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姜警惕地转身，不着痕迹地将中年男子的容貌特征记下。
那中年男子面目实在平平无奇，不胖不瘦，身量与常人差不多，衣着也是最为普通的粗布麻衣，丢在人堆里转瞬就能被淹没再也找不到。
只有眼尾的一颗痦子算得上特别。
若是告诉前面仍在热闹讨论的几人这中年男子手中就有他们想要的神药，压根没人会信，只会把他当作在街头招摇撞骗的骗子。
“我知道公子在担心什么，但请放心，我手中的药的的确确可以帮助你功力大涨。不用再焦虑了，只要吃下神药，你就能突破自我，再也不会担心到彻夜难眠。”中年男子把黑绒盒子往前递，脸是笑着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高良姜没有接，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见高良姜没上钩，中年男子把盒子揣回袖袋中，眼睛一直看着地上，从高良姜的角度看过去他那微笑的弧度显得更加诡异。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高公子带来你想要的东西。从傅局的试炼出来后一直通宵练习，看样子你也不想那姑娘失望吧？”中年男子低眉顺眼，头却往侧后方一仰。
那是柳记药材铺的方向。他知道袁央洛！
高良姜抓住男子的衣领将人提起来质问：“你到底想干嘛？”
“啊呀呀，公子不愿意买就不买，何必恼羞成怒呢？”中年男子突然提高音量，扯着脖子朝两边的行人大喊：”我不过就是略通一点医术，瞧着公子面色发青，想来夜间总是难以入眠。恰巧我有一些提升能力的药，想顺道分享给公子。不过就是收点钱，公子何必这么大的反应，我也没说药是治什么的啊！“
中年男人一嗓子，让前后排队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一听这话脸上便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其中也有几个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问道：”你那什么药怎么卖啊？“
中年男子虽然被提着衣领，但完全不在意，还能嬉皮笑脸回复：”不贵不贵，十两黄金。“
听到价格，询价之人露出恼怒神态：”十两黄金？抢钱吧，这么贵！“
越来越多人关注到这边的动静，高良姜手一提准备把人拖到没人的角落继续盘问，可中年男子反应更加迅速直接大喊：”公子你是想把我拖到巷子里去吗？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若是想买药，我们就在这里，在大家的见证下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若是嫌贵不想买，那我也能顺便寻个新买家。大可不必偷偷摸摸地干啊！“
中年男子嘴上讨饶可眼睛微眯着看向高良姜，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欠揍表情。
他似乎是故意引起关注的。
高良姜余光扫了两遍的人群，注意到队伍里有些人嘴上不说，实际已经偷偷清点荷包看是否带了足够多的钱，估计他这边一散就会来找中年男子买。
高良姜冷哼一声，手劲一点也没松，神情坦然没有丝毫窘迫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这里可是宜城，就连四五岁的孩童都能辨百草，你在大街上遮遮掩掩随便找个丸子就想卖上十两黄金，难不成是蓬湖派的神药？”
一石激起千层浪，围观的群众叽叽喳喳地讨论开。
“蓬湖派的神药？那个傅局弄出来的吃了能突飞猛进的神药？”
“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那么厉害的药犯得上偷偷摸摸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卖吗？我觉得不可信。”
“就是！八成是些劣质的药丸，趁最近宜城来的外地人多想撒网骗点钱财。前些年有人拿着泥巴混点沙砾捏成团就大言不惭说是什么长生不老药，还说什么长期服用才能见效，一口气骗了一个商队老板上千两黄金呢！”
“哪是上千两，我听说上万呢！据说那泥巴丸有拳头那么大，让那商队老板每天饭后立即吃，肠胃还没消化完就吃那么多泥巴，哪个人能受得了？没吃几天就噎死了。啧啧啧，可怜啊！”
