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妖艳的年轻人邀请他们去参加“盛宴”。

簌簌迟疑不定，陆渔握着她的手告诉她，想去就去好了。

他朝她微笑，好像还是从天台上初见那般，拥有神兵一样的无穷伟力。

尽管不知道教主还有什么后手，但簌簌因为他的承诺松了口气，跟在年轻人的后面。

这个妖艳的年轻人扭着细细的腰像蛇一样为他们引路，穿过曲折交错的小巷他们来到一栋废弃的大厦前面，这里面就是年轻人说的“盛宴。”

他伸出手，邀请两人进去。

穿过坠/落在地面上的巨石，他们来到一座大厅里面，大厅里面有一道西方宫廷式的长桌。

但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

在外面，人人都灰头土脸，穿着陈旧、硬邦邦的脏衣服，面容沉默地忙忙碌碌。

而这张长桌上面的客人，每个人都穿着宫廷样式的奢华裙子和西装礼服，戴着骨白色的半遮脸面具，酒红色鹅绒幔帘垂下。长桌上摆放着剔透的酒杯。

‘不要怕。’

教主对她轻声说。

一道圆锥形的光芒投到大厅的前段，那里有一个半圆形的舞台，被五颜六色、五彩斑斓的装饰品装点的富丽堂皇。

“啪——”

礼花炸开彩带。

飘飘扬扬的彩带下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穿着蕾丝领结，手里拿着魔术杖的魔法师，黑色西装，黑色高礼帽，笑容夸张而怪异。魔术师面容儒雅，目深高鼻，顶光在他的眉骨下打下两个深深的黑影。

他将魔术杖一甩，接着这道圆锥形的光落在了簌簌和陆渔的身上。

簌簌看这群人很怪。

但是这群人看簌簌也很怪。

张牙舞爪的黑色斗篷。

怪异狰狞的山羊面具和鸟嘴面具。山羊有着复杂的宗教寓意，而鸟嘴面具则和瘟/疫医生、死亡和疾病联系在一起。

这两个人站在灯光下，依旧像是无法驱逐的阴影。

他们两个人被邀请坐在长桌上。

他们坐在一群西式裙摆和西装礼服的人中，就像是在陪着一群僵死的尸体吃饭。

‘别抬头，别看他们。’

陆渔低声说，‘不要害怕。’

他们身上落满了密密的目光，阴森而诡秘，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指针一格格的在表盘上旋转，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些恶意的目光才从他们身上移走。

坐在高位上的西装礼服的男人收回目光。他们这些高贵而饱得食物的人，已经厌倦了基地内日复一日的平静生活，他们的血液里叫嚣着杀戮和对鲜血的渴望。每个人都像是怪物一样佝偻着腰，勾着尖尖的爪子，在阴影里面行走，时刻准备捕捉过路的无辜人，给他们一个恶意的‘惊吓’。

将无知的路人带过来，将他迎上宝座，给他美酒和美食，注视着他的面孔从鲜红变得死寂，再将他杀掉——

——一个游戏。

这就是李方舟准备的‘游戏’。

李方舟敲了一下餐铃，很快魔术师就端着一个金色餐盘盖的盘子上来，这菜很快分给了所有人，簌簌和陆渔面前就有一小块，白色的肉。

坐在主桌上面的男人凶恶地盯着他们，餐桌上其他人齐刷刷盯着他们。

簌簌看了看魔术师。

端起盘子闻了闻。

尝了尝。

她侧了侧头。

这个分明是豆腐的味道。

“轰隆——”巨大的爆破声从耳边传来。

一伙人用火箭炮炸开了大厅的墙壁，白飒飒的阳光落进来，餐桌上的人一下子就跟见了光的吸血鬼一样开始乱跑，这群人荷枪实弹，装备精良，覆面，头盔，战术绑带，从头武装到脚，拽着长绳一个翻身跃进洞里，落地战术性翻滚，掏出枪对着李方舟的位置，疯狂射击。

李方舟从礼服下掏出一把枪，躲在掩体后和他们对射。

“死神——是你！”

“对，我们活着回来了！”

一个带着死神面具的男人和李方舟打成一片，其他三个带着面具的人也将那些逃跑的参会者抓起来，问他们，吃人吗，无论这些人回答吃不吃人，都被一枪打碎了脑袋。

我不会相信你们这群人说得一个字。尸鬼面具冷酷的表示。

她杀到墙边，停下了手中的枪。

“簌簌，你怎么在这儿？”

闯进来的正是‘超越死亡’小队。

末日来临之际他们前往海外接送陆渔，中间又接到采集海城丧尸样本的任务，因此错过了基地内的权力更迭，导致沦落为边缘。

完成任务，在基地内崭露头角之后，被派系子弟李方舟陷害和嫉妒，四个人被下达了强制任务，要求前往海城钢铁厂收集资料，九死一生回归之后，死神接到了线人的消息，闯入废弃大厦，在食人鬼聚会现场，将李方舟当场抓获，这一次便是人证俱在，彻底拿下。

