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哪里知道自己的马甲居然已经掉了？！

眼下她在高长恭心里恐怕是类似于荆轲和高渐离之类的神秘刺客。

看见她回来，徐之才一边挑拣药材一边说：“听说你姐姐不日就嫁给高长恭了？”

“是啊。”

“你们家平常也不住在邺城，怕是不大了解，这可不是一门好亲事。”

高玉无所谓地说：“又不是我嫁。”

徐之才：……

这年头，家族和个人都是完全捆绑在一起的。他还真没见过这么说的人。

“我瞧你年纪轻轻，千万不别急着嫁人，跟着我多练习一些医术才好。”

自己虽嘴上把她骂的狗血淋头，但这些日子徐之才也发现这丫头确实不是等闲之辈。

不管怎么说，她至少识字儿啊。

虽然不太会写，但至少认识。

高玉当然不是不会写字，但与其她写那些缺胳膊断腿儿的字，还不如直接说不会算了，反正这年头没几个识字的。

虽说东汉蔡伦就以树皮、破麻布、旧渔网等为原料，将其剪碎、切断、混合、浸泡。晾晒干燥后即可成为书写用纸。

蔡伦还因此被封为龙亭侯，时人便把这种纸称为“蔡侯纸”。

但“功铭著于鼎钟，名称垂于竹帛”，当时纸张并未被大范围。

三国时期，纸简并用，但西晋时期，整个社会从整体上说，已经几乎完全进入了纸的时代。

不过，还是得等到纸张书籍都已经非常便宜的时候，随便哪个人家都能够买得起的时候，科举才真正有了群众基础。

“我听说，前几个月宫里昭仪难产，是你接生的？”

徐之才最擅长的就是妇产科了，高玉点头，不过没敢说自己怎么干的。

在古代既没有输血、也没有抗生素的时代，真碰上难产、什么保大保小都没有意义，基本就是一尸两命、母子双亡了。

不过，高玉救了她们母女俩也无用，一场瘟疫、她们还是没能熬过去。

此时一个侍从急急过来，说是陛下身体不适，要徐之才去看看。

徐之才收拾药箱，对高玉：“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我？”高玉连连摆手，“还是别了吧。”

她可不要见高澄那疯子。

徐之才抄起手枕打了她一下：“快走。”

真是职场霸凌啊，高玉委委屈屈地跟着徐之才去了。

听说宫外都已经哀鸿遍野了，宫里也好不到哪儿去，可高澄这殿内还是一副刚刚歌舞升平过的模样。

内侍在徐之才耳边轻声说：“陛下刚刚恍惚不恒，说是空中有五色物，稍近就变成一美妇人，去地数丈，亭亭而立，食顷，又变为观世音……”

高玉低着头，这要么是眼睛的毛病，要么就是脑子的毛病了。

这癔症的状况还是挺明显的。

徐之才虽是这个年代的神医，能治精神分裂吗？

精神恍惚，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八成就是癔症、精神分裂。

在这个时空，就算华佗张仲景来了，对付精神分裂那也是她高玉最专业的。

提起精神科医生，很多人会将之与心理咨询医生挂钩，就是那种跟你聊聊天、就是解决你心理问题的。

不过其实中国并没有心理咨询师，只有精神科医生，等她毕业以后，大概率也是去一个医院的精神科工作，给你开药、不跟你聊天。

现在工作节奏快、日常压力大，很多人都有心理问题，很多医院的精神科、失眠专科那叫一个供不应求。

心理问题大部分都是生理问题，精神分裂症它是脑子出了问题，而不是所谓的“心灵”疾病，不是跟你聊聊天，让你大哭一场、释放一下就好了的。

但精神类药物副作用都挺大，一些治失眠的药物，吃完虽然能睡了，但就跟断了片似的、头疼欲裂。一些抗抑郁药物，服用之后是不抑郁了，整个人也麻木了。

徐之才又上前又问了另一些症状，全程高玉都没敢抬眼，她可不想引起一点儿高澄的注意。

不光是中医，你就算是现代医学也得跟患者面对面的交流、看看他的状况呀。

现在徐之才离高澄至少有五十米，连他是男的女的都看不清楚，这还看什么病、开什么药呀？

回来药房，徐之才前前后后转了半天，时而望着天、时而看着地，还一直絮絮叨叨的。最后才低声说：“看陛下的症状，还是□□太多、大虚所致。”

这个观点，正在喝水的高玉也十分赞同。

只见徐之才拿起笔写了一个药方，又斟酌了一下改了几样，随后问高玉：“你也写个方子，我瞧一瞧。”

