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密布,夜空像镶满碎钻的黑色丝绒长裙。
别墅内,浓情蜜意的两个人滚在一起。
卧室里没有开灯,林跃青透过尤凌南的肩膀,看见了窗外的星星。
林跃青意识昏沉,那个瞬间,天地仿佛倒置,他的身体变得轻盈,轻得飘到了云上。
而星星们闪着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的快乐。
林跃青的神经太纤细了,承载不下这么多的快乐,他的身体只能命令大脑休眠。
青年沉沉睡去,尤凌南却剩下大把精力。
但看见林跃青静谧安详的睡眠,尤凌南只是在他的颊边烙下一个吻。
尤凌南睡不着,此时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他点开屏幕,是一条新消息。
【老男人:【图片】】
尤凌南冷笑。
于是,林跃青在睡梦中,感觉到好像有人牵起了自己的手。
摄像机逼近,把两个人紧扣的手记录下来。
再然后,林跃青感觉到自己被人紧紧抱着。
床上的两个人相拥得那么毫无缝隙,被抱着的那位青年身上发了一阵香汗。
被液体连接的两个人,似乎成为了流质,散发出来的荷尔蒙与那一丝道不明的情感,满溢了整个房间。
半山区是整个海州市中心光污染最轻的地方,居住在这里的富人们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繁星。
章景山坐在自家院子里,面前煮着茶,散发出阵阵香味,但他的眼睛始终看向遥远的天穹。
章景山点开手机,看见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
更大的那只手牢牢抓着更纤细的那只手,几乎完全盖住那只白净的手。
章景山删除了那条信息。
他取下手上的戒指,那是一枚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素戒。
男人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戒指,戒圈内部雕刻着一个“青”字。
定制这枚戒指的人,奢侈地打磨了钻石填充内圈雕刻的“青”字,珠宝行家看了恐怕会连连摇头。
章景山却喜欢极了这枚戒指,把它深深按在心口,仿佛抓住了什么。
黑夜中,镶嵌在内圈的钻石折射着微弱的光芒,章景山仿佛摘下一颗星星据为己有。
章景山想,
没关系,很快就能得到的。
*
不论林跃青多么希望他与尤凌南相拥的夜晚能无限延长,白天都会准时到来。
林跃青在床上醒来,房间里空无一人,而他自己身上也不着片缕。
林跃青就像往常一样穿衣、洗漱、吃饭。
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他开始在书房里久呆。
林跃青悄悄翻出纸笔,试着动笔绘画。
他用的是左手。
让林跃青意外的是,他简直像个天生的左撇子。
他的左手除了刚刚拿笔时稍有不适,接下来的绘画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他画着画着,纸张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高大、英俊,怀里是这个男人的恋人。
这个男人的眉宇之间有七八分像尤凌南。
但恋人的面容仍旧空着。
林跃青现在画画没有章法,整幅画没有草稿没有结构规划,连绘画顺序也是随心所欲。
林跃青盯着画上空白的脸,
他想要把自己的脸画上去。
然后,面前的玻璃窗突然被人敲出声音。
林跃青一下子从深度投入的精神状态中被打断,左手一抖,手中钢笔溅出墨汁。
恋人的面目变成一个黑洞。
窗户外面是王黎城,
他似乎是笑着的。
林跃青抬起头。
青年意识到面前的黑皮男人来找自己意味着什么,
他用尽力气,把窗户推开一道缝。
这栋别墅装配了智能新风系统,由机器规划,定时用管道通风。
所以,窗户全都被封上,最多只能推开一个拳头宽的距离。
哪怕是一楼的窗户也是如此。
不仅如此,在特殊的工艺下,这栋别墅的窗户都极难推开。
王黎城看出他的吃力,什么也没说,从缝隙中挤进自己的手,一起推着窗户。
林跃青感到指尖发痒,
但他看了看王黎城认真推窗户的动作,只是在心里感慨了一句:
他人挺好的。
于是,两个人推了五分钟窗户。
王黎城看林跃青脸上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用了点真力气,一下子把窗户推到了最开。
可惜用力有些太大了,窗户回弹了一点点。
林跃青胸膛轻轻起伏着,
他想,这扇窗户质量真好。
王黎城看着林跃青起伏的单薄胸膛,觉得他比自己梦里的还要可爱。
他想要离可爱的先生近一点。于是,王黎城示意林跃青凑过来,
林跃青乖乖地把自己的耳朵卡进窗户推出来的缝隙里。
黑皮男人凑近那只白嫩柔软的、被窗户微微挤得有些变形的耳朵。
林跃青的耳朵和两侧的窗户构成了一个小小的密室,王黎城用自己的嘴巴来给密室封口。
王黎城唇齿间的热气扑洒在林跃青的耳朵上,这个耳朵和嘴巴构成的小小密室气温瞬间上升。
热得林跃青整个耳朵都变成诱人的粉色,
王黎城想起小时候奶奶喂给自己的糕点。
那个时候王黎城还小,话也说不利索。
奶奶一边把粉色的糕饼掰碎,一边念叨:
“小黎城,我的乖孙儿。”
“多吃点,多吃点。快点长大,变得又高又壮,娶个漂亮老婆回来。”
那个时候,王黎城又瘦又小,也不太明白“老婆”是什么。
现在,王黎城长得又高又壮,
也明白了老婆是什么。
王黎城的眼睛里都是林跃青。
林跃青等着王黎城开口,他见王黎城呆呆地没有反应,催促道:
“你说话呀。”
王黎城只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先生,谈医生什么也没说,但是给了我这个,您看看?”
