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安静的画廊基地,不知不觉又迎来一波“腥风血雨”。
司佩司没有将自己传送回禁闭室,而是带着欧德堂而皇之瞬移到画廊的行政区。
刚一落脚,画廊的内部屏障顿时将它的异融能压制住,令它无法再使用能力。司佩司也不管那么多,风风光光闯进朝玲珑的办公室,嗓子大得整条长廊都有它的噪音。
“姐姐!大事不好了!妈咪被坏人掳走了!”
它那打报告的口气跟“大师兄不好了,师傅被妖怪抓走了”是一样样的。
随行的欧德只觉得聒噪,恨不能立马堵住司佩司的嘴,少让它在这里丢人现眼。
司佩司当真是夕琉璃亲生的,连闯进办公室的方式都是同一式——使劲推开大门,后者轰然砸在墙面,带着一种不顾门板死活的美感。
朝玲珑果然在室内,她坐在工作桌前,桌面散落着一堆复杂繁琐的算式草稿。古板单调的钟摆声被某灵异的噪音掩盖。
快了……
见司佩司进门,朝玲珑内心默念。
她掀下眼皮,将离手中最近的一张计算纸捏成皱团,面无表情地扔进垃圾桶里。
“哦,是吗。”朝玲珑淡漠接下司佩司的话,“像她这种安全意识约为零的人,被带走也不奇怪。”
“她怎么样?会不会有事?”司佩司直接追问。
朝玲珑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稿纸堆,沉吟片刻,然后不冷不热地说:“还好,不过是换个地方喝茶罢了。”
“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找余流风。”
朝玲珑和司佩司极致的一问一答,让欧德有些懵圈。
司佩司的态度显而易见,它似乎对朝玲珑这一外来人抱有极高的信任。在夕琉璃消失后,司佩司第一时间是去找她帮忙,而不是其他画廊的成员。
这一行为也对应了欧德见到朝玲珑的第六感。
它们以前跟朝玲珑绝对有着其他关系!
感受到欧德猜疑的目光,朝玲珑并无多问也无解答,而是随手一指指向靠门外的它,吩咐道:“替我走一趟,把余流风找来,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画廊大厅。”
朝玲珑好像都懒得掩饰,让人一听便知其中深意:她是想将欧德支走,自己单独与司佩司谈谈。
若非如此,她大可选择其他电子通讯方式,或者让更熟悉路径的司佩司去找人。
欧德静默一瞬,竟随她意转头离开办公室,好似真的听从朝玲珑的话。
然而一离开办公室五米,欧德在无人的长廊里偷偷无声地调试自己的音乐盒机械。
它本就对声音频率敏感,通过调试它能接收到更远更细微的声频,这一招比任何蹲角落监听都有效,还无需依靠任何异融能。
哪怕是五百米以外的声响,欧德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它就像没事人一样,依照朝玲珑的话去规定地点找余流风,顺带旁听周围的动静。
四面八方的声音如洪水滔天般涌进它的意识里。它接听到画廊基地各地的声响,有人在奋笔勤书,有人在唉声叹气,还有人在休息室内睡觉打鼾……在这些七零八碎的声响里,欧德总算听到了朝玲珑的声音。
她的声色很好辨认,带着比夕琉璃的声线低得多的冷调,是时间沉淀后的平静。
“我的计算过程出现了偏差。”
在欧德离开后不久,朝玲珑单刀直入,如实对面前的灵异说道。
“诶?”司佩司此时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诧异。
在它心中,朝玲珑计算现实的算式一直都挺准的。只要提供有关时间与事件的固定因素,朝玲珑就能推算出大致未来,再根据轨迹适当增减变量,让事件往她能接受的方向发展。
这不是任何一项异能,而是朝玲珑在渡过无数时间回溯后所掌握的数字规律计算。
窥探世界命运的“凡人”算式。
因为计算世界运行的数字过于宏大,人类至今没有任何一台计算机能承载这种算式。而朝玲珑能够胜任还是凭借着她强大的意志力以及“铭记”这种特殊异能。
数字计算,是人类求解未知的直径。
“虽然结果仍在预计的范围内,但时间提前了。”朝玲珑从桌上的草稿纸堆抽出其中一张,递给司佩司,“夕琉璃没有在五个小时前回来,导致她意外撞见毕斯特,虚兮的核心被收缴的事件都来不及发生——她被协会抓走比我预想中的还要早,你……是跟她‘剧透’了?”
朝玲珑说出自己的假设。
司佩司被看出心思讪讪一笑,别扭着身子,摇来摇去:“就、就随口提了一点点,有关于以前的事,只有一点点啦!是她喜欢问东问西,我没忍住说了几句……不过!协议上严令禁止的事我是一个字都没吐!毁了算式是我的错!以后不乱告密啦!!”
