眼皮一跳。玄术难不成有什么特殊指之处吗，混血种接触之后会疯掉……莫不是玄术和言灵相生相克？要不然怎么用得上‘窃取’这种形容。

“……玄术不简单啊。”沉默半天，他憋出几个字来。

没在意路明非的表情，陈观主继续问，“明非啊，你有好奇过玄术的起源吗？”

这一句话给路明非问愣了，他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玄门发家史，最后斟酌半天才干巴巴的开口，“你这话问的全是坑啊。书上不都说是四千六百多年前的《金篆玉函》吗？”

据记载，四千六百多年前，黄帝得天神相助，授以天书破蚩尤妖术，擒杀蚩尤统一天下。黄帝平息战乱以后，命仓颉造字，将九天玄女所授天书内的各种秘术记载下来，是名为《金篆玉函》。

陈观主呵呵一笑，“你都提到《金篆玉函》了，怎么不再往前猜一猜，发散一下思维大胆想象。”

“你又想框我，书上有关玄术最早的记载就是《金篆玉函》。书上没写那就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你让我往前再猜我也猜不出个所以然。”路明非灵光一现，现在时代都变了，《龙类家族谱系入门》中和东方相关的介绍着墨不多，现在的大部分说法都是依据东方神话历史做出的推测，上次听了陈观主讲述的世家，他本能的就把原因归结为那些世家的嘴太严了，秘党没从其中打听出个所以然，可是没有记录不代表不存在，跟龙族和混血种扯上关系的历史会简单的起来吗？

这么一想确实耐人寻味，路明非砸吧了两下嘴回过味来了，“嘶，不对，都说蚩尤是蛮族，他总不能是……”

路明非说一半又卡壳了，他忽然想起来了蚩尤的别称——兵主，相传他以金属铜为兵器，且《述异记》中就记载，蚩尤氏的耳鬓如剑戟，头有角。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但犹豫再三他还是换了种说法，“所以黄帝才是混血种？”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让你猜玄术起源你怎么又扯到混血种身上了，去了卡塞尔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陈观主一脸‘养大的白菜自己长腿跑了’的表情，他敲了敲桌子，试图唤醒白菜对家本就不多的归属感，“玄术界曾流传过这样一种说法，玄术的发展出现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断层，你可以理解为在《金篆玉函》出现之前玄术的历史是空白的，在《金篆玉函》出现之后玄术就突然开始发展。印证这个说法的证据就是突然出现于世的《金篆玉函》。”

“万事万物的发展都遵循一个循序渐进，你不觉得玄术的出现很突兀吗？”

路明非正色，“若神授是真的，那这种说法不就不攻自破了。”

“可问题就在于没人能证明神授真的存在，有关神授的内容也不过寥寥几句，总结下来就是黄帝得之神女秘术相助大破蚩尤。可若神授不存在呢，那玄术又是如何诞生的呢？”

“呃，老头你也知道的，我不搞学术研究。”路明非挠头，虽说他是文科生，但是他真的搞不来这些。在他眼里搞学术研究就和那些电视剧里演的“青灯古佛常伴此生”是一个性质，枯燥、无味、还折磨的人要死要活。

陈观主笑了笑，他也没想过在路明非嘴里得到的答案，“这种说法是真的，那些玄术曾经的历史，是被刻意掩盖的。而且玄术起源要早于混血种，《金篆玉函》只是个幌子。”

“比混血种还早的话，那玄门的发展历史岂不是还得往前挪个几千年，神话时代不能真的存在吧。”路明非故作惊讶状，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他从小见那些‘邪门’的东西到大，现在还得知了龙的存在，别说神话是真的了，就算是现在真的有个老头儿站在他面前说自己是玉皇大帝，他都要考虑一下要不要给他点上三根香。

“呵，那你现在要跟我讲科学？”

“讲不了一点，老头儿你没听说过吗？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的尽头是神学呐！”

“嘴皮子耍的不错，怎么净知道打岔。”陈观主冷哼。

路明非只笑，插科打诨是他惯会用的伎俩，在陈观主面前转移话题屡试不爽。他也不是一定要打岔，只是刚刚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有点不妙，像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的前兆。但他看着陈观主的表情，只能按耐下心中的不适感，“总得有些证据来印证那种说法吧，空口说白话谁都会。”

“听说过《灵卷残页》吗？”

路明非摇头，“这玩意儿不会和《金篆玉函》有什么关系吧。杂书我看的挺多，但这东西我还真没听说过。”他默默的把他看过的正经书和不正经书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确信自己从来没看过类似的东西。

“那是一个自神话时代流传下来的东西，玄术界只有极少一部人知道他的存在，它上面记载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不过因大部分内容已不可见，所以称之为残页。”陈观主说，“那里面提到过一个‘无上之力’的说法，曾有人用‘最初’来代指，意为之玄术的根本。”

“这么玄乎？”路明非听着这种描述，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东西——翠玉录。《翠玉录》是本公元前1900年的古书，因刻在绿宝石板上而得名。它被看作炼金术的起源书，其中仅有的十三句话，包含了炼金术的一切真理。他曾在楚子航宿舍的书架上看到过。

“曾观摩过《灵卷残页》的人根据上面残存的文字拼凑出了玄术的起源。在太古时代，先民为了和某种类似于神明但不可名状的存在对抗，在天地之间感悟到了所谓的‘无上之力’，被后世称之为玄术的力量由此诞生。”

“类似于神明的存在，总不能是……”路明非复述了一遍，将近乎脱口而出的结果吞了回去。

陈观主不在意的笑了笑，“你是混血种，所以你认为在太古时代是什么类似于神明的存在使得人类反抗呢。”

龙。黑王。路明非在心里回答。他没敢说出来，他不知道陈观主对于龙族的事情都了解多少，但是他也没想到玄术发家史居然能和龙族扯上关系。

“所以，前面说到的那个神秘的混血家族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这和那个家族有什么关系？”路明非又疑惑了，陈观主这话题变得有点太快了，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他有点跟不上。

“《灵卷残页》，是从他们手中流传出来的。”陈观主平静的扔下一枚深水炸弹，他丝毫不觉得这两者中的联系有多么惊世骇俗，“只不过流传出来的是摹版罢了。”

“混血种手里居然会有玄门的东西！”路明非惊掉了下巴，他们究竟有没有身为混血家族的自觉啊，身为混血种和玄门搅和在一块就算了，甚至手上还有堪称玄门秘典的东西，这个世界怎么看起来越来越魔幻了呢，“你都说那是摹版了，没人能保证一定是真的吧。”

“你会见到的。”陈观主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却是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站立在桌案之后，周身有浅淡到不可见的烟气，他的影子映在身后的书架上，扭曲盘亘。

这一瞬间，路明非莫名产生了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后颈发凉汗毛直竖，他打了个哆嗦，“老头儿你神神叨叨起来还怪吓人的。”

他忍不住搓着自己的小臂，在陈观主那句‘不到午后你就这么困倦，吓吓你精神一下’中放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