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久违的暑假长得出乎意料，导致阿尔希娅收到了一只漂亮的白枭带来的信——她在摩金夫人店里订购的西装按照她留下的地址送到了魔法部，却被退了回来。聪慧的店主通过她的姓氏找到了穆尔塞伯夫人，然而穆尔塞伯夫人拒绝替女儿暂时保管新衣，并且派了只猫头鹰到蜘蛛尾巷来传信，同时警告女儿不要再用扭曲的嗜好来恶心她。
阿尔希娅像丢开一片落叶那样轻易地点燃手中的信件，隐秘的快感浸润了她。利瑟感到恶心就对了——她正是以她厌恶的方式成长的。‘一点都不像女巫该有的样子’，如果不是认为那样更容易影响异性的理智，她也不会再蓄起长发。阿尔希娅第一次登上霍格沃茨特快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用生涩的切割咒把头发修剪成男孩的模样，并且在学会变型咒之后把所有的裙装变成了长裤。这些回忆让阿尔希娅感到愉悦，她的人生里埋下了一连串精妙的报复，他们终有一天将会知道自己铸下大错。
阿尔希娅决定亲自去一趟对角巷，以免传出不必要的消息。诸如‘在魔法部工作的A.M.小姐订了一套西装送给霍格沃茨的斯内普教授’之类的荒唐谣言短暂掠过她的思绪，使她发笑。
——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她知道他的生日的话。可惜她不知道，也不至于自作多情地问。
在学生时代，阿尔希娅从不认为假期太过短暂。她基本上连圣诞假期都不会回家，因此总是有充分的时间享受空旷的图书馆和大礼堂，也能在宿舍和公共休息室里自由地踱步。一般情况下，不出一个星期她就会开始觉得无聊，甚至开始期待猫头鹰会不会带来关于父母的噩耗。
她记得的唯一一个快乐的假期是三年级时的圣诞节。那时她偷听到了同学提起前往霍格莫德的密道，于是她调制好复方汤剂变成一个赫奇帕奇男生，找到秘道，成功溜出了霍格沃茨。她来到霍格莫德，在文人街买了支非常漂亮的羽毛笔，又从蜂蜜公爵买了几包口味怪异的糖果，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校园——然后在走出密道的瞬间看到了她的院长。
回忆起这一幕，阿尔希娅不禁勾起嘴角。斯内普认出了她，然而斯莱特林的学院分却纹丝未动。他的视线甚至短暂地拂过她捧着的购物袋。在那时，她或许感受过出于紧张的悸动。
而此时的斯内普或许正在观察她，或许没有；无论如何，至少他现在看起来正在专注地阅读一本关于剧毒的书。即便勉强称得上是盟友，她依旧认为斯内普对她的防备分毫不少。
而如今看向他总是使得阿尔希娅心中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像是登顶后的空虚，又或者是身处黑暗时的无措。
阿尔希娅离开客厅，回到蜘蛛尾巷里暂时属于她的房间。漆黑的梳妆台看起来像件遗物，她并不讨厌它；原本存放着各种杂物的柜子被她施了变形咒，现在它的外表和女巫的衣柜无异，其中一隅也确实放着她为数不多的衣物。
她瞥了眼墙上的挂历，懒散地打了个响指。一个黑色的数字立刻浮现出来：45。她还要在这里至少度过一个半月。三个星期过去，如今斯内普不再花上整个白天来指导她封闭大脑，只是会选取随机的时间来测试她的熟练程度。现在阿尔希娅仍然偶尔不得不把思绪暴露在他面前，但和刚刚开始练习的时候比较已经进步了很多，她还在统计失败的概率。
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忽然回忆起那晚的斯内普——他在黑暗中缓慢地抚过她的头发，那双深邃的黑眸试图看清她的轮廓。如果不必逢场作戏，他会对镜中这张平庸的脸说些什么？大概会说她是他见过最不知廉耻的人吧。阿尔希娅往脸上涂了一些成年女巫普遍喜欢的护肤品，抹去自嘲的笑容，最后束起一头色调像奶咖般朦胧的长发。
她偏爱酒红的巫师袍、漆黑的西装背心和长裤。她很少穿女装，因为那总是会让她和母亲出现不必要的相似。
