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他提醒，陈微然才意识到手上还有正在燃烧的半支烟，烟蒂通体灰白色，几乎是燃完的。刚才只顾看警车，和他打电话，点上了根本没怎么顾得上抽。
赶紧把一大段烟灰弹掉，以防落在睡裙上。
“我还想......”她顿了顿，其实没呆够。
这学期算起来是第一次来，但她对这里一点都不陌生，以前心情不好找不到出口时，总喜欢一个人停在这里这里听歌放空。
便随口找了理由，“把这首歌听完。”
这回答令他诧异，但想到她的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听首歌再走也无伤大雅，反正警察确实给了他几分钟时间。
“好啊。你在听什么歌？”
“《Born to Die》。”
“打雷姐吗？”
“对呀！你听过她的歌？我很喜欢她，刚刚一直在单曲循环。”
梁以恒居然知道，这令她喜出望外。阿灵顿的朋友们很多喜欢电音重的歌，适合蹦迪的那种。每次在家放Lana Del Rey，周清和都认为这是鬼哭狼嚎，叫她在自己房间听。
心情好的时候，她也懒得反驳他，本来么，音乐品位大相径庭，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他们本来也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她的。有几首也喜欢的。”他的重点在后面，“那你答应我，听完就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她倒是痛快，不过这当然是有条件的，“那你也答应我，回去以后你......”
“我答应你。”他插嘴的时候更痛快。
“什么呀，你都没听我讲完。”语气里渗出了不满。
“什么都答应你。”
套话适合烘托气氛，但可能不足矣回答她。
梁以恒仔细盘算从何开口，她倒先嗯了一声，刚打好草稿的一套逻辑被按了暂停。
他看着前方空旷的小停车场，只有这辆白色的车孤零零地，再远便是这条河，河水汇入湖中，湖对岸就是另一个过度了。
眼前的世界只有她，她的世界也不怎么复杂，她想要的原来那么简单。
突然燃起了想冲下去抱抱她的冲动。
他正准备开门下车，就看到她的左手从车窗伸了出来，带钻饰的指尖夹了半支烟。
下午逛超市的时候，陈微然提起过，她常去找的美甲师姐姐不在阿灵顿，而是在开车要接近一个小时的隔壁市。不过一般小一个月才去一次，她也不会嫌远。而且只能找那个姐姐，附近的美甲师不做那些款式，只有那个姐姐技术好，钻饰也很全。
梁以恒不懂这些，把土豆丢进购物车，盯着自己的手指假设了一下，得出结论，他如果是女生应该不会做那么长的美甲，打字做事肯定不方便，更别提再坠上那么多钻了。
陈微然当即就嘲笑了他，说他不懂，摇骰子的时候很酷，平时看看也好看啊。说罢还在他眼前晃了两眼。
这理由他倒是认同的，虽然不知是因为钻饰好看，还是因为她的手指好看，还是都好看。
而且想来做事这个理由在她这里不适用，小到烧个菜，大到给车换机油，他没有什么不会的，怎么也轮不到她亲自动手。
看着那颗钻在路灯下反光，他忽然又决定还是让她抽完吧，不要打扰她。
河边的风声比家附近大得多，她的窗户却又落下一截，他想到跑出来的时候她只穿了睡裙，下意识问了她一句冷不冷。
“不是很冷啊。”她说得挺轻快，“大鹅还是很暖和的。”
“那你听歌吧？听完我们早点回去。”
陈微然却没急着挂，而是冒出一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听呀，我发给你。”
他知道这意思是两人各自在自己的车里听，毕竟两辆车需要两个人分别开回去。
但这样好像也有种别样的感觉，听同样的歌，眼前是同样的夜空，而她本人的样子只存在于他的遐想空间里。猜测着她听着这首歌，会如何想到自己。
她这才挂掉电话。
梁以恒把手机从架子上取下来，就看到她分享的这首《Born to Die》。
其实他知道这首歌，也能自己搜到，但还是从这链接里点了进去，跳转到音乐App。
也点了单曲循环。
于是回去的路上车里一直回荡着这几句。
“Come and take a walk on the wild side/Let me kiss you hard in the pouring rain/You like your girls insane......”
