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乐老师带着他们离开贫民窟。从贫民窟离开的站点在13号楼的天台上，运输小组的的飞行器摇摇晃晃在白色油漆涂抹的圆圈上落下，声乐老师招呼他们坐上飞艇。

从空中向下看。

贫民窟像是一片连绵不断的灰色伤疤。

离开贫民窟，外面的高楼大厦更呈现一种精密的高科技感，这里的楼很高，像是山峰一样黑压压的，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

这里很像古早游戏里面的那种赛博朋克式的建筑。到处是光污染，穿戴着机械义体的人们，绚烂的广告和喇叭恨不得把自己的广告打进每一个人的耳膜里面。

游戏里，策划通常将这种高科技低生活的地方比喻成贫民窟。

同学趴在窗边看这些大厦，穿过住户那扇透明的落地窗，有人趴在洗手池边喝水。

于是同学说，他们家里居然有水龙头。

飞艇上持枪的运输小组成员朝他们投来诧异的目光。

隐约能看见他们眉毛上的黑布抖动了一下——他们在挑眉，说这是哪里的乡巴佬。

高科技，地生活。

这里被人称为贫民窟，是流浪汉住的地方。

他们绝对想不到，在真正的贫民窟里面，楼里没有水龙头，水管和排污水管都是负荷的东西，这些建筑就像是一个摞起来的格子一样，没有给这些管道安置地方。

真正的贫民窟里面的人通常会提着水桶下楼，在集中供水点接水，这里也没有电，没有那些烦躁的电子广告，电线像是巨蟒一样在楼道里面穿行。恐怖片里有这个场景，因为家家户户都要接电，每一条电线缠起来就像是粗腰身的蛇，在楼顶的铁架子上穿行，偶尔耷落在人的肩膀上。

贫民窟里面没有排水沟。没有城市排水管道。

下雨的时候。

瓢泼的大水会从天上一股脑的倾倒下来。

将贫民窟变成一座浸泡在汪洋里面的孤岛。

楼里面的招聘广告上写，日结200-300元一天，但是在这样被高楼林立、霓虹闪烁的拥挤城市里面租一间带马桶和洗手池的房子，都要一万七一个月。

同学们的目光从这些设施齐备的房间上划过。

大厦上正在打广告，宣传一个十分便宜安装的净水设备，能软化水里面的硬物质，喝了这样的水，能减少掉发，让头发更乌黑亮泽，安装也十分简单，只要打开自己的卫生间橱柜，然后将设备对准出水口一凭接就好。

只要1888元。

听起来不是很贵，簌簌的同学们有些动心，有些手里有钱的学生商量集资买一个。

他们突然说道，你家里有洗手池吗。

没有。

你呢。

我也没有。

……

“还是算了。”

……

和那些科技感十足的建筑相比，声乐老师的带他们落脚的酒店很复古，沙发是栖红色，边缘特意做成圆滑没有棱角的包围感，地毯是相近的颜色，墙壁上挂着壁灯，很精美奢华的模样。

这里很安静。

同学们一走进这里，他们呼吸声和脚步声一起被地下铺设的绒毯吸走了。

这么大片的地毯该有多少人来清洗呢。这是他们唯一能想到的。

声乐老师让他们坐下，紧接着一个穿着穿着黑灰色西装的男人走出来招待他们，等他走近了，他们发现男人穿的不是纯色西装，而是黑灰和白色相间的竖条纹西装。

这种竖条纹很好的中和了纯色西装的那种冷硬，这种衣服上的细节非常小，小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同学们自然也无法发现，他们只是觉得这个人走近了，那种突如其来的冷漠感也渐渐融化。

——所有人都会生出一种错觉。

这里要比外面那些高科技的大厦看起来温暖又柔和的多。

于是他们放松心态和男人说话，他们虽然年轻，但是已经很会讨好人了，一张张漂亮的面孔说着讨巧的话，绞尽脑汁让氛围变得亲近起来。

他们说起西装，惊叹这种视觉上的奇异色差。

又说起地毯。

“这么大一片地毯很贵吧。”

男人笑起来，他随意靠在沙发上，说这种地毯是一种被养殖在黑森林以北更寒冷高原上的山羊身上那层薄薄的细绒上织成。

这层细绒在灾变之前就被称为软黄金，经历过一次物种大灭绝之后更昂贵了。

同学惊讶的捂住嘴巴。

“这么大一片，清洗起来很麻烦吧。”

男人拖长腔调，慢吞吞地询问：“为什么要洗，我们都是直接扔掉、”

“……有些人喜欢翻垃圾桶专门回收这些地毯，制作成新的大衣，真恶心，真希望这种老鼠不要再出现。”

同学们突然安静了，他们突然发现，只要有钱人愿意，他们之间的距离会拉的足够远。

男人不急不慢地说完这些话，又轻轻的拍打他们的肩膀，笑着说，不过是地毯而已，等你们有钱了，这样的地毯你们都嫌弃硌脚。

他说着笑了起来。他身上有一种很柔性的气质。

这种气质让他看起来没有攻击性。

于是同学们也跟着笑了。

然后眼睛里又燃起熊熊的野心。

多么高贵的地方。

如果他们有幸跻身，将和他们变得一同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