阿尔希娅回到客厅，对斯内普说，“我要去一趟对角巷，您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的吗？”
“去哪里？”斯内普抬起头问，看起来早已料到了她要出门。阿尔希娅对穿着居家服的斯内普笑了笑，“摩金夫人。如果您想买件新的黑色长袍，可以和我一起去。”
斯内普的嘴唇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他手中的书飞快地翻了一页。“不用了，谢谢。”
“好吧。”阿尔希娅不带情绪地说，随后干脆地打开房门。随着大脑封闭术有所进展，阿尔希娅逐渐摸索出了在他面前也能泰然自若的方法。她庆幸自己又多了一层伪装。
她特意在对角巷消磨时间，回到蜘蛛尾巷时已是凌晨。斯内普的作息算不上健康，当然，阿尔希娅无意和他较量谁更擅长熬夜，只是好奇他这时会在哪里。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将夜色留在了身后。
“我以为你打算明天再回来。”斯内普头也不抬地说。阿尔希娅发现自己有些希望他问自己去了哪里，只不过异样的心绪也被她藏得很好。
“我只是四处逛了逛，先生。”她脱下斗篷，露出崭新的一身西装。这套衣服依旧以黑色为主，但马甲的领口和胸前布满了繁复的白色花纹，收紧的腰部让人不至于忽略她柔软的曲线。斯内普没有对她的新装做出评价，也没有审视她——对阿尔希娅来说，这似乎已经是足够友善的反应了。
趁他不备，阿尔希娅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能够放在掌心的白色花盆，放在了客厅的窗边。随着她把魔杖对准花盆里整齐的土壤，一颗小小的、长满刺的绿色植物探出头来。
“仙人掌？”斯内普难得地感到一丝意外，他没有料到一个纯血巫师会对麻瓜世界的植物情有独钟。
“我不知道它叫这个。”阿尔希娅盯着它的刺，双眼有些散焦，“看样子是上一任魔法部部长助理不小心留下的，我不讨厌这个伙伴，所以没有处理掉。”
“你去了魔法部？”
阿尔希娅依然盯着她的植物。它看起来像是从另一株较大的植物上切割下来的，连刺看起来都较为柔软。“半夜的办公区没人把守。”她接着说，“抱歉，先生，我可能有些无聊。假期太长了——您要知道我从毕业之后就没有休息过。忙着应付所有人，忙着阿谀奉承……忙着让招惹我的人闭嘴。所以我想在这里也养一株仙人掌。”
斯内普拿起魔杖轻轻一挥，两个倒满红茶的杯子出现在餐桌上。“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相比之下，你夜不归宿才更让人担忧——从我的角度来看，难免担心你是否独自去了黑魔王那里。”
他的语气比起盟友，显然更像个老师。阿尔希娅从不认为她有资格休息，一旦她停下，母亲的讥笑和父亲的辱骂就会在耳畔交替着被奏响，又或者她将永远与辉煌的将来失之交臂；但斯内普的话语却让她没来由地放松下来。
“教授，”阿尔希娅忍不住说道，“我不是您的孩子，您不该这样对我说话。”
斯内普无视她命令的口吻，平静地回答，“如果你记得黑魔王的指令，我还是你的教官。”
阿尔希娅像平时那样短促地笑了，眼神里写满了探究的意味。“关心我可不是教官的义务。”
她突然好奇他曾经对怎样的人动过心，他会比现在百倍千倍地关心他的爱人，或许会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或许会对她温柔得不像其他人认识的西弗勒斯·斯内普。无论怎样，无论在曾经、当下抑或是今后，这都不是阿尔希娅·穆尔塞伯触手可及的东西——至少她本人这么认为。她及时地打消了自己的想象，而此时斯内普给出了他的回答。
一阵风，一阵滚烫的热浪，或者是一阵随便什么，在刹那间狂风骤雨般地席卷了阿尔希娅的理智。
“然而，在我眼里，你看起来需要旁人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