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一起？为什么？”周问月觉得有些惊讶。
“这场宴会算是王的家宴，参加的人都需要带上家人，我家里只剩下昴婴，总不能带他一起去？”昴珈斜睨了周问月一眼。
“有何不可？”周问月失笑。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昴珈的语气带着一丝明显的坚决。
这未免有些霸道，但周问月也没当回事：“所以？你让我冒充你的家人？”
“也不能算冒充，你就当帮朋友一个忙？你不是自诩热心人吗？”昴珈随意地把垂落到肩膀的头发拂回去，另一只手不自然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这忙可不好帮，圆顶宫里应该不少人知道大人家里的情况，让我来冒充这不是一露脸就要露馅？”周问月挑眉，还是只当昴珈在和她开玩笑。
而且到时候说不定这场宴会就变成鸿门宴了，她不知道那位叫阿诺的随侍会不会在宴会当场就暴起杀人。
“我说你是你就是，难道还有人敢质疑我么。”昴珈靠过来了一些，语气里是不容置疑，“跟我去吧？”
“大人在宴会上是有什么计划吗？”见他这幅模样，周问月认真起来，“如果信的过我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如果能帮上忙一定会帮的。”
昴珈被噎了一下，看着周问月的眼睛，对方的神情还是带着明晃晃的“我不理解”，这让她看起来有点呆，和根木头似的。
噗。
昴珈忍住了想笑的冲动。
周问月看着昴珈停顿的表情，以为他是不想说，于是坐正了身子，打算在昴珈说话之前先考虑点别的。
这场宴会其实算是个很好的机会，秘宫里的大越人已经拖不起了，她会在进圆顶宫之后去找赫曲兰若商量，然后问清楚昴珈的想法，敲定方案。
在寒城彻底消失之前，她还有很多任务需要完成。
昴珈吐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望向周问月：“那我们先略过宴会的事，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大越有一只来寒城的使臣队伍么？”
周问月点头：“记得。”
“线人说，那支队伍现在驻扎在了都护府，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动作，但是，我觉得，有人已经先混进了寒城里。”昴珈的语气带着凝重，“寒城往来人员复杂，要进来不难，但是想进去圆顶宫应该还是不容易的，我这也只是猜想。”
“我觉得……大人您猜的应该没错。”周问月快速打断了昴珈的话。
“为什么？”昴珈探究的眼神望向周问月。
因为……周问月突然觉得自己的嘴唇有点发干。
因为她丢了一块进圆顶宫的通行令牌。
篷车依然在行驶着，只是车内的气氛略有死寂。
昴珈捏着太阳穴，周问月看着窗外。
“那我再问你一次，去不去宴会？”他打破了沉默。
周问月转念一想，如果那个拿了她腰牌的人目标是这次的宴会，那她于情于理还是要去会会的。
于是，她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我能问问，到时候除了迦南王子，都有些什么人？”
“祭司台的巫祝，护城卫队和圆顶宫里的贵人，不过参会具体的名单在昴婴手上。”昴珈轻描淡写道。
“那到时候有什么忌讳你要和我说。”周问月往篷车窗外看了一眼，眼见已经快到圆顶宫的城门了，“要到了。”
可是这个时候，昴珈打了一个响指，周问月眼见篷车调了个方向，往别的地方走了。
“有什么问题吗？”她警觉了起来，看向昴珈。
昴珈看着她，失笑：“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像草原上受惊的兔子。”
白泷男人舒展了一下身躯，继续说：“我带你去试衣裳。”
试衣裳？
周问月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这几日出出入入她穿的都是医馆里找出来的旧衣裳，虽然整洁但是多少有些老旧，而且就算她穿了她的新衣裳，估计也比不上圆顶宫那些贵人们的衣衫气派。
她本人不在乎这些，穿啥倒是不要紧，如果昴珈说，让她进去端茶倒水表演杂耍她也双手赞同。
只不过眼下，如果要和昴珈一起去的话，多少还是得打扮隆重点。
紧接着，她又想起一个问题：“可是我可能没钱买太贵的衣裳。”
昴珈示意她闭嘴：“不用你出。”
昴珈带周问月来的这个地方，看起来不是对普通民众开放的地方。
篷车通过几个哨塔，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兵士正中，周问月看到了几座相连的土木建构的建筑群，样式看起来很像圆顶宫内的宫殿，只是它们的外墙没有被刷成白色。
这看起来倒像是什么秘密基地。
篷车缓缓向里推进，昴珈出示身份证明之后，检查的士兵就很快放行了。
“这里是直供圆顶宫和祭司台、卫队司平日用料的处所。”昴珈给周问月解释了一下。
就相当于王族的仓库了。
周问月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跟在昴珈后头下了篷车。
为了避风，这里建筑群所在的地放是在山的背面，同时也背阴，周围略有寒冷。
