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的台词被人抢了个一干二净,云绥僵在原地差点憋成个窝瓜。
迟阙微微侧头,冲他比了个口型:
不好意思,后来者巨上。
云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冲着迟阙的大腿锤过去。
迟阙晃了晃身子轻巧躲过,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只有旁边人能听见的轻笑。
云绥当场无火自燃。
“那就再辛苦云绥同学了。”聂华当场拍板,“班长是班委中最辛苦的,请大家鼓掌鼓励!”
云绥在掌声中咬牙扯出一个微笑:“老师,这次分班有很多二班的新同学,大家彼此不熟悉,不如让迟阙来当副班长,我们一起磨合。”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一点看不出来这番大义之词下全是拖人下水的阴暗私心。
这场高端互坑给全班都看醉了。
“好!那就请你们俩为我们的新班级多做一点贡献了。”聂华毫不停顿地拍板决定。
这位中年人板着的脸突然柔和下来,露出和蔼的笑容:“老师接下来还有年级大会,就由两位班长负责其他班委的选举,依旧按照推荐和公平竞争的方式进行。”
云绥顿时醍醐灌顶!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老聂最开始就想刺激他俩互坑好坐收两个牛马!
然而为时已晚,他们都掉进坑里爬也爬不出来了。
聂华收拾好东西敲了敲讲桌叮嘱道:“云绥,选完班委记得大扫除后再放学。”
云绥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转眼间,一对在论坛掀起腥风血雨的宿敌就并肩站在了讲台上,一个负责组织,一个负责计票,除了一人顶一张死人脸,哪里都十分和和美美。
云绥默了默,重新抬头:“那我们先选一下学委,有人自荐或推荐吗?”
他说这话时目光下意识看向一个方向,那一片的人条件反射地跟着看去。
是原一班学委宋栀年,一个白净高瘦但十分有气场的姑娘,在排座位之前刚组织全班交了暑假作业。
“全票通过。”迟阙站在讲台的一侧冲他打了个OK的手势。
云绥点点头,对这场班委选举放心了些。
“最后一个,文艺委员。”
整个班级陷入死寂,学生们齐齐低头,恨不得把自己埋地缝里。
云绥轻轻叹气,并不意外。
文艺委员负责的板报大赛和文艺节目组织都不是什么好差事
一中每年的元旦晚会和校庆文艺汇演都要求每个班必须出节目,但高中生时间和精力有限,唯恐避之不及,最终都是文艺委员自己含泪顶上。
而板报周虽然不需要真人上台,但每个年级的板报会轮流展览半个月,在此期间,所有制作者的名字和照片会同步出现在展板上,不论好坏,通通游街示众。
一言蔽之,I人的地狱。
“没有同学愿意吗?”云绥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任务繁重,我会安排副手帮忙。”
气氛凝滞了几秒,更压抑了。
云绥只好自己出面当恶人:“那就由原一二班文艺委员共同……”
“班长,我想试试,可以吗……”
一个细微的女声怯怯插话。
云绥惊奇地循声望去,还没找到声音的主人,先听见几声不屑地轻嗤。
“这风头都要出,有意思吗?”
“加钱强塞很值得骄傲吗?就不能低调点?”
“好烦呀这个人,进不了的圈子非得硬凑。”
……
讽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二班学生占多数,云绥看到那个女生垂着头,把自己缩在座位上。
他微微蹙眉,用板擦敲了敲讲台:“安静!有意见可以直接提。”
台下安静了了几秒,不知是谁嗤笑了一声:“班长,班委选一个砸钱进来的关系户不太好吧。”
“就是!”
……
云绥这才明白这个名字的熟悉感。
苏听雪,整个年级组有名的最强关系户,中等成绩硬生生靠砸钱砸进重点班。
嘲讽声死灰复燃,但偏偏苏听雪是唯一的自荐者,云绥简直骑虎难下。
情况愈演愈烈,一只手从他手中拿过黑板擦,迟阙重重一拍讲台,爆响声在窃窃私语里炸开,班级顿时鸦雀无声。
迟阙敲完便往旁边让了一步,把位子给云绥重新空出来,站在他身侧微微提高音量:“班长,苏听雪是很合适的人选。”
他垂下眼,黑沉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的扫过原二班声音最大的几个人,被他扫视过的纷纷低头。
云绥感受到许多质疑和和抗拒的目光,但没有一个人敢像刚才那样反驳迟阙。
“二班之前黑板报第一,我看见她一个人画到中午。”
一片寂静里,迟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疾不徐:“当时元旦晚会她出的小提琴独奏拿了第二,那时候她甚至还不是文艺委员。”
云绥轻轻挑眉。
迟阙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看来是真的别有意味了,不过也算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云绥嘴角轻挑,不紧不慢地接话:“既然苏听雪同学能力突出且是唯一毛遂自荐者,那这个职位就交给她吧,相信她成为真正的文艺委员后能够带领我们班在文艺工作上实现新的突破。”
他还刻意把“真正”两个字咬的极重,几个不愿意担责又跳脚的学生顿时闭了嘴。
迟阙微微偏头笑了一下。
-
隔壁班忽然哄一声炸了锅,一群学生拿着各种清扫工具直奔楼下。紧接着,一层楼的班级都陆陆续续行动起来。
云绥顿了一下,抬手从中间劈了条线:“靠窗跟我,负责班里,靠门跟迟阙,负责环境区,早干完早回家!”
