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幽幽的房间里，地上跪着的人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跟坐在床上的公孙立人说了一遍。
在说到秦音的跳崖，凶手直指林楚楚，他咬紧了牙关，再说到公孙掌门的死相，和之后在林楚楚身上找出的毒药。
眼里迸发出恨意，捂住胸口，深喘几下，咬着牙迸出几个字。
“林楚楚———”
他当时真是瞎了牙，错把鱼目当珍珠不说，现在竟是悔改的机会都不给，让这个女人直接把秦音害死，连同自己的父亲。
林楚楚三字顶在舌尖，嚼了又嚼，成功顶替了应如雪的位置，成为他心口上无法治愈的伤。
忍住痛，让隐卫继续讲下去。
暗影说林楚楚毒杀掌门的事情暴露后，张恒长老原要将她送去刑堂，被大长老一力阻拦，最后不了了之。
在操办公孙掌门和少夫人的丧事期间，大长老暗中动作，少宗主传闻重伤等死，各长老心思不定，倒戈者众多，现在玄雾宗基本上唯他马首是瞻。
公孙立人长睫下敛，黝黑的瞳孔闪过考量。难怪他一醒来，林泰就立刻得了消息过来，看来宗内大部分人都被他收拢了去。
抚了抚额，忽然想起一件未了的事，便问他，“百谱楼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无。”
眉目间浮现出思索，有些犹疑，迟疑地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一个人闷闷地皱着眉想了一晚上。
天色灰灰，寒风掠过白裘，裘上的狐狸毛轻轻浮动，映着那人俊美无双的脸，让林楚楚看愣了，脚步不由自主放轻，心中一片柔软。
“立人哥哥～”
公孙立人转过头来，星目看到她忽眨了两下，一汪温柔之色，看得林楚楚心里更是泛了蜜般。
“立人哥哥，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林楚楚看他被站在寒风里，忍不住心疼的要将他拉到廊下，手伸出刚刚碰到白色的毛发就被人躲了开了。
眼中阴狠还未凝聚，一双手就被人轻轻地握了起来，万般珍视地捂住了她的双手，有些不满的埋怨，却足以听出那人话语中的心疼，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楚楚，怎么手这般冷？吃食这些小事交给下人就好，何必你亲自动手。”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他确实不想林楚楚借着给自己送吃的天天往他这跑，来的多，暗地里他的人暴露的风险大大增加。
心里很不满，但面上却是一副温柔神色，话语里也全是担心。
“自父亲去世后，我才发觉这世间竟只有你陪着我了。”
轻轻叹息，万般感慨的看向林楚楚。
“你又何必把时间花费在这些小事上。”
林楚楚面上浮现两团红云，娇不自胜，“我知道了立人哥哥，以后这些事便让她们做，我多陪陪立人哥哥。”
可公孙立人却不像她想象中那般欣喜和欣慰，而是目露失望，一双纯粹的黑瞳微微黯淡，轻轻放开捂着她的手，转过身去。
她一下慌了，不知道哪里意会错了他的意思，伸手去拉他的衣袖，慌张问道。
“怎么了立人哥哥？楚楚哪里说错了什么？”
公孙立人低头望了眼她伸过来的手，没有挥开，这让林楚楚心下窃喜，大胆了些。
“要是立人哥哥觉得楚楚哪里做得不对尽管说就是。”
他这才回过头来，不等林楚楚欣喜，看了看她，又侧过头去，神色黯淡。
“楚楚，你可知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林楚楚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犹豫了一会，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最终试探着回答。
“修炼得道？”
公孙立人重重点头，“原本确实如此。”
原本是这样，什么时候又改了？林楚楚露出迷茫神色，像是对他的话很不解。
“原本我以为只有修炼才是第一等的大事，可自父亲离世后，便觉着这修炼一事也索然无味。”
摇了摇头，似有所感的叹道。
“飞升又如何，终不过孤家寡人一个，若是飞升之时能有一个道侣陪同，那才是正道，方不负所得。”
林楚楚听他提起公孙掌门，心里难免发虚，心绪正乱，忽然对上他含情脉脉地一双眼，瞬间愣住了，心里像是有无数烟花炸开，半晌才来得及思考话里的意思。
思考之后更是一片欣喜，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立人哥哥的意思……”
他对着她莞尔一笑，一切情意都包含在这笑容中，引得她心中小鹿乱跳不已。
立人哥哥，居然想让她做他的道侣……
这个想法铺满了她的大脑，喜得找不着东南西北，更没注意公孙立人的后面的话。
“楚楚？”
公孙立人不耐，自己说了半天，却看她半天傻站着不动，瞬间没了耐心，大声唤了一句，见她回过神了，才又恢复成一副情深模样，再次把刚刚的话重复了遍。
“那个道侣希望是我一直所想之人，楚楚明白吗？”努力压下心中的怨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深情款款，而后又故意露出失望表情，“可楚楚好像并不明白……”
