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洛城似乎格外的安静，恍若一座天灾后的死城，可能它本来就是这幅样子，只是虞生明几人习惯了灵越村内的热闹，才觉得这里太过寂静。
“咚——咚！咚！咚！”
“天寒地冻！”
“咚——咚！咚！咚！”
“天寒地冻！”
“咚——咚！咚！咚！”
“天寒地冻！”
忽然，熟悉的声音划破了安静地夜幕，打更人的敲锣声由远及近，再渐渐远去，最后又融入了黑暗中，好像从未出现过。
虞生明带着人穿过庭院，如果不是有人跟着，以虞生明从前的做法还得更莽些，他格外相信自己的体质。就算是白天他都敢试试假装侍从到洛城的长官面前舞一把，只要没人发现，谁能说他不是暗中潜入，拿到了情报。
可惜，他这次带人了……
抱着点微微遗憾的小心思，虞生明的行动愈发小心了，他藏在阴影里，询问其他二人的发现。
洛奇环抱着双臂，黑沉的眼里怀着歉意：“你知道我武功不强，并未进入看管严密的地方，只是在外围看了一圈。”
虞生明知晓洛奇自进入队伍中，负责的大多是脑力任务，安排各小队的训练，演练中排兵布阵，他自是未对洛奇的正面对敌能力有多余的期待，但是虞生明并不是一个会看轻他人能力的人。
本来就是这样，如果他看轻除武力方面的能力，那么虞生明就不会产生上述的在敌人面前舞的想法了。
“你有什么发现？”虞生明问的很自然，他不觉得洛奇在外围就不能得到有用的消息，相反他相信凭借洛奇的能力，一点会收获满满。
洛奇当然看出了这一点，心情很好的撇开一抹笑，曲折分明的眼角上挑，说道：“是有那么点发现，洛城身为灵越山这片区域最大的府城，也是最靠近的，它东西两边的差距很大，东边是富户乡绅，西边就是破落户儿。我在两边都看了看，发现国君拨下来的救济粮大部分都被富户们买走了，而灾民的情况也不太好，这样下去恐怕早晚会出现变故。”
他轻轻抬起下巴，扯开一点嘴角，下压的眉尾挂着冷意，漆黑的双眸中带着难言的阴郁，平明见过这样的洛奇——
训练完的某一天，他忘记自己在宿舍里干出的好事，被洛奇揪住了尾巴，洛奇就是挂着这样的表情整了他一顿，自此平明说话都收了三分。
果然，平明听见洛奇说，“如若不然，让我们灵越村的护卫队教教他们该怎么平定内乱，或者让府衙长官的位子换个人坐。”
洛奇轻描淡写地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浑然未觉自己的言行有多么出格。虞生明抽了抽嘴角，灵越村好像从上到下一个个都是看着纯良，实际上不知道哪一天就能放个大雷出来的人。他总觉得就算看见神女大人挥着那把精致的折扇把天下收入囊中都不会奇怪，端看人愿不愿意。
下一刻，虞生明忽然抖了个激灵，顿时间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虞生明：“…………！？”
啊，他好像也不太正常。
虞生明晃去了突然察觉到要素的想法，看向见了猫的老鼠——平明。
在虞生明的印象里，平明一直就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他说话方式奇怪，带着意味不明的语气词，偶尔又会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演着不让人讨厌，也不会让人亲近的独角戏，看着很好相处，却总是只和最初几个人熟悉的。
信息登记处的记录里显示他来自山寨，却没有哪个山寨对他有深刻的了解，神神秘秘，看不出底细。
但对虞生明来说，这一切都无所谓，只要大人们相信这个人，虞生明自然就会将其当做自己人，信任是最基础的。
秉持着谁也不亏待的想法，虞生明开始询问平明收集到的信息。
平明眨眨眼睛，大叔音听着格外靠谱，语调特意被放轻：“阿拉啦，我倒是进去看了。哎哟，就是些侍卫们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无非就是家里小儿又干什么啦，自家婆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啦，贤惠的不行啦……不过我可是发现了很重要的库房哦，要不要带你们去看看。啧啧啧，里面可是放着很多好东西。”
虞生明忍不住笑了一下，平明这人虽说奇怪，但却从未有人讨厌过他。就像现在，大叔音说起话来带着异样的轻松诙谐，语调欢快。只是内容……
“里面有什么？”他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好奇。
