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轻柔,午后静谧的宫城像被披上了金色的薄纱。
李檀栾穿着简便,也没带侍女,在宫里熟门熟路地绕着小路闲逛,倒也没有遇见什么人,心情舒畅不少。
没多久,她走到了一处似是被废弃的宫楼,见四下无人,便兴致勃勃地上去了。
此处登高望远,李檀栾站在宫楼的一角,眼前是一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宫墙内外的世界皆入眼帘,既遥远又渺小。
也不知道丞相府是在哪个方向,母亲在家里可以看见站在这里的我吗?
想到这,李檀栾自嘲似的笑了笑。
李檀栾啊李檀栾,你可是十八岁了,还像孩童似的白日做梦呢。
她正惆怅着,突然发现近旁的树梢上挂着一只风筝,许是在空中断了线,这才飞到这偏僻处。
李檀栾低头左看右看,找了几块小石子,对着风筝便用力地扔,试图把风筝弄下来。
谁知,树下突然一道厉声传来:“什么人?”
李檀栾吓得立即蹲下身子,蜷成一团企图把自己融进小石子里。
“宫城内竟敢装神弄鬼,再不出来,当罪处置!”
声音冷若冰霜,带着杀意,李檀栾几时被这么吼过。
她心念一转:不对啊,我可是郡主,在这宫里还有我要畏畏缩缩的时候?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探头探脑地站起身,这才看见底下的人。
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肖也。
肖也一看李檀栾,瞬间想起来她是谁,正准备开口,却被李檀栾“嘘”势打断,只见她提着裙摆便火急火燎地下来了。
“怎么是你?”见来人站定,肖也便问道。
怎么又是肖也?我别是被他盯上了吧?
李檀栾不动声色地左顾右盼,确定附近没什么人后,这才行礼:“见过大人。”
她喊“大人”,佯装不知道肖也的身份。
“你是宫女?”见李檀栾的衣着朴素淡雅,毫无装饰,肖也推测道。
他的戒备心写在脸上,透着满满的不信任,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可没办法,此刻李檀栾不就是要撒谎嘛。
“是。”
“那你在这做什么,偷懒不成?”肖也的语气戏谑,摆明了不相信李檀栾的话。
“是。”
说多错多,李檀栾索性认下,还是别让这位三皇子的人知道她就是郡主,就凭太子和三皇子二位水深火热的局势,倒时候再牵扯出一堆事情来她可解释不清楚。
面对李檀栾的坦荡,肖也反而无话可说,只好继续求证道:“你在哪个宫里当差,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之前都躲你们这些人远远的,当然没见过了!
何况你之前都在外边打仗不回来,要是知道你会在这宫里转悠,我才不出来乱晃呢!
李檀栾心里吐槽着,嘴上却恭顺回道:
“大人事务繁忙,宫里人这么多,不认识很正常。”
“话可不是这么说,我遇人过目不忘,上次在宫外我们不就见过一面,姑娘那时还说日后不复相见呢。”肖也噙着笑,半是怀疑半是打趣。
“多谢大人记挂。”李檀栾心中快速盘算着该如何脱身,继续耗下去恐怕会被人看见。
“所以,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的主子是谁?”肖也收起笑,双目微眯,令人肃然。
“回大人的话,奴婢是东宫的人。”李檀栾灵光一闪,答道。
只有说是东宫的人,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就算肖也是三皇子的人,谅他也不敢随意对东宫的人下手。
“既是东宫的人,那便退下吧。”肖也盯着李檀栾,似像从她身上窥出什么破绽,良久后开口道。
“是。”
李檀栾俯了俯身,赶紧离开,虽是面带微笑,步伐却很急促。
刚走出没几步,后头又传来:
“等一下!”
又怎么了?!
李檀栾忍着万般情绪转过身:“大人还有何吩咐?”
你敢吩咐太子的人吗你!
