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悠的情绪平复的很快，屋外的雨也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风变小了，带着湿润泥土的气息从每个人的身边走过。张生因为曹望的话呆愣愣的跪坐在原地，脑海里不断地闪过自己和清姬相处的时刻。

但此时，包大人不会给他沉浸于过去的机会，惊堂木一响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随后威严的声音砸了下来：“那你又为何要杀了已经成为你妻子的清姬姑娘？”

张生苦笑了一声，声音带着些颤抖，原本就半透明的魂体变得更加透明了些：“因为，她是妖。自古以来人妖殊途，我又怎么能够容忍一只妖睡在我的榻边。”

“尤其是那一日，她露出了妖尾想要攻击我，我只是为了自保……”

轰隆——白亮的闪电之后，又是一声炸开的雷响。雨点打在屋檐上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雪雪原本还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因为突然的炸雷送了一瞬，因为张生的胡言乱语而焦躁不安的青蛇嗖的一下从雪雪的衣袖里钻了出去。

“你说谎！”青蛇化成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落在地上，她披散着头发，脸色苍白嘴唇翁动着指着张生，如果不是公孙悠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怕是会扑到张生的身上。

公孙悠握住了清姬的手腕，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挡住了来自张生和曹望的目光。

【到时候，张生的话会有人与他对峙的。】

包大人看着清姬跌坐在地上的模样，公孙悠揽着人和她一起半跪在公堂上。她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明显的情绪。

黑白无常在屋檐下快速的翻阅着手里的善恶簿，难怪他们捉不到蛇妖清姬的魂魄，原来早就被公孙悠收走了。黑无常看向公孙悠的后背，看起来瘦弱的背影却严严实实的将濒死的蛇妖遮挡了起来，他啪的一声合上了善恶簿，只等着张生和曹望的审讯结束之后在和这位楼主清算一下晚云收的事情。

屏风后面杯盏跌落的声响有些突兀，展昭第一时间靠近了屏风。

“咳咳，无事，无事。”八王爷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两声，他扶起了歪倒的茶杯，衣袖上被茶水打湿了一块。

展昭没有再回到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而是站在了屏风前面。他背对着屏风，一抬眸就能将公堂上的一切尽收眼底，所以他很清楚的看见了站在门槛之外的黑白无常盯着公孙悠的眼神。

“……你说是出于自保才剖出我的妖丹的？”清姬的声音颤抖，她深吸了一口从公孙悠的怀中退了出来端端正正的跪在堂下，她看向包大人伏下了上半身，说出了和方才截然不同的故事。

清姬见到张生纯属是一场意外，那日张生攒了不少银子来晚云收寻找紫姬。不巧紫姬那一日身子不适，请清姬姐姐替她一下。于是她和张生见面了。

清姬虽是妖，但却是一直向往着能遇到一位真正的知音，楼里的姑娘们平日里都会看些话本子，她也不例外，那些书生和小姐，书生和妖的故事让她很是向往，正巧张生长得并不差，虽然说不上是学富五车，但偶尔填个词，作个诗还是可以的。一来二去清姬和张生见面的次数多了起来，直到某一日张生说想要替清姬赎身。

晚云收赎身的流程有些许繁琐，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替她们赎身的人必须是妖。人与妖相恋在晚云收是被禁止的，特别是徐子玉赎身之后。

所以清姬当场就拒绝了张生，怎料第二日张生又来了，并当着她的面露出了他的原身。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张生见自己彻底没了翻盘的希望，无力的垂下了脑袋。

张生和曹望身上的罪已有了定夺，包大人惊堂木一拍将这件事做了结论。清姬在牡丹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一旁的紫姬却并没有放松下来，她知道接下来就是由姑娘宣判自己的处罚了。她引诱了张生，因为嫉妒害了清姬姐姐。

张生和曹望的魂魄被黑无常带走，白无常揣着手站在公堂外等待着公孙悠出来。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天空中星子一闪一闪的，白无常抬起头，上一次在人间看星星是什么时候？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只依稀记得那一晚的星星比起今日的更好看一些。

“七爷可还有其他的事情？”阴差的气息久久没有散去，公孙悠才发现白无常还站在门口，虽然背对着他们但公孙悠觉得他应该实在等自己。

公孙悠站在白无常的身后，张生和曹望被带走之后案子差不多就结束了。白无常转身，他的手里拿着一面镜子。公孙悠的眼皮挑了挑，这面镜子她并不算陌生。阎罗殿里的善恶镜。

“我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悠姑娘可不要为难我。”

公孙悠挡住了白无常看向清姬的视线，她的声音很轻说道：“清姬说要与紫姬说说话，等她们姐妹说完话，七爷再……”

“悠姑娘。”白无常打断了公孙悠的话，他的眸光闪烁了一下，并没有因为公孙悠挡在自己前面而愤怒，他的脸上带着笑，视线从公孙悠的身上移到了站在她身后的看向这里的白玉堂的身上，“我知道悠姑娘的本事，但也要提醒姑娘一句，半妖的存在本就有违天道，姑娘还是快些做出选择才是。以凡人之躯强行使用妖力，所受到的反噬也并不是轻易就能散去的。”

白无常的话让公孙悠握紧了自己的袖口，她嘴角勾出一个弧度，轻笑了一声道：“多谢七爷提醒。”

“今日晚了，我明日再来。”说完，白无常的身影也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

公孙悠看着白无常消失的方向，呼吸变得有些重。他说的这些她哪里会不知道，现在自己所做的不就是为了能够变成真正的妖吗？可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现在真的已经做好选择了吗？

“你没什么要问的吗？”公孙悠站在屋檐下转身，看向白玉堂。他今晚安静的让她有些害怕，审讯的时候她能够感觉到白玉堂的视线好几次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说的选择是什么？”白玉堂和公孙悠之间隔着一道门槛，他看着公孙悠的脸，想要看出些什么。

公孙悠歪头微微扬起下巴，声音里带着些许好奇：“我还以为白五爷会问些其他的问题，原来五爷是对奴家好奇了吗？”她以为白玉堂会接着下午的话题，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不知道是那位前辈说过，当你开始对一个人产生好奇的时候，往往就是心动的开始。”公孙悠提着裙摆凑近了白玉堂，她仰起头，视线从白玉堂的脸上挪到了他的下巴上，她用气声低声说道，“只是可惜，这件事不能告诉五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