众人看向中年男人的眼神逐渐变得厌恶。在宜城，可以质疑其他人的医术或者药方的合理性，甚至可以大骂对方的药方毫无作用，三天两头为此在街上大吵特吵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可拿假药去骗外地人钱财损的就是他们宜城的名声，是人人喊打的可耻行为。
中年男子的笑脸再也挂不住，开口准备解释结果被高良姜恰到好处地抢白：“既然是价值十两黄金的好东西，你不如干脆拿出来让各位行家一起研究研究，若是真值这个价钱，这里人这么多你难道还愁卖么？”
众人跟着喊：“没错，是好东西就拿出来给大伙看看！”
”拿出来！“
“给大家涨涨见识！让我们看看十两黄金的好东西究竟长什么样！”
讨伐的声音越开越大，事关宜城整体的声誉，他们并不打算就此罢休。
高良姜好整以暇地看着中年男子进退两难的吃瘪模样。
他猜的果然没错，这人需要关注但又不能直白地把东西搬上台面，只能通过似是而非的话吸引部分买家私下交易。他并不精通药理，无论那人手上的东西是真是假，让这些从小学医的人帮忙看看也不是坏事。
高良姜再添一把火：”怎么不动了？不会真是泥巴丸吧？“
“不卖了！不卖了还不成么？”中年男子扯了两下衣领却没挣脱，只好憋着一股劲使劲往后一蹬。可没成想高良姜恰好在此时松手，中年男子来不及把力道收回就摔倒在地，像一只被翻边的鳖扒拉半天才起身。
”心虚了吧！骗子滚出宜城！“
”骗子滚出去！“
群众的愤怒在这个瞬间被点燃，如果在宜城人眼皮子底下卖假药他们都没反应，怕不是天下都要笑他们学艺不精！
队伍中一人从背篓中随便掏出一把东西就往中年男子身上砸：”吃甘草去吧！！看着你这种骗子就上火！“
一人起头，更多人有样学样，很快各种各样的东西砸到中年男子身上，将他赶出了队伍。
先前站在高良姜前面的人还没砸尽兴，看着落荒而逃的人转头对高良姜拍着胸脯道：“公子下次再见到这种卖假药的，直接在街上大喊一声，我们都会帮你！那些骗子也不想想宜城干什么起家的，保准不会错怪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我们宜城人是绝对不允许有人用假药骗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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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流连在天边，迟迟不肯下落，斜侧着穿插进复杂错落的巷子里。
中年男子拐了几道弯躲进深巷，见身后终于没有人追上来砸东西才停下脚步。
“呸！一群无知的狗东西！还敢砸老子？我让老大把你们都撕碎！”他啐骂一句，将头上衣服上的脏东西不耐烦地拍掉，然后捏住耳后翘起的一角便将整张人皮面具撕下。
面具之下是一副年轻男子的容貌，唇薄而红，眼睛狭长眼尾上翘，浓黑的睫毛如同天生的眼线，衬得人更加阴柔妖冶。
“好东西也不要，蠢死得了！还说什么已经恢复了神智，我看恢复了也是个傻子，气死人的傻子！偏偏这么蠢的任务让我来做！”万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粗糙的外衣脱下，嫌弃地一脚踹到墙角：“还好没弄脏我自己的衣服。想不通老大究竟为什么非要把那个傻子拉入伙，一点志向也没有，天天围着女人打转。”
万致指腹摩挲着黑绒盒子中间的裂缝，轻轻地打开一条缝又立马盖回去：“烦死了烦死了，我才懒得看呢！”
他将黑绒盒子重新揣回袖袋朝另外一个方向往巷子外走。
没走几步一袭黑衣出现在巷道拐角处，慢悠悠堵住了他的去路。
高良姜似乎没注意到万致，一直低头看着手上拿着的刚出炉的夜明糕，就像一个准备抄小路回去的食客。
香甜的气息萦绕在小巷中，万致像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朝高良姜走过去，他自信自己的伪装没人能识破，甚至即将路过的时刻还主动寒暄：“哟，公子这夜明糕闻着不错啊。”
压根没打算等回复，所以万致脚步不停，坦然地从一旁走过，结果一包冒着热气的夜明糕“欻”地直接怼到他眼珠子前。
高良姜伸着手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不错的话，请你吃？”
糟糕！被识破了！
万致转头就跑，可四周在他跑路的瞬间竖起几道看不见的墙将所有退路全部堵死！
“草！”
高良姜重新将夜明糕收好，不紧不慢地开口：“练了好几天，傅局的这个空气墙比想象中的好用呢。”
万致扒在空气墙上，大声吵嚷：“你到底想干嘛？”
“这问题有些耳熟。”
“废话，你自己前不久才问的。”万致懒得绕圈子：“大男人爽快点，你要干嘛？”
高良姜低头笑了几声，眼睛一抬：“打劫。”
万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