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吗？”司启易身形微晃了一下，“能告诉我他是因何自尽的吗？”
“这，这属下就不知了······”
“嗯。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侍卫闻言便退出了殿中，将门给阖上了。
殿中又恢复了往常的冷寂，司启易陷在其中，像个被抛弃的浮萍，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自处。
巧禄公公自尽了？可无缘无故他怎么会选择走这条路呢？
肯定是有人逼他这般做吧，是黄太后吗？
亦或是苏大人······
他已然知晓了苏止与黄太后之间的事，也知他们就是谋害父皇的真凶，可翡姐姐和贺丞相被他们调开了，自己也被囚于这安陵殿中，信也全然被拦截了下来，他不知父皇在天上会不会嫌弃他无用。
他缓缓蹲下，想哭又哭不出来，只是这时他觉得周身冷的有些出奇。
此时的月光透过窗纸倾斜而下，抚照在了他身前的一片空地上，只要他微微向前一抬手，那月光便能笼罩他了，可是他却是连抬手的力气也瞬间被剥削的所剩无几，他惊异，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
只是在下一瞬，他的眼前忽的一黑，当他再睁眼的时候，他听到了从门外传来的声音······
那是刀剑碰撞的声响，有些激烈。
是有人来救他了吗?
他疲倦地眨了眨眼，脑海中思索是真的有人来了，还是自己出现幻觉了。
他有尝试着起身，但有些不尽如人意，最后他索性也不浪费最后的精力了，认命般的让自己宿在了月光照不到的另一侧。他想，兴许，等到天亮了，就有人发现他了，之后他就又没事了。
悠悠叹了一口气，可胸口却生疼起来，他咧了咧嘴，想要动弹，可身体却不听使唤。
他没办法，只能与这份疼痛僵持着。
只是，外头的声响还在继续，他静静地听，好似有些确信是有人来了，但那人因何而来呢？
他不敢给自己太多的奢望，毕竟他也怕奢望落空······
“砰！”
门被打开了，他听见了喘息身，其后是有人喊了他的名讳。
他有些不敢置信，想要回应，可自己的力气所剩无几，只是眼眶在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后湿润了。
是······是翡姐姐来救他了······
“易儿，你听的到我说话吗？”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皇姐来了，你别怕。”
“皇姐，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起不来了？”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司启易问出了声，只是浑身都开始抽疼。
有什么滴落到他的侧脸上，灼热一瞬，后又溜走了。
“你是在哭吗？”他轻轻的问。
司翡摇头，她作势要将他扶起来，可怎般使力却是不能让他好生站起。
“皇姐，易儿长大了，也长高了，皇姐现在扶不起我很正常的，易儿自己能走的。”
他强忍着不适，让自己站起，但还是要司翡加以搀扶。
他与司翡走出了殿门，这是他这半月以来第一次踏出这里，只是这外景是他没曾想到的。
横陈的尸体，血染的阶······
可外面的静，与他在殿中所领受的静又是没什么差别的，只是这时月光也能眷顾到他罢了。
“皇姐，你受伤了？”他的步履跟着司翡不停，只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司翡身上，那有血迹，他当即想着她受伤了。
“不是，是那些人的，皇姐没事。”她隐忍着，尽量不让被泪模糊的面庞落到司启易眼中，她向天祈祷着他会没事，她祈求父皇在天显灵帮帮他们。
“皇姐，带着我走太累了，你自己走吧。”司启易已然没什么力气了，他知道眼下是司翡在强撑着他，他们已经越走越慢了，这样下去，他们是走不出去的。
“到祈愿阁了，马上，马上就到宫门了，我们很快就会没事的。”
她安抚着司启易，也哄骗着自己，假装看不到从司启易嘴角那流出的鲜红。
过了祈愿阁，马上就能见到宫门了，只是过了这处的平坦，稍后承接的便是那长阶，她不知司启易还有没有余力走完······
“皇姐，是快中秋了吗？月亮好圆啊。”
“后日，后日便是中秋了，皇姐特地回来陪你一起过的，你可不要······”后面的话司翡哽咽在心间，没说出口，她全身已经浸满了汗水，伤口也开始阵阵发疼起来，昔日留下的腿疾，这时也不合事宜的发作，她的额角已经有汗滴落。
他们俩人走在祈愿阁前的平台上，向下是纵深的石阶，这过后很快就抵达宫门了·······
“易儿，你会陪皇姐过节吧？”
她问着话，她怕乘她不注意，司启易便没了生机，只有他的回应能让她安心些。