簌簌将事情的缘由告诉了尸鬼。

两个人进入基地之后四处寻找借宿的地方，听到这里有奇怪的事情便跟着过来看看。

尸鬼听了之后，也没有犹豫，告诉他们，第三居民区有一处闲置的房子可以送给簌簌，安顿下来之后，可以慢慢找工作。

尸鬼继续开枪杀人，杀到魔术师的时候，魔术师大叫一声“簌簌，我是文老师啊！”

这个儒雅的中年男人是簌簌的文学鉴赏课老师，以前还请同学们吃过饭，文老师有一手绝妙的素斋，叫豆腐宴。文老师的豆腐宴做的清香扑鼻，既有肉的味道，又让人百尝不腻。

簌簌对文老师和这道菜记忆尤深。

文老师拼命解释自己没有做过任何反人类的事情，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推销自己的豆腐铺。末日之后，他随着救援队来到基地，养尊处优几十年，吃不了搬砖的苦，想坐办公室干文书工作，又找不到关系。

只能穿上魔术师礼服，做一些噱头宣传。

“有钱人的心里癖好很难说。我在路边摆摊说豆腐三块钱一碗，他说路边摊没品味，我穿着礼服跳舞说豆腐三万块一碗，他说好滋味神仙肉。”

就这会的工夫。

文老师接了三个电话，第一个电话里面他在装daddy，声音低沉而磁性，第二个电话他在装弱受，声音娇弱而颤抖，第三个电话他在装社畜，声音疲惫不堪。给文老师打电话的人里面，有男，有女。

刹那间。

簌簌想起文老师教过的话。

“老师，这是不是‘俯仰天地之间——’”

“——不要乱用诗词啊！”

*

死神把李方舟抓起来捆在一起，李方舟滚在地上挣扎着叫嚣，“我的靠山是基地重要人物，你们赶紧放了我，不然，你们都会受到牵连。”

他喊出了一个名字——潘多。

北方基地分为新派和旧派，其中又分为科研院和作战团，作战团又根据进入基地的时间，分出众多派系。

这个叫潘多的人，正是旧派中的重要人物，也是‘超越死亡’小队的直属上司。

听见李方舟这样说，死神皱紧了眉头，尸鬼却虔诚地问簌簌，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指引他们。

她是先知。

她一定会指引我。

尸鬼坚定的想。

簌簌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想了想，好像只有一个办法——等会可以带着她一起去见潘多，知道潘多的决定之后，她再回到上一个节点，把‘见到的未来’告诉他们。

陆渔从背后抱住她，捂住了她的嘴。簌簌抬起头，发现陆渔也正含笑看着她，仿佛已经心有灵犀，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他没有责怪，只是温和的目光也具有十分的重量。

他带着簌簌走到餐铃边上，握着簌簌的手敲了一下餐铃，听到餐铃的声音，那些‘中世纪遗民’的脸上呆滞了。

教主说了一声跳，这些人就在大厅里面跳了起来。

教主又说滚，这些人就在大厅里面滚来滚去。

‘笑。’

话音落下，阴森破败的大厅里面发出连绵不绝地笑声，这些人笑到嗓子发热，声音沙哑也停不下来。

他们一边笑一边流泪，泪水在他们僵白的面孔上留下两道湿痕。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尸鬼觉得浑身发凉，这里简直就是地狱。

簌簌也觉得毛骨悚然的，她努力往后撤，几乎要钻进陆渔的肋骨里面，陆渔安抚的拍了她的肩膀，又敲了一下餐铃，这毛骨悚然地笑声才停下。

大厅里一下子有了温度，尸鬼摸摸肩膀，压下手臂上的寒毛，她的目光投向簌簌，簌簌低声和陆渔说话，伸出手，捏住陆渔的耳朵，他们靠的很近，陆渔几乎将她笼在怀抱里，阴影将她完全吞没。

他们都穿着黑色斗篷，但是尸鬼偏偏觉得，分明是一个广袤无边的黑色死神，牵着一个洁白轻盈的白色灵魂，他们在只有两人的旷野中行走，不会有其他同伴，也不会有终点。

即使是没有心的恶鬼，也会有独独偏爱的人。

陆渔让他们把李方舟带过来，李方舟的腿蹬在地上，死死不肯靠近。

陆渔没有管他，他温柔地告诉簌簌怎么敲铃。

铃声叮叮叮像是钻子一下下钻入李方舟的耳朵，他胡言乱语，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死神露出的目光十分诧异，李方舟这才发现自己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他摊倒在地上，绝望地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