它将自己拆成数个小方块,绕着朝玲珑身边讨好地团团转,仿佛这样做就能让她阴沉的脸色好看点。
“你应该知道她属于无理数那一类吧?”朝玲珑凉凉道,“她”毫无疑问是指夕琉璃。
“知道知道~就是因为无理数难以计算,所以给予她的世界数字变量最好简单点,否则难以预测算式轨迹。”
在朝玲珑计算的世界命运轨迹中,夕琉璃永远是那个最难估计的变量。司佩司对夕琉璃的胡乱“透题”,只会打乱朝玲珑的算式。
司佩司的方块组成“双手合十”的模样,诚恳道:“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请求组织再给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沉默的氛围中,朝玲珑的肩膀松了下来,无奈地叹了一息:“罢了,怪我没有把你算上,现在我们能做的是把轨迹误差消除——虚兮的核心是在你手里?”
“对,那个我还留着,有什么吩咐?我保准把事办得妥妥的!”司佩司想要戴罪立功。
“看准机会把核心交给超现实派的念罗蝶,她那边有用。”
司佩司歪头组成一个问号:“哦,妈咪要是问起我怎么办?”
“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得了。”朝玲珑不以为意地摆手,“给你的那张草稿是后面会发生的事,你看着办,别再越界。”
它拿到的“剧本”薄薄一张,纸张轻飘飘地浮在半空中,上面的数字排列得毫无规律,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废纸恶作剧。
但司佩司知晓部分的数字破解密码,很快就将其解读出来。
纸上第一句清清楚楚写着“当司佩司第一次破译该数字草稿时,欧德已经在外旁听了14分43秒”。
司佩司:“……”
·
无语的情绪从心底漫开,夕琉璃头疼地揉了揉脑袋。她直接被泣儒带离了寒之舟的地下能源仓,传送到协会内部,身上的言灵术也随之消失。
这一天还没有到日出,她就连着被两个灵异给撞了脑袋,一个司佩司,一个泣儒。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逢事就给人磕头。
泣儒的身体发出短暂奇妙的声响,好像是植物生长的声音。泣儒的手脚忽然长出漆黑的恶痕,它们不同于当初齐子的交换术式,而是有关治愈疗伤。
她断骨错位的手脚随着恶痕的疯长开始自动痊愈,待身体完全恢复后,恶痕又隐入皮肤中不见痕迹。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能力?
夕琉璃傻眼,“吧嗒”一声脆响打断她的思绪,泣儒给她的右手套上一个奇怪单边银色手铐。
不出意外,是防她用异能的。
夕琉璃聚神召唤奥菲莉娅,果然毫无动静,遂放弃。她垂首懊恼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眸四处张望,了解自己的所在位置。
泣儒似乎把她带进一座金碧辉煌的不知名教堂,这建筑极有可能是协会自己的手笔。
教堂五彩斑斓的壁画上没有上帝,而是协会信奉着的“造物主”。画中的祂庄严地降临世界,手捧鲜艳夺目的鸢尾花束,花蕊上的露珠顺势落下,化为一只只灵异——它们是神圣的使者。
黑夜中教堂内点满蜡烛,星星点点的烛光从大门排列至堂前的神像,烛焰与浓重熏香交错,彩色玻璃窗倒映着光影。
这一切是诡异的奢靡,与画廊极简的风格形成强烈对比。
夕琉璃不喜教堂内的熏香味,情不自禁皱起眉头。
“我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某人温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却比刺激的熏香味还要让夕琉璃觉得恶心。
公仪怜人立于神像之下,朝夕琉璃微微一笑,笑容在烛光的摇曳中略带诡异:“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到这里。”
他看向泣儒,语气留着些许赞赏,点头示意:“做得不错,你比我想象中要有用得多。”
“收回你的夸奖吧,这于我无用。没有缰绳的马,脱离栅栏是迟早的事。”泣儒垂头流下眼泪,泪滴哗哗落在地板上,这是她的常态,任何表扬都不会鼓励到她。
公仪怜人习以为常,但脱缰野马的比喻让他淡然一笑,他徐徐自阶梯而下,悠然自得:“在下不才,曾有过几段驯马的经历,多少积攒点经验。”
“对付狂傲不羁的马,我有的是缰绳和皮鞭让它听话。”他的目光柔和地望着夕琉璃,用着刻意温柔的语气。
夕琉璃作呕得想要启口回讽,反倒有人比她先听不得公仪怜人的话,提早一步讽刺过去:“真不愧是公仪先生,说出来的话比下水道的腥臭呕吐物还要让人反胃。”
来者又是一位大收藏家协会的成员,是夕琉璃没见过的新面孔。
他一身水墨玄衣,眉目间是藏不住的刻薄霜雪,宛如是从古画卷中走出来的避世雅士。与其他协会成员相比,他最大的不同竟是他太正常了,身上一点灵异的奇怪肉块都没有。
完全不是同一个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