林跃青调整姿势,接过了王黎城递过来的东西。
是一张对折的便签,林跃青打开便签,里面包着一枚药丸。
便签上是遒劲的字迹:
【偷偷在尤凌南面前吃下它,你就能见到我。】
林跃青小心收起药丸,他低着头,小声地对王黎城道了一声谢:
“黎城,谢谢你。”
王黎城感觉自己的心变成了一只小鸟,扑腾着翅膀要飞上天。
只叫名字不叫姓,老婆是不是都是这么叫老公的?
黑皮男人的脑子被林跃青一声“黎城”清空了三分之二,
完全忘记了是自己骗青年自己的名字叫黎城。
幸好,剩下的三分之一足够让他想起来,这一行早就计划好要问的事。
王黎城问道:
“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王黎城心里紧张,忍不住给自己的话打了个补丁: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怎么在谈医生面前称呼您,所以想问问您的名字。”
这不是什么很完美的借口,不过林跃青的心思全在刚刚收到的药丸上,顺口就回复道:
“我叫林跃青。”
林跃青想了想,又说道:“黎城,你帮我把窗户合上吧。”
王黎城连忙答应。
借着假装用力推窗户的时间,他又盯着林跃青偷看了五分钟。
合上了窗户,王黎城一把从窗户外缘翻下去。
他小时候精力旺盛,把整个村子都当成自己的游乐场,没有哪户人家的墙是他没有翻过的。
但这次,他跳下来的身影有些踉跄。
王黎城的腿上包扎了纱布,是昨天拦谈存朗车留下的伤口。
王黎城不打算告诉林跃青自己的伤口,
他记得,隔壁王叔叔家夫妻特别恩爱。
他还记得,每次王叔叔帮王阿姨抓鱼,都会悄悄把自己的伤口藏起来。
屋外的人柔情蜜意,
屋内的人却陷入了无限的纠结。
林跃青盯着手心里白色的药丸。
它的颜色和形状太常见了,上面也没有印字母缩写或者是品牌商标。
林跃青根本无从得知这是什么。
林跃青攥紧了拳头,那枚药丸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肤肉间。
是他的右手拿着药丸。
林跃青感受着自己的右手是如何发力的,
有些事情一旦被发现,就会变成卡在喉咙里的刺,愈加地磨人。
青年垂下脑袋,不知道要怎么选择。
这时他车祸醒来后,第一次在没有尤凌南的情况下,独自做出抉择。
*
天黑了下来,尤凌南像往常一样回到了家。
让尤凌南惊喜的是,林跃青居然乖巧地坐在那里,像个温顺的小妻子一样等待自己回来。
林跃青紧张地等待着尤凌南,
他看着尤凌南向自己走来,然后把自己抱进怀里。
林跃青突然问了一句:
"凌南,你知道我的右手为什么画不了画了吗?"
尤凌南一楞。
林跃青感受到尤凌南松开了怀抱,男人在林跃青的面前坐下。
尤凌南没有回答林跃青的问题,他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另一个问题。
男人反问道:“跃青,你画画了?”
林跃青从尤凌南的话中觉察出来一丝异样的情感。
尤凌南想起精神医生说过的话:
“患者是艺术从业者,从我们的研究来说,艺术从业者罹患精神疾病的概率确实高于一般人。”
“不过只是从数据上来说,目前也没有特别直接的证据证明艺术创作回加剧精神类疾病。”
“但我的建议是,如果有条件的话,患者暂停一段时间的艺术创作确实比较好。”
尤凌南淡淡地说:
“跃青,我养得起你。”
“你还在养病,不用着急重新出来工作,不用急着画画。”
他话里的抗拒被林跃青读懂。
林跃青如坠冰窟,他眼圈微红,似乎有些难以接受自己的爱人与自己所爱的事业之间的对立。
青年眼圈越来越红,他问道:“凌南,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画画。”
尤凌南怔住了,
他回避着林跃青的眼神,说道:“刚刚有条重要的信息要我去处理,跃青你等一下。”
尤凌南走到阳台,他的脑海里全是刚刚林跃青泛红的眼圈。
他想,林跃青现在好笨,刚刚遮眼睛的动作好明显,是不是还以为他没看见自己眼睛红了。
尤凌南想,如果林跃青真的很想画画的话,就把右手的真相告诉他吧。
医生也只是建议不要告诉林跃青全部,只说他的右手,应该没关系的吧?
今天也是漫天的繁星,尤凌南盯着四散在天际的星子。
他无端地想到,林跃青的眼睛似乎是比星星好看一点。
尤凌南做出了决定。
然后,尤凌南回到餐厅。
他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林跃青。
林跃青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像一支快要枯死的百合。
尤凌南不可置信,他疯了一样地扑到林跃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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