回家之于高中生等同于汽油之于汽车,不到半分钟,班里的清扫工具就被分的一干二净。
云绥做完卫生洗完手,心情颇好的准备回家。
刚走出卫生间,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了两声。
【林女士:阿绥,和阙阙在一起吗?】
云绥心里五味杂陈。
【随便:我亲爱的妈妈,你说呢?】
林女士对儿子怂怂的阴阳毫不在意,我行我素:
【林女士:阿绥,放学和阙阙一起回来,妈妈在家等你们。】
云绥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边走边打字,突然有人在背后大叫:“同学!小心!”
然而为时已晚,云绥一脚踩在一滩水渍上,脚底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摔向前方。
但他并没有惨烈的栽在地上,而是跌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你的眼睛是花瓶吗?”抱着他的人咬牙切齿。
是迟阙。
整个走廊都安静了。
云绥打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摔进了死对头怀里,触电般推开抱着他的人。
迟阙没想到他恩将仇报,手忙脚乱地稳住身形。
他刚找到平衡点,云绥突然猛拽了他一把,迟阙眼前一黑,一头栽进他怀里。
俩人再次抱成一团。
周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缠绵不舍,比偶像剧还偶像剧的情节。
反应快的已经举起手机抓拍了。
迟阙反手轻轻推开云绥,露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假笑:“我谢谢你拉我哈。”
“不客气,你该谢的。”云绥嘴比脑子快地怼回去。
迟阙:……
迟阙:“或许你还记得,我是被你连累的。”
云绥:……
云绥:“不好意思,怼你怼习惯了。”
迟阙冷笑一声。
云绥掩耳盗铃地扭过脸,刚巧看到对面两个小姑娘举着手机猛拍,拍完还悄悄地笑。
见他看过来,两个小姑娘慌忙收起手机背过身。
云绥:“?”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云绥一个激灵。
迟阙的手在半空悬了几秒,泰然自若地收回去,压低声音道:“回去收拾东西,我在楼下等你。”
“啊?你都知道了?”云绥难掩惋惜。
迟阙:“……”
“对不起。”云绥默默拍了自己一嘴巴,“我,我条件反射。”
“没关系。”迟阙微微一笑,“我不接受。”
他头也不回地下了楼,云绥一溜烟逃回班级。
双方都急需嗑把耗子药冷静一下。
南常市八月末正是高热的时候,临近正午待在外面与去阎王殿拜访有异曲同工之妙。
云绥认真思考了一下让迟阙在楼下热死,彻底消除尴尬的可能性后,还是背起书包选择保护阴德。
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有一条长凳,迟阙就坐在那里用手机打字,腿上开着一台小风扇,手边还放着半瓶冰可乐。
生活十分享受,一点不为刚才的抓马困扰。
云绥:“……”
就该让他热着。
“你什么时候应聘的教学楼保安?”
清朗又不乏磁性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戏谑和嘲讽。
迟阙不知何时抬起头,下巴抵着可乐瓶盖,微笑着注视着他。
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他深黑的眸子跃进点点鎏金,握着可乐瓶的手修长骨感。
“我站岗第一个把你关楼外面。”
云绥脸一黑,大步上前踢了踢他的脚尖:“收起你骄奢淫逸的作风,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是让你吃喝玩乐,大展排场的地方吗?”
“不好意思。”迟阙慢条斯理地起身把风扇塞进书包,“我不知道一瓶三块钱的可乐在你眼里就是骄奢淫逸,伤到你的自尊我很抱歉。”
云绥:“……”
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上了后颈,云绥吓得差点跳起来。
迟阙举着还在滴水的冰可乐挑眉轻笑:“凉快吗?勤俭节约的清贫高中生云绥同学。”
“滚!”云绥抹了抹后颈的水珠,一拳砸向迟阙的脸,“你跟在车后面跑去吧!别想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