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见文曼芷还是在三个月前，原兮今天特地换了一身休闲装，不只是为了陪姜琼南来试镜。

她步伐缓慢的走向这位大导身边，眼前人看起来比三个月前更为憔悴了，惹得她都舍不得递出兜里的东西。

“呦，没想到您还真来啊，”听到声响后的文曼芷从座椅上转过头来，她眼圈发青，素颜带着副眼镜，见原兮来了后随手摘下眼镜来揉了揉眉间。

“好歹我也是你投资人，还不能来看看选角了？”

“你是真想来看，不是来下威的？”

原兮几个月前就同文曼芷说过关于姜琼南这件事，平心而论，她比任何人都适合书中的那个角色，就连面貌描写都对得上，只是后者听后没什么波澜，她只要有演技的，不要废物。

也有不少人想往她电影里塞人，这个年纪的导演里，拿过新人奖，还能拍出上座文艺片去再冲奖的，只有她一个。

干这一行的多少是有点心高气傲的，尤其是文曼芷这种背后有家世，同时实力还能拿出手的，她追求的是极致的艺术，用原兮的话来说，就是她这朋友，不拍的时候是正常的，拍摄的时候，简直就是事精。

不过拿姜琼南塞进文曼芷手里，她也一点没手软。

于是在轮到姜琼南上场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坐在导演身边的原兮，她转着笔冲她轻轻挑了下眉，而后柔柔地笑着看她。

到这姜琼南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说陪她来了，明明就是她自己得来，还要扯上她的理由。可不得不承认，她坐在那只是冲她笑了笑，就能神奇地让自己最后那一丝丝忐忑都随之消散了，只剩下安稳的心在她看过来的那一眼中剧烈的抖动了一下。

走完流程后姜琼南开始她的第一次试镜，她试的是女二角色，能拿到这个试镜机会就已经是多少人挣破头皮都挣不到的了，更不用说女主。

她隐隐听说过，女主似乎已经定下来了，是刚提名过奖项的电影新人，她拜读过剧本后又去求原兮得了原版书，读完后其实也就明白为什么文曼芷能定下是她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为大荧幕而服务的，想到这，她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景溯，不禁感叹，景溯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蛋，不来这行也是有些可惜。

就在入戏的前一秒她还在东想西想，下一秒她就进入了剧本状态。

她断断续续的跟着文曼芷的要求试了好几段场景，甚至比前一个人的时间都要长一倍，结束后又接着问了她好多问题与感受，所有问题都问完，姜琼南鞠躬准备离开，身侧都转过后文曼芷却突然叫住了她，本已经暗下的灯光又一次打在了姜琼南的身上。

笔尖压在纸上，墨水染了一大片白纸，文曼止低头看着墨水晕开的痕迹，问了一个并不该是向女二的提问的问题，

“你认为剧本的落幕是场悲剧吗？”

这是场悲剧吗，对于文艺作品来说，定义的范围有太多了，就像她初次品读剧本时下的定义，这是彻彻底底的悲剧，可当她反复翻开，写完自己的人物小传后又以书中人物的视角去看女主，才恍然发觉，也许对于她来说这一切并不是坏的。

姜琼南站定后开口答道：“故事圆满的重要性更取决于过程，大众去看女主对于爱情的取舍或许太过残忍，她的每一条感情线都太不圆满，可这并不能代替女主个人的成长线，这才是真正的重点，完成救赎的方法是在自身，感情只是附加品而不是必需品，至于对待结局的看法，一千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于我而言，于我的角色而言，我为她最后的成长而感到十分欣喜。”

在文曼芷的点头下退场，姜琼南小跑出了会场，助理小刘在车旁蹲着等她，接过水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已经潮湿一片，而后点开原兮刚发的消息，只有两个字，像学她一样，发消息只发几个字还带句号，“很棒。”

“怎么样姜老师，”小刘从她手里又接过水，这是原兮从公司亲自给她选的助理，一个个子不高却行动力与能力巨大的小姑娘。

姜琼南每次去公司都能发现，除了看门的保安大爷，公司里上上下下都是小姑娘，再有就是亲和力十足的保洁阿姨，也不知道是不是人事部被原兮下明令只招聘女性。

“还可以，我其实也没底，”姜琼南摆了摆手示意，上了车轻声嘱咐道，“直接送我回家吧。”

姜琼南走后原兮还陪在文曼芷身边看戏，一直到夜色降临又到凌晨一刻，终于等到结束，原兮跟着文曼芷去房车里吃凉透的便当。

原兮没有胃口吃，她绕来绕去，最后直截了当地问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文曼芷扒拉着盒饭吃得倒是很香，她没有原兮那么多臭毛病，故意听不懂道。

原兮喝了口热水，一字一句地加重咬字说着，“姜琼南怎么样？”