“我？”

高玉傻眼了，高澄的毕竟是个皇帝，当领导的压力大，越大的领导压力越大。大一统王朝的皇帝都挺累的，更何况如今这样的几分天下，随时不是你干掉、我就是我干掉你的状况呢。

当然除了遗传和压力，酒色必然也是十分重要的诱因。

只要高家兄弟能够戒酒戒色、清心寡欲，对病情那铁定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开药？”

但要是论起开药，高玉还真不知道到底开个啥药来。

龙胆草郁金方？

龙胆草、胆南星、桃仁、茯神、郁金、枳实……能够泻火通里、化痰开窍、化瘀行气。

或者通天宝耳熏剂？

朱砂、五味子、大黄、三七、天南星……用此熏耳治疗，能够疏经通络、镇定安神、活血化瘀，可治头晕头痛、失眠多梦。

徐之才眼睛一亮，又开始跟高玉讨论起分量了。

哪个多一点，哪个少一点，这个高玉哪知道，要她说高澄现在的症状已经不轻了，治重病、就得用猛药。

氯丙嗪、奋乃静是第一代的抗精神病药，也是传统药物。

这些药疗效还可以，但副作用挺大，患者服用之后很容易行动僵硬、思维呆滞。所以现在临床上已经不太用了。

阿立哌唑、氨磺必利则是二代药物，和传统药物疗效差别不大，但是其反应比较小。

要她说，你研究你的药，我开我的药。

反正这个北齐，别的不知道，精神病人那是多了去了，在这皇宫里简直遍地都是，完全一个大型的精神病院。

中药和西药一起服用虽然不好，但一时半刻也死不了。

“殿下，酗酒的厉害吗？”

上辈子高澄想当曹丕、却瞬间变成了司马师和孙策，还没有活到酗酒的时候。

但高洋高湛这两位都是酒蒙子无疑了。

老二高洋当皇帝的时候，直接在大殿上摆了一口锅和一把锯。每逢他喝醉了酒，必须杀人才能快乐。

但是呢，他从早到晚都在喝醉，所以必须从早到晚不停地杀人。

而高洋母亲娄太后，看到儿子整天沉溺于酒色之中也是气得不轻。有一次，就用手杖打了高洋一顿。

高洋毫不示弱，打骂自己老娘“老太婆”，要把她嫁给胡人，还酒后把母亲给摔伤了。

“就你们家这些疯事啊，真真是罄竹难书。”

高洋酒醒后，也发现自己铸成大错，于是痛鞭自己，决心一定要戒酒。

但戒酒戒烟这玩意儿谁不知道啊，能戒掉就见鬼了。

“戒断酒精确实很难受。”高玉琢磨，“但可以通过□□之类的苯二氮卓类药物来缓解症状。

苯二氮卓类是镇静催眠类抗精神病药物，可以改善戒酒过程中出现的震颤、谵妄这些症状。

总之，真想戒酒，方法多多，就怕他们不肯。

你说要有什么药，吃了就一口酒也不想喝了，那是真没有。他们是医生和大夫，又不是神仙。

徐之才不知道她在瞎琢磨什么，自己去抓药了，皇帝的药自然是要他亲自下手。

高玉想着待会儿还是要去高长恭那边瞧一瞧，这小可怜的爹不疼、娘不爱，好在还有个老弟。

不过这老弟瞧着不太靠谱的样子。

想到高长恭，就不免想到兰陵王，想到兰陵王，就不免想到高淯。

“那个，徐典御。”她忍不住说，“听说兰陵王高淯一直病了，是什么病啊？”

“这……”徐之才抓药的手一顿，“我也不知道。”

“您是尚药典御，陛下眼前的大红人，这您都不知道？”

高玉可不信，她真是越来越奇怪了，高淯要么摔死了、要么没摔死。这好多年过去了，就算摔瘫痪了，也能用小推车推出来晒晒太阳了。

现在这算是什么回事啊？

徐之才白了她一眼：“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知道的不要知道。”

高玉：？？？

不至于吧，多大个事啊。

这更激起她的好奇心了，好歹那个身体她还用过一段时间，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情的。

这些日子她四处忙事，偶尔闲了也打探过。

作为高澄的亲弟弟，而且是一个妈生的，在高澄篡位当了皇帝之后，高淯就被封了王、赐了府邸，但自己并没有去外面住，而是住在了太后娄昭君的宫里。

娄昭君大部分时间都在晋阳，她最小的儿子高济也都分府外面住了。所以那个宫殿里面其实就住着高淯一个主子。

她决心一定要找一个机会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