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浓黑的墨色映衬下，绚烂的烟花难以用任何语言形容，一朵接一朵将天幕全部点亮。

天幕之下，时渊快步走近，风吹动两人的衣角，不知何时像是纠缠在一起。

“你确定了吗，系统888？”系统主管凡人声音在顾兮兮的精神海中响起，“你应该知道，选择留下，你将会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停留多久。更何况……”

顾兮兮从不离手的折扇被握紧，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仿佛被这个轻到听不见的声音惊动，顾兮兮的眸中出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情绪。

她有一点点失落。

为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

顾兮兮的视线除了微笑时移开过，就再也没落到其他地方去。

系统和人类不同，只要不是再也跟不上需求的报废系统，那就相当于不死不灭，只要小世界还需要，只要不是自己选择休眠，系统就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而人类呢？生命只有短短数十载，一朝离世，过奈何，饮下孟婆汤，前世今生再不相关。

若是留下，要她一人记住所有回忆！？

顾兮兮原本是无所谓的，如果是最开始的她的话，不过最可能的还是直接选择离开，毕竟这些人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陌生人，不是吗？

但是现在她好像和这些人牵扯的太深了，也染上了人类的色彩。

不如试试，毕竟来都来了。

她记得这是哪个小世界里的“名言”。

顾兮兮自听到系统主管的解决办法后，就一直在思考，这是一道选择题。

留下还是离去，后悔还是遗憾。

烟花落下的光影抚摸上顾兮兮的双颊，就算是灾年，冬日夜晚的风也带着凉意，她缩了缩脖子，将脸藏进毛茸茸的斗篷帽子里。

她的脸看着更小了。

时渊侧头看她，微微笑起来，本就爽朗的少年郎更显俊俏，惹得余光瞧见这一幕的顾兮兮也看了过去。

但很快，她就被系统主管的话吸引了过去。

“系统888，你身为系统却占据了小世界人类的身体，我不知道高于小世界人类上限的精神力会造成什么后果，可能是身体崩坏，也可能……”系统主管的声音略显的艰难，明显这种史无前例的事让他有些难以预估后果，“也可能，你的精神力会悄无声息地改造你所寄居的身体。”

“我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也不知道这个小世界能不能承受住世外之物所带来的影响，不过作为所有系统的主管，我只能祝福你能够安全回到系统中心。”

顾兮兮抿了抿唇，用自己的精神力拍拍小光球，“主管先生，谢谢您的提醒，我知道自己做下的决定可能辜负了您的期望，我会承担这个决定的责任。”

系统主管幽幽叹了口气：“没关系，我还是知道你们这些还年轻的系统都是这样的直脾气，又犟又不肯听劝，非得撞了南墙才知道疼！”

他在顾兮兮的精神海里蹦了几下，沉默下来，顾兮兮知道这是在和系统中心联络。

在等待的时间里，烟花还在继续，除了顾兮兮这个真系统，伪人类，没有人知道她所做下的决定，若是真能知道，或许会惊叹一下居然真的有神奇力量的存在吧。

*

时渊还在紧张着，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好像要脱离胸腔的束缚，奔向更自由的未来。

当然，他是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心脏有这么离奇的梦想的，为了平稳心跳，时渊深吸了口气，努力擦去心底里幻象出的故乡的玫瑰花开了的特效，面对真正的现实。

时渊知道自己的声音被烟花炸开的声音掩盖，他不敢保证自己的话语是否被顾兮兮听到耳中。

或许是有的，不然神女那一张清冷的不敢让人亵渎的脸上怎么会有好看的笑。

时渊心里打鼓，但他确实没有再说一次的勇气。

哈哈哈~

一张老狐狸的脸闪现在他的脑子里，时渊默默捏紧了拳头，那种恨得让人牙痒痒的声音不停在嘲笑他。

“对人，就得快狠准，不能轻易放松警惕，务必一击即中。”

小时候，他是极为崇拜自己的父亲的，时渊一直认为父亲的教导太过高深莫测，所以让人难以理解。

当然，时渊知道那时候父亲纯粹就是在胡说八道，是在糊弄小娃娃。

在知道所谓真相的那一刻，时渊非常想将自己的拳头一拳捶在父亲身上，叫黑历史永远相忘于江湖，谁也不知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连夜撤离这个国家，躲进深山老林去。

现在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父亲是有那么一两把刷子的，好吧，是很多。

至少他认为，父亲所教导的，要笑着对任何人，不论是敌人还是合作者，亦或是陌生人。

见人三分笑，不能让人看出自己的情绪，是一种很好的对外方式。

敌人看不出情绪，就能隐瞒真实目的，达成自己的目的；合作者能够从笑容中体会到真诚，能够瞬速拉进两者关系；陌生人也会在笑容中放松警惕，更易获得信任。

他一直在活用父亲教授的这一点。

于是时渊笑了起来，这笑也吸引到了顾兮兮的主意，虽然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其他东西，转移走了注意力，最少的确是管用的。

他放松了姿态，坐在顾兮兮不远处，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样抬起头看着天空。

灵越村到处都是火红的灯笼，艳丽的灯光让整个村子显得更加好看，像是黑暗中的明珠，璀璨夺目。

“好了。”系统主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已经上报了你做下的决定，接下来系统中心将无法向你提供帮助，只能靠你自己了。烟花看完了，我也该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为新手系统介绍系统中心的情况。”

顾兮兮打扇的手一抖，折扇差点落在地上，忍不住想让主管留下，毕竟体验过5G的速度后，谁还想回到2G去。

但仔细想想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自从她进入系统中心工作后，就从没见过系统主管将工作将给别人，就算有些时候让人代一下，也很快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

至此，顾兮兮就掌握了系统主管视察的规律，每次主管来检查都能看见一个努力工作的身影。

她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忽而抿唇轻笑，心中说道：“我知道，主管先生，我会努力让小世界恢复安稳。”

时渊不知顾兮兮心中所想，被灿烂的烟火迷了眼。

*

新年的气息很浓，虞娘子带着虞小年走过一个个摊子，让虞小年自己选择想吃的东西。

“今日新年，娘就不拘着你了，想吃什么娘都同意。”

“真的！！！”这话停在虞小年耳朵里，简直就是麻子看戏——乐开了花。

“慢点，小年，别撞着人了。”话才刚落，虞小年被人砰倒，虞娘子匆匆上前，蹲下身上下看着被扶起来的虞小年。

好在虞小年现在就像是一只掉进了米仓里的小老鼠，想着好吃的，不记得哭。

见人没事，两人互道了一声抱歉，都没计较刚刚的意外。

虞娘子拉着虞小年的手，看着那个人的背影，斗篷加身，看不见身形容貌，真是奇怪的人。

很快，虞娘子也没时间去想那个人，注意力被虞小年拉走。

虞小年看着周围的食物，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偏偏人小，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但看着手里精致小巧的点心，肉香扑鼻的烤串，嘴里就不停冒出口水来，咽喉上下一动——

不行，还是吃不下去，可恶！

他哭唧唧的看着虞娘子：“娘，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就像虞爷爷，生明哥哥他们那样大。”

虞娘子本以为就是跟其他小孩一样，天生想要长大，听到虞小年对其他人的称呼才反应过来，儿子只是还想吃，只是吃不下而已。

毕竟虞立业忙着建筑队，虞生明虽不常在村里，但是凭着元昊和虞小年的关系，也能蹭上虞生明在村里和元昊一起吃饭的时候，一个两个天天消耗那么多体力，胃口都不小。

虞娘子好笑的摸摸虞小年鼓起来的小肚子，说道：“看看你鼓起来的小肚子，新年晚会不止在今天有，明天娘再带你买今天没吃到的，好不好。好在天气凉了下来，这里有些能放一晚上的，明天我拿出来给你吃。”

虞娘子柔声安慰，渐渐的虞小年心碎的感觉退去，为自己刚刚的难过感到有点含羞，埋在虞娘子怀里不想抬起头对着别人。

他感受到自己被人抱起，慢慢往前移动，热闹的鼓乐声扑了他整只耳朵。

虞小年悄悄抬起头，露出一双大眼睛，莫得被搭起来的台子上的两人吸引了注意，全然忘记自己刚才还羞得不想见人。

戏台子上，演的是灵越村里不知何时传起来的故事。

若是顾兮兮在这里定会很熟悉，因为着分明就是她刚到小世界之后的故事，从救了虞家村到兽潮，再到招了蒋鹏程，一幕幕都经过了艺术加工。

虞小年还不记事，他也就是被台上飞天遁地那一招吸引了，要不是