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老宅里。

一个浑身散发着脂粉气的哥儿提起茶壶给陆翠莲倒了一杯茶，“婶婶，听说陆舟前日去县城里购置了整整一牛车的东西回来，难不成三叔除了田地，还留了银子？”

陆翠莲拿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眯着眼睛道：“你三叔生前就是个种地的，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就算有，买棺材办完后事也用光了，你陆大伯还给拿自己的体己钱贴了进去。”

那哥儿垂眸沉思，猜测道：“莫不是大伯给陆舟的，亦或是四伯那边悄悄给他寄了银子？毕竟是亲生儿子。”

“兴许吧。”陆翠莲嘴唇蠕动几下，“呸”的一声吐出一片茶叶，叶子贴在嘴角，她又伸手捻下来扔到地上。

哥儿眼底闪过一丝嫌弃，很快又恢复如常。

“林哥儿最近怎么关注起了他？”陆翠莲放下茶杯抬眼笑道，“之前不是没相中陆舟？”

林哥儿笑得有些勉强。

他容颜姣好，脖子上的孕痣十分鲜红，当时来投奔这个寡居的婶婶，费力巴结讨好，就是因为爹娘给自己找的婚事不满意。

爹娘为他选的那户人家，那汉子虽然很喜欢他，但他家很穷，林哥儿可以预见自己嫁过去就这样每天为钱发愁，穷苦一辈子。

他得为自己盘算，所以盯上了婶婶，想借助陆家的名头，加上自己的样貌，嫁个富贵人家，吃香喝辣，穿金戴银。

陆舟当时十分符合他的标准，林哥儿也不止一次借助着姑母的名头去和他亲近，就算这人好赌，只要有当官的爹在，不愁没有银子花。

而且陆舟作为六品官的儿子，也属于士农工商的士阶层，他若能成功嫁给他，也算改换门楣，跨越阶层了。

然而，一次意外让他偷听到陆舟当官的爹不喜欢他，甚至有想过继的念头后，他犹豫了。

三叔是农户，陆舟过继到他名下，就不再是属于“士”，而是和自己一样成为农户，加上他又好赌，不受亲生父亲喜欢，自己嫁过去肯定会过苦日子。

于是他疏远了陆舟，对陆舟的示好不再理会。

机缘巧合下，他在县城里意外结识了王员外家的三少爷，竞争对手很多，他不得不费尽心思讨好勾搭，甚至放下廉耻，与他暗中苟合，厚着脸皮学习各种花样姿势，将他伺候得浑身舒坦。

王少爷果然为他神魂颠倒，给他买最时兴的首饰和衣服，两人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本以为少爷会对他负责，娶他进门，没想到家里管得严，必须要他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做不了正妻，难不成要他当妾？

妾如同奴婢，正式可以随便打骂发卖，林哥儿才不想做这样的傻事。

他发了好一通脾气，王少爷自知理亏，温柔小意地哄了他几天，又给他买了许多首饰作为补偿。

但林哥儿知道自己嫁不进王家后，就想借此机会和他断了，哥儿不像女子有层膜可以判断是不是第一次，自己每次事后也都记得喝避子汤，没有怀孕。

他和王少爷的事只有他身边的小厮知道，为了不让岳家知晓，他也不会将两人的关系传出去。

所以只要王少爷不说，他依然是个清清白白的良家哥儿。

可现在还没找好下家，自己也需要银子，和王少爷维持现在的关系，他才能继续过现在的好日子。

听说陆舟现在肯为他夫郎出头，如果陆舟浪子回头，在清溪村有钱又有地，宗族也强大，那会是个不错的婚配对象。

至于岑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孕痣寡淡，在哥儿这个群体里无异于废人。

林哥儿眸色一深，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勤快地为陆翠莲捏肩敲腿，“婶婶不如去问问怎么回事？若是陆舟又去外面借钱，人家要债上门，恐怕会像上次一样让陆家颜面尽失。”

陆翠莲皱了皱眉，“他现在色令智昏，完全被那个小狐狸精迷住了，又是买衣服又是替他出头的，那小狐狸精也仗着陆舟的宠爱，竟然敢违抗我的话，果然和你当初说的一样，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当初还是更中意你，可惜被那不会下蛋的小娼货抢了先，竟然办成女子和陆舟成婚，真是心机叵测。”陆翠莲咬牙切齿道，“只可惜委屈了你，拖了两年，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家。”