“你就那么在意她？”文曼芷放下筷子看向原兮，她对这个常常半死不活的朋友，燃起一段这么大的兴趣而感到奇怪。

“明明是我的问题在先，我有权保持沉默。”

文曼芷拿过原兮手中的水瓶，向自己杯子里倒满后又慢慢悠悠地喝，最后问道，“她学什么的？学表演的？”

“学音乐的，”原兮解释道，“你记不记的杨正栋，那是她以前的老师，拿过她的作品发出去又翻红后，就压着人家小姑娘。”

“然后就让你给捞来了？”文曼芷叹了口气，“原兮，你能不能收收你的菩萨心肠，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你去拯救的。”

她话到这有些难听了，原兮还是没有什么情绪，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怎么能这样算呢？”

又低头道：“我只是，不想看她走错路。”

文曼芷神情复杂地看着原兮，掏出打火机来，想起原兮讨厌烟味后又放了回去，她焦躁一般搓了搓手，才捡起刚刚的问题答，“确实不像是系统训练过，演技一般。”

“但正因为没有经过科班学习，没什么套路性的东西，全靠自己入戏。”

“还算是有灵气的。”

“说话也是，至少里边是有东西的，能理解到人物，不至于问什么都是脑子空空。”

这个话能从文曼芷嘴里夸出来已经是最高的评价了，原兮嘴角抬了抬，“是吗？那你要不要。”

“再试两场吧，”原兮的眼光的确独到，文曼芷没把话说满，如若抛出掉原兮这层推荐，能试到姜琼南这类演员，她会如获至宝地立即定下，反而加上原兮这层缘故，让她有些犹豫。

比起这个来，她更想知道，原兮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真要和这女孩儿扯上那么深的关系吗？”

文曼芷还是忍不住，当着原兮的面点燃了根烟，“玩玩就算了，她眼底的野心可不小。”

她调笑了两声，“真不怕人家顺着你爬高了，再把你给踹了？”

原兮只是笑，哪怕她用最低处去想姜琼南的目的，也不过是想大树底下好乘凉，身边的朋友也都是这样认为，看她好似看一个突然冒傻气的恋爱脑。

但她其实没什么能给她的，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反而更容易，她怕的是一个单纯的小孩真来她这找爱，会受之有愧。

她只是，想找一个最简单的情爱方式。

这样就，刚刚好。

原兮被烟味熏得皱了皱鼻子，抬手掐掉她的烟，“曼芷，有野心对于一个女孩儿来说，不是好事吗？”

“对形容我们南南来说，是十足的褒义词，我当你是在夸她。”

她就是要看鸟儿怎么折断翅膀，怎么忍痛流血，再怎么涅槃重生成凤凰，飞得越高越远越好。

她既心甘情愿入笼，便不会轻易放弃，同样的，她也乐得助她一臂之力。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实在也讲不出什么原因和道理，说到底就是她想而已。

原兮同样也是这样的人，虽然她事事都是无所谓的态度，但在这方面她与姜琼南相似得惊人，认了一个死理，八百条牛也拽不回来，哪怕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神经病。”文曼芷最后评价道。

“你才神经病，”原兮这才从包里拿出那张请柬，也是她今天来这的真实目的，受人所托，不得不来。

文曼芷抬眼看到后，脸色都变了，却又不在意地问：“谁的？”

“还能是谁的，然然的，你重金买下的剧本原著，黎然的。”

文曼芷抓了抓头发，再沉稳的人到这也有些激动，皱着眉问她，“她怎么不自己来送，你拿回去，我不去。”

“别这么幼稚了曼芷，她原话说，我只要送到就行，去不去随你。”原兮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她见过这种事情与剧情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论男男女女，总有那么几段感情走到最后是这样的结局，也许最初有的几分真心也早被利益蒙蔽得甘愿坠落，尤其是在她的身边，从开始的惋惜到现在的淡漠，她只狠心的劝说着，“这是她非要走的路，她要高升，不是你早知道的吗？”

左手右手都是她的发小，原兮说不出什么偏向性的话，但对于这种选前途的行为，她倒是有几分赞成，她乐得看领导席位多了一个优秀的女性。

毕竟这世上又不是谁离开谁就一定要死要活，有条更宽敞好走的大路，就一定会有人选择走，说到底，少了一分的勇敢，就走不到地老天荒，可谁又能抛去一切，把所有都给了爱情呢？

她见过她们的难过，也见过她们曾有过的片刻温情，内心早已平静无风。

文曼芷像是被她的话打击道，又坐回去吃起了她的盒饭，默默吃了两口后才开头道，“请柬你拿回去，让她记得来包场看电影。”

“还有，”在原兮点了点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又抬起头道：“替我祝她，”

“升官发财，前途无量。”

作者有话要说：——都说了狐狸小姐她超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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