周问月跟在昴珈后面去到了侧边的一间小屋子，进门，里面坐着几个白泷男子，穿着相同的服饰，正就着日光看同一卷摊在书桌上的长卷。
周问月听他们说白泷语，都是一些听不太懂的名词。
不过她扫了一眼长卷，心中猜测，他们应该是在核对账目。
他们似乎都认识昴珈，纷纷起来问过好之后，有一位上来，用白泷语问昴珈有什么事。
“我来拿一些布料做礼服。”昴珈说。
“那还是您和昴婴大人两人的？”
“不是，是给女孩子的。”
“恕我冒昧。”那位官员说，周问月感觉他的眼神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礼服是给您身后这位姑娘的吗？”
昴珈点头表示肯定。
“那刚好，圆顶宫几天前派了裁缝来赶制衣裳，现在还没有回去。”官员说，“直接在这里为这位姑娘量一下尺寸吧，做好之后，我派人送到您那里。”
“可以。”
他们后面就着其他话题又聊了一些，但语速实在太快，周问月没听的很清楚，紧接着，昴珈拿出了大概是印信的东西，对方接过后，又拿着另外一本长卷翻了翻，核对完便说：“那我去把裁缝喊过来，您先带着她去里面挑衣料吧。”
——
放着衣料的房间意外的不是很大。
据昴珈的说法，寒城里很多贵族自己有做衣服的小作坊，并且因为白泷这边出产宝石的矿山多是贵族持有，这些人买得起非常名贵的衣料，并不是很需要由圆顶宫提供礼服。
周问月认不出来眼前都有哪些布料，但她可以肯定，这些材料如果拿到她那个时代，拿来做一套成衣的价格肯定不菲，而且光有礼服不行，她到时候还得在身上戴上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
“不过往日里，这边的首饰会被挑光，剩不下什么好东西。”昴珈冷哼一声，“到时候，我在昴婴管的祭司台仓库里给你找一套好的。”
额，这么做昴婴不会有什么异议吗……
“昴珈大人。”周问月冷不丁地出声，“如果我到时候把衣服或者首饰弄坏或者弄脏了，该怎么办？”要赔吗？
“你猜猜看？”昴珈侧头，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狡黠。
“我觉得要么还是给我安排一个侍从的角色……”周问月光速认怂。
“哈哈哈哈。”见她有些蔫吧的样子，昴珈似乎被触碰到了笑点，“你有胆色在外面乱跑，怎么区区一件衣服就能把你吓住？”
“这不是怕您变成我的债主吗……”周问月扁了扁嘴，“先说好啊，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
“我看你真是想多了。”昴珈转过身去，“你自己挑着吧，我出去转一圈。”
“好。”周问月点头。
正当她被眼前的布料晃的有些眼花缭乱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不用顾及我，可以进来。”周问月听到敲门声，转身用不太流利的白泷话说道。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四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她们手上都端着一个用白色丝绸覆盖的木托盘。
“这是您的首饰。”她们说着，一一掀开了手上的绸布。
这是一整套做工非常精致的首饰，包含戒指、钗环、臂钏、项链、腰带、垂珠配饰和各色宝石小玩意。
周问月愣在原地。
之前见过的那位官员从门外进来，对周问月笑的十分灿烂，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白泷话，周问月只听清楚一句：“送给您的。”
送给我？？
没搞错吧？
她当即开口：“抱歉，能说清楚一些吗？”
那位官员听出来周问月白泷话说的有些吃力，终于放慢了语速。
“这是送给您的，您放心，绝对不是次品。”他拍着自己胸脯说。
“是谁说要送给我的？”周问月失笑，问道。
官员卡了一下，没答上来。
“是不能说吗？”她贴心发问。
“倒也不是……”官员摸了摸下巴，“您可以看做……一点答谢，我看大人您来这里做礼服，就差人去把我自家留的这套首饰拿出来了。”
“可是，答谢……为什么谢我？”周问月懵了。
“您认识傩难大人吧？”官员说，“早前他从城外流寇手里救了我一双儿女，这于我是救命之恩。”
“我想当面谢他，但我不知道大人究竟在哪里，我在祭司台有熟人，告诉我他和白婆婆医馆里一个姑娘颇有交情，加上往日昴珈大人从不带别人来这里，我就多问了一嘴，知道您的身份之后，就这么自作主张了。”
知晓缘由之后，周问月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
眼前这位官员称许岱作“傩难”，想来这事也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原来他现在还是可以留意到寒城外的情况吗？
流寇……
想到牧孜央蓝，周问月心里一紧。
“救人的是他，请您就留着这份情，以后当面谢他。”她说，“您对我有心了，但这份礼我真的收不了。”
“傩难大人是个好人，您也是个好人哪。”官员笑着说，那笑容里还带着泪光，“那我就把这套首饰收起来，等日后亲自去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