平明没有迟疑，很快回答：“粮食啊，金银珠宝啊，还有一些我也不太认得。”
他说的没有很明确，但是一听到粮食，五年饥饿带来的下意识反应让虞生明很想跑去搬空平明所说的库房。
虞生明深吸一口气，把下意识反应憋了回去。
“你们没看见那两个差役吗？”
虞生明和他们选择的地方都不同，就算平明和他一样都是进了府衙，但平明去的地方明显在后院位置，而他去的则是府城管理层所在地。
他看向平明，后院更可能是差役们藏身的地方，虞生明不太相信洛城的人敢让其他地方的人听到他们内部的声音，放的越远才不会让内部消息流露出去。
虞生明抱着一点期望，但很快平明摇了摇头，示意他并未发现。
平明和洛奇都是后来加入的灵越村，他们不清楚那两个差役的样貌，只听描述和他人画出的画像辨认，没准会出错，他还是不肯完全相信。
洛城虽然分东城和西城，划分很明显，两边交往不多，但人员仍有流动，每天都会有人被扔进西城自生自灭。
按照现下这种情况，照理说，他们应该全力探查东城，将东城每一块地方都一一搜寻一遍，但他们或许应该哪里都不放过，可能这是一场灯下黑也说不定。
“呼——”虞生明呼出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在这里瞎想，“一起再搜一遍就回去休息。”
“是！”
*
“咚——咚！咚！咚！咚！！”
五更天的更声响起，虞生明忍不住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长时间集中精力搜查的工作还是让他不太舒服，忍受不住困意，他打了个哈欠，快速看完最后一点地方。
那是一间紧闭着门的房间，窗户被精心贴上窗纸，隐隐透出昏黄的灯光，一道黑影被印在窗户上，身形隐隐绰绰，看不出真面目。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更具有意义的线索。
所有的一切都被摆在明面上，明目张胆的发出一个信号：“我就是有问题，你就是查不到！”
这座府城莫不是已经沦为其他势力的肥羊？
虞生明不太清楚，他出来之前没有人告诉他关于这座城市的信息，全部都是未知在！
砰砰！砰砰！
心脏在狂跳，在看不清的黑皮下，他的双颊被涂抹上诡异的红晕。
吱呀一声，虞生明抬头看见房门被打开，蜡烛随着出来人的动作轻轻晃动。可能是为了照亮更远处的情况，蜡烛被拿的远了些，黑暗中蜡烛只照亮了来人的下颚，虞生明无法看清楚，他猜测可能是这座府城的主人，洛城最高城主。
虞生明快速在脑子里转了一遍那位城主的信息。
年少高中状元，朝中官声良好，待人清和友善，从不与人生气。相较于蒋鹏程的名声，他在同僚口中口碑好的不能再好，若是可能，虞生明觉得估计会有不少人想和他成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将这位城主抛在脑后，既然刚好等到人离开房间，他倒是要看看这个人躲在房间里那么久，究竟是什么宝贝迷住了他。
等人走远，虞生明悄悄跨出一步，没有点燃火折子给自己照明，他让平明和洛奇守在一段距离之外，好方便有人来的时候，他可以将所有被他们弄出来的痕迹打扫干净。
这些手段他当初可是学了很久！
嘿嘿。
房门只是轻轻带上，门上被挂了个锁，虞生明拿起来看了看，简单，他不用多少时间就能拆开。
他安安静静的开着锁，不时拿小眼神瞅着人，只把人盯得浑身发毛，恨不得离人远点，但又念着书房里的东西，舍不得拿下来，好在现在真相能够水落石出。
虞生明手上的动作很灵巧，没一会功夫锁就被打开，他接住顺手收进了衣服内侧的袋中，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房间里很暗，连外面清亮的月光都跑不进来，唯有门口一点点小空地被占了去。
虞生明从兜里掏出火折子点燃，火光不大，只能照亮自己前头一亩三分地，借着光他终于能看清房间里的摆设。
房间内有一张放满了东西的桌子，这不是最吸引人的，最引人瞩目的是一整面摆满了书的架子，他凑近了看，都是他读不顺的书名，听着就像是读书人看的，虞生明不太敢碰，生怕留下什么痕迹。
遵从着自己的心里，他靠近了书桌。
书桌上摆着很多东西，虞生明将火折子凑近，一一看过去。
他不敢凑得太近，生怕会碰着什么走水了，灯光很暗，竹简上的字看不真切，只隐隐辨出几个字来：
“二月……攻打……越村，即刻准备……切不可走漏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