可他这次迟迟没答，他的身量一重，司翡也彻底支撑不住，与他一同跌坐下来。
身侧的疼还未袭来，司翡便先听见了一阵风声，她回头往司启易那看去，只见他胸脯前长出了尖利的箭镞，衣料四周与先前的鲜红混染在了一起，全然不能看了。
司翡的心跳都快要停滞了，呼吸不能自抑，她看着司启易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往身后看去，那是祈愿阁的方向，箭也只会从那射出······
那人想要的是他们的命。
他们现在合该起来，因那人绝不会射一箭便罢休，可司启易身上的血还在流，自己也动弹不得了，怎么办呢，他们能怎么办呢······
“皇姐，好疼，比溺水的时候还疼······”
他想到了前世自己溺水身亡那时的场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他却是一直记得。
意识已经模糊了，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司翡带着他只会成为累赘，他想叫她快走，可显然她不会这般做。
“皇姐后悔救我吗？”他依偎在司翡身侧自顾自的说着，“哪怕救了，也死的很快，还让你操了那么多的心······”
“不，怎么会，不会，皇姐做的最对的事就是救了你······”司翡哽咽着说着，全然不顾身后是否有暗箭要夺她性命了，她现在只想陪在司启易身边。
“皇姐，你听我说······”他用尽全力靠在司翡的耳侧，同时将自己的身躯拉后，好庇护住司翡，“记住，苏止想要谋权篡位，他才是杀害父皇的凶手，不要，不要让他······”得逞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箭鸣，司启易重重的向她压去，二人一齐倒在了地上······
冰冷的地面亲贴在她的肌肤上，她的耳侧响震的是她的心跳······
那，那司启易的呢······
泪倾颓，身侧感受到一阵湿热，血腥味充斥着司翡的鼻腔。
“易儿——”
无人回应······
司翡自然知道发生什么了，司启易刚刚又为她挡了一箭······
所以，眼下，他已经·······
意识到这点的司翡，心已经痛的不能自已了，可她哭不出来，脑子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身体好像脱了力，可痛觉却是异常的清晰。
哪哪都痛，可心最痛，痛的不能自抑。
她的视线一瞬不瞬的朝向前方，除去自己的心跳，她好像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有脚步声，来的很急。
还有一声箭鸣，只是这回换了方向，不是向他们这处去的······
司翡动弹了一番，侵染到身上的湿热已经凉了，她撑起了身，看着来人。
一袭简单的青衣，他匆忙的来，左手持弓，右手持箭，但在接近司翡那刻全然倾落。
好闻的兰草香好像能冲淡周身的血腥味，司翡闭了闭眼，含在眼眶多时的泪终是落下。
在拥住司翡的那刻，贺少执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下了。
“苏领事带着人来了，白诺已也从十夷城赶回来了，没事了。”他的手在司翡背后轻拍着，“我来的太晚了······”
“易儿他······”司翡靠在贺少执肩头，半晌后出了声。
贺少执自然是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司启易，他心如刀绞，可却无计可施。
司翡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疼，她缓缓起了身。
“要为易儿和父皇报仇，要血债血偿，我要他们不得好死——”
疼痛是可以摒弃的，可仇恨不能······
她站起身的那一刻，宫门也大开，火光慢慢向她这一处延伸着，那是苏韵乔和白诺已带着人来了······
司翡看着他们，缓缓开了口。
“苏止弑帝谋反，当诛！”
辽阔的宫中一声令呵传下，应接的是成千上万的呼声。
“是！”
震天撼地，声绕宫城。
*
“这是，这是怎么了？”黄太后惊恐地看着苏止，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可他没回答她，只是把她硬生生的拽了起来，没有丝毫的怜惜。
“苏止，你想干什么？！”黄太后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会这么对她，“来人，快来人啊，有人要刺杀太后！”
“给我安静点！”苏止拿了刀抵在皇太后的脖颈，“你以为现在会有人来救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