“我明白！”林楚楚急了，原本楚楚可怜的小脸，现在急得眉头轻蹙，眼神慌张，更惹人怜惜，可公孙立人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失望地说道。
“既如此，师妹为何着手于送吃食陪伴这些小事，你我若是飞升，以后什么时光没有……”
公孙立人恨铁不成钢，林楚楚到现在才恍然咂摸出一些意味，小心翼翼试探着问，生怕他再次不高兴。
“那楚楚现在去修炼？”
闻言公孙立人原本失望的表情丝滑转为‘孺子可教’，目光包含欣赏和鼓励。
“楚楚知我心意也。”
得到肯定答案，林楚楚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失望，总之依依不舍的看着他，想离去又有点不甘，最终对上他鼓励的眼神，踌躇着离去。
公孙立人看她终于走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来打扰自己，心里难免愉悦，可看林楚楚走了两步突然奔向自己，嘴角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可事已至此，也只得接住她，耐住性子温声问道。
“怎么了，楚楚？”
林楚楚只抱着他不说话，直到差不多将他1的耐心耗尽，想要推开，才听着怀里闷闷地传出一句。
“立人哥哥，你好久没抱楚楚了~”话语立的委屈近乎要溢出来，听得他为之一愣，原本充满着怨恨的心微微软了一下。
他和楚楚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闯祸，两人的情分总是与其他人不同，在她向自己表白之际，自己也是理所当然的同意了，哪怕最后因着父亲的威逼自己娶了秦音，心里对着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兼心上人也是久久不能放下。
她对秦音做的那些事隐约知道一些也不愿深究，只当是小孩性子，总想着总有一天她会成熟，在此之前又何必逼她。
直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心疼起那个默默无闻守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才惊觉原来那么些年对林楚楚只不过是对一个妹妹的疼惜，不过毕竟这么多年情分在，也不忍心斥责她，不过在她做得有些过分时，怒声警告一番。
谁知道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嚣张，秦音……心口一阵疼痛传来，原本有些软化的心此刻被这疼痛一激，瞬间狠硬如初，只想把她推开，只是还没等他动手，林楚楚松开了他的怀抱，忽而目光坚定地留下一句。
“楚楚一定会帮立人哥哥的。”
“嗯？”公孙立人不解这是何意。
林楚楚却没有再说话了，扬着笑脸看了他一会，愉悦地转身离开。
等林楚楚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也没有回头的迹象，笑瞬间敛了起来，目光阴沉，哪有刚刚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推开房间门进去。
房内站着一个黑衣人，看样子站了挺久了。
因为伤势原因，只能缓缓走到床上坐下。坐下那一刻，气场瞬间变化，冷冽起来，冷漠的声音响起。
“百谱楼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隐卫单膝跪倒在地，蒙着脸不知神色，只听淡淡回禀道。
“一切顺利。”
公孙立人松了一口气，脸上难得有放松之意，这是这些天难得的好消息了，唇角微勾，示意隐卫细细说来。
“我等按公子的命令吩咐隐藏在百谱楼的各弟子，命其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已联络好百谱楼各分阁长老，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将百谱楼各个暗道锁死，一个人也跑不掉。”
本来计划如常进行是件好事，但他面上并未露出欣喜神色，反而有些犹豫。
“外楼呢？弟子埋伏好了吗？”
隐卫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并无太多喜悦之色，回答越发谨慎。
“回公子，都按原先计划藏好了，只能公子令下，他们就冲进去。”
不对，还是有哪里不对，公孙立人皱着眉，仔细琢磨心里觉得不对的那根线，来回拉扯，终于是想到。
“你刚说所有的长老都同意配合我们的计划，也包括地字阁长华吗？”
“是。”
听着隐卫沉静如水的声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目光一凛，来不及解释，连忙传令下去，砸破一室寂静。
“计划中止，将所有人撤回来，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