林哥儿露出一个乖巧地笑容，揽住陆翠莲的肩膀娇嗔道：“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直陪在婶婶身边，给婶婶养老送终。”

陆翠莲闻言笑得合不拢嘴，欣慰地拍了拍林哥儿的手，心里却在想怎么为这个乖巧的侄儿谋个好亲事。

*

等了几日，司竹那边托人传来消息称他想要的硝石送到了，药材商贩李十三也来到了临祈县。

陆舟连忙赶到司竹说的行贩那里，买走了李十三手头所有的硝石。

“麻烦李兄多再帮我收集些硝石。”陆舟爽快的付完钱，甚至还多给了李十三一些订金，“有多少要多少。”

李十三好奇地问，“硝石虽说可以入药，但能够使用的病症很少，你买那么多做什么？”

陆舟搪塞道，“帮我泉州的朋友问的，他最近要囤大量硝石。”

“行吧。”李十三点点头，只以为他朋友在囤货看涨后卖钱，掂量着手上的荷包道，“我帮你问问其他同行，硝石有货立马联系你。”

“多谢。”

这边忙完，陆舟又去掮客问寻找铺子的进度。

“陆公子，城里暂时没有符合您要求的铺子出售，长租的倒是有两个。”掮客无奈道。

临祈县地方小，能在街上占有地段好的铺子的人大多都有点关系门路，财力雄厚，不会轻易转卖店铺。

“不急，明年入夏前找好就行。”陆舟道。

“行，一有合适的放出来，我立马联系您。”

**

陆舟忙完一阵子，照例每日去田里转一圈，田里除了水稻，总会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陆舟今日去看了三叔留下的水田，族里已经种下了水稻，今年便不好再放租子。于是族里和陆舟约定由他来管理水田，到稻子收获的时候，分一半给族里。

这几块水田除水草和放田水施肥的任务现在就落到了陆舟头上，在田里忙活一早上后，陆舟逮到了两条筷子长的鲫鱼。

看起来十分肥美，真是意外地收获。

陆舟心情愉快地提着鱼回家，仿佛已经看见了香喷喷的鲫鱼豆腐汤。

很多年没有吃到，十分怀念这个味道。

“正好我把猪板油熬成了猪油，可以煎鱼。”岑秋欣喜地看向他手里的鲫鱼。

“不急，我打算弄成鲫鱼豆腐汤来喝。”陆舟道。

岑秋愣了一下，他没有做过这道菜。

鲫鱼豆腐汤是酒楼里才有的菜品，寻常人家抓到鱼常常是煮汤喝，有条件舍得用油的就弄成煎鱼或红烧，在岑家时，通常是直接水煮，很少放油，也只在过年时弄过红烧。

“你帮我去沈家买块嫩豆腐，今天我来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陆舟挽起袖子，开始处理鲫鱼。

“还是我来弄吧，哪有让汉子下厨的，别人见了会笑话的。”岑秋连忙去抢陆舟的活计。

陆舟将小夫郎提溜开，“没事，在我们家不讲究这些，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哦，那我去买豆腐。”岑秋讪讪放开鲫鱼，岑秋去屋里钱匣子上取了钱，就往村里沈家去。

陆舟要给他下厨，真不可思议，他心里对陆舟的厨艺十分好奇。

岑秋买来豆腐时，陆舟已经将鱼煎好，将旁边烧涨的开水倒进去，汤色瞬间变成奶白色，陆舟拿锅铲轻翻了两下，岑秋发现鱼汤里竟然还有一个煎荷包蛋。

“陆舟，豆腐。”

“好。”陆舟接过来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焯水后放进鱼汤里。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陆舟还舂了一个辣子蘸水。

他和岑秋都能吃辣，对葱姜蒜香菜都没有忌口，就这点而言，他们口味十分相似。

鱼汤出锅后，陆舟放了一把香菜提香，翠绿配上奶白，十分有食欲。

今天晚餐就这一道汤菜，却香得不行，整个厨房里都弥漫着这股香气。

岑秋顾不得烫，先喝了一口鱼汤，后面麻痛的感觉在舌尖蔓延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舌头被烫到了。

他眼冒泪光，张开嘴大口吸凉空气缓解，额头却冒出了细微的汗珠，鬓角的汗水顺着发丝滑落，顺着白皙的脖颈滑进衣服里。

“慢些吃，被烫到了？”陆舟地放下筷子担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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