“不敢,姑娘请便。”
果然,肖也随即便放她离开。
李檀栾脚下几近冒烟,几乎用飞的速度返回自己的殿内,关上门后大口喘着气,双腿疲累地差点倒下。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侍女担忧地问道。
“没事没事,碰到个怪物而已,已经摆平了。”李檀栾摆了摆手,喝了口水才算缓过来。
侍女笑了笑,郡主一向爱与宫人们开玩笑。
“对了郡主,刚才太子派人来了,奴婢按您吩咐的说您去找长明公主了,已经将人打发走了。”
“干得漂亮,晚上多加一个大鸡腿。”李檀栾拍拍侍女的肩膀,予以赞同。
太子最近遣人来得频繁,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别说现在没有正式的旨意,只要还没成亲,她不想见便有理由不见。
何况还有长明这么一个好帮手。
这太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长明那泼皮无赖的性子,奈何皇帝皇后宠爱,他是打不得也骂不得,身为兄长却只有白白被欺负的份,不敢轻易去招惹她。
可清净的日子没过几天,皇后又来了。
“臣女今早去给娘娘请安,听宫人们说太子殿下在您那儿用早膳,觉着不便打扰这温馨时光,因此打算明日再去问娘娘好的。皇后娘娘若有什么事,派人来吩咐一声就好了,怎劳烦您亲自过来。”
李檀栾的场面话说得滴水不漏,皇后听得也舒畅顺耳。
她对李檀栾这个准儿媳妇很是满意,从出身家世到样貌才情,放眼京中也就数檀栾最好。
太子若得了李家这门姻亲,以后的路便能一帆风顺。
更何况李檀栾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脾性知根知底,又难得的和长明如此亲密,皇后对她甚是喜欢,一心想尽早办婚礼。
“本宫知栾儿一向体贴度人。正如你所说,晨时太子难得到本宫宫中,我们母子便扯了会儿家常,你猜都说了些什么?”
我才不想知道……
李檀栾心中暗诽:能把您这尊大佛搬来,定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娘娘如此兴奋,想来与太子有关。”
“正是,要不说还是栾儿了解太子呢。”
我才不了解他……
“太子也是个有心的,知道前几日是栾儿的生辰,便精心备下厚礼想要赠予你。但这么多年你长在后宫内院,倒是极少有与太子相处见面的机会,太子也唯恐唐突了你。听说前几日特意派人来你宫里却都没能见上你,这才无奈托本宫来亲手将生辰礼交与你的手上。”
说着,只见几名宫人哼哧哼哧扛来了几个大箱子,一打开尽是些珍奇的珠宝首饰。
只不过李檀栾也是养尊处优长大的,这些对她来说不过是寻常物,这个太子莫非就想用这些收买人心?
“这些只是见面礼,太子接下来有要紧的政务需要出宫一趟,这一来二去恐又得好些个时日,怕是没有机会跟栾儿当面庆贺。见他这么遗憾惋惜,本宫这个做娘亲的总得帮帮他不是。”
李檀栾面上呵呵笑着,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所以啊,本宫这才过来和栾儿商量,不如明日你和太子一同前去,如何,所有的安排本宫已帮你打点料理好。”
明日?
所以这哪是商量,这不就是临时通知吗?
李檀栾哪有拒绝的余地,但她还是得一试。
“娘娘,这样是否妥当?栾儿这么多年都不怎么出宫,对外面的情形不尚了解。此番太子出行乃是国事,若是因为栾儿而出了什么差错,反倒是栾儿的罪过了。”
“无妨,只是寻常要事,太子只是坐镇指挥罢了,你这次也正好有机会出去看看,让太子带你到处游玩转转。”皇后把手搭在李檀栾的手上,“你和太子本就沾亲带故,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太子与本宫开口,以后说不定咱们更是亲上加亲的一家人呢。”
看来皇后这是拿身份敲打她。
也罢,这么多年了,已入虎穴,还怕区区虎子吗 ?
只是这个太子,未免太有心计,居然还搬出皇后,不给她一丝拒绝与回旋的余地。
送走皇后娘娘后,李檀栾疲惫的嘴角终于耷拉了下来。
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似乎要把满身的愁绪都一次性吐尽。
到了晚上,李檀栾特意命小厨房做了顿好的。
明日起就要和太子待在一起了,看着他指不定能不能吃得下饭呢,还是趁现在赶紧多吃几口,就当上路饭了。
尽情享用美食后的李檀栾,撑得不行,感觉五脏六腑都被食物挤压着。
她命退宫人,换了身轻简方便的衣服,便散步消食去了。
此时正是宵禁,宫里鲜少有人走动,李檀栾总是挑这个时候在宫里散步。
与此同时,肖也正在宫中巡逻。
经过宫楼时,他停下了脚步,对领队的士兵说:
“你们接着去别处巡查,有什么异动马上来报,务必保证宫内的安全。”
“是!”
此宫楼正是那日见到李檀栾的宫楼。
不知道为什么,肖也总觉得李檀栾会在。
他穿着重重的盔甲,却迈着轻盈的脚步登阶而上,一声不响,上去一看,李檀栾果然在这。
“你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肖也冷冷发问。
李檀栾不由被吓了一跳,摸着心口想:这个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的。
“大人好。”
许是月亮引的路,李檀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再次来到这个地方。
但有一点她很明确,那就是她喜欢这里。
没有宫人,没有身份,没有人管她到底是郡主还是准太子妃,在这里能够自然而然地待着,寻个清静。
只不过,这份宁静持续了没多久就被眼下某位不速之客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