节奏舒缓，他不像来时那样担惊受怕，既怕跟不上，又要尽力保持一点距离。
此时大大方方跟在她车后面，就像第一次约会时一样。
恍然间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的确是幸运的。
也不止是今晚。宇宙总是让他的生活坍塌，又在余震后给他送了礼物。
在水下困了很久，上岸后的第一口呼吸，快感尤为强烈。
他只是太害怕失去这份礼物而已。
这首歌放了不知几次，两辆车终于并排停在了楼前。
陈微然熄了火抬眼，所有窗子都是漆黑一片，一眼就找到她熟悉的那扇，透过百叶窗，隐隐约约能看到那盏孤灯还在等他们。她没离开多久，一切还是离开时原貌。
恍然间开始疑惑，突如其来的上头究竟是为哪般？
他也刚刚听说了家庭变故啊。
如果自己身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又能多明智地应对呢？
刚把羽绒服裹紧，就听到外面的人拉了车门，因为还没开锁，所以没拉开。
她笑了笑，将门推开下车，便被他搂紧。
她顺势把脸往他羽绒服里钻，那里有她贪恋的温暖。
也当是道歉了吧，她这样想着。
不料他却弯腰摸到了她膝盖侧面。
腿弯被那只手触到后，重重被捏了一把，只听他声音低沉而急促：“刚才还说你不冷。赶快上楼！”
她被推开，连拉带扯上了楼梯，嘴里不忘嘟囔着：“我不冷啊，你手太热了而已。我都开座椅加热的。”
“以后不要这么不小心了，final期间生病了怎么办？”听起来像是在责怪她，语气倒一点也不冷。
她不服，立刻狡辩：“那也怪你啊，谁叫你刚刚惹我生气的。”
他没反驳，只顾把她往楼上拽。
陈微然见他承认了，又补了一句：“以后不要惹我了。”
“知道了。”
她沾沾自喜着，以为自己这次全然占了上风。然而进家门后他却仍然不松手，而是一个劲儿地把她往房间里拉，甚至手上的力气更重了些，她才发觉没那么简单。
她停下脚步想挣脱开，结果不仅没能将手抽出来，脚下还踉跄两步差点摔倒。
刚刚看到王轩的房间已经黑了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把他吵醒，只好一言不发默默跟上了。
王轩其实没睡，只是晚上吃得太饱，早早熄灯躺下酝酿睡意，结果鬼使神差打起了手游，越打越兴奋。
刚才楼下有开关车门的声音时，他就扒开百叶窗看了，只见然姐穿了条睡裙，路灯下那裙摆上的蕾丝边清晰可见，他震惊不已，打野战犯得着这么隆重吗？
不出意外又听见大门被打开，紧接着是客厅的脚步声，最后是隔壁房间的房门被重重关上。
他更睡不着了。
“你松开。你攥的很疼。”陈微然站在门口抱怨着。
已经进了房间，她也不至于再搞出什么幺蛾子，他想到这才放开。
然后便说道：“赶紧去被子里躺着。”
她把羽绒服脱下，走到他的转椅旁，随手搭在椅背上，扫了一眼面前的床，却踌躇了一下，挤出一句不去。
“为什么不去？”
“这个衣服刚刚坐了车座椅，车座椅......每天穿着外衣坐的，不干净呀。”她眼神躲闪着，回头看看书桌，又看看衣柜，“你的床单不是昨天才洗的么，穿这个躺上去就脏了，再说......”
她想说她经常光着躺，那样更不卫生了，却没说出口。
梁以恒比她干脆得多。
“哦，也对。那你脱下来，我现在去给你洗了。”
这话似乎符合逻辑，但她靠在椅子上，手指捏着裙摆，下不去手。
尤其在他此时直勾勾的目光下。
她心想这人越来越过分了，几个小时前不关浴室灯，现在竟然得寸进尺，要她直接脱光。
“脱啊。”说罢还逼近了几步。
“我没带别的睡衣。”她解释道，“你把上次那件T恤拿给我。”
他轻笑，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衣服也被他洗了，其实收拾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洗完不就没她的味道了么。但是也没打破习惯，睡衣穿一晚上就要洗的，所以还是洗掉了。
他从衣柜里把那件取出来，递到她面前，见她接过来后还是没反应，便问：“怎么了？在等我帮你脱？”
听到这话，陈微然下意识后退两步，转椅被她推着一起向后挪。
梁以恒不禁又笑了两声，“你自己来。”
“那你转过去。”
看到她低着头抿嘴，眼神不自然地在地上看来看去，就是不看他的时候，他不仅没转身，还站定了，纹丝不动继续盯着她。
没怎么见过她这副表情，他不由得想多看几眼。
“......你不转我转。”
她甩出这句话后，便挪到了床边背对着他，把T恤放在床边，迅速把睡裙撩起来扔到床头桌上。
刚摸到T恤，身后就有人贴了上来。
她眼疾手快，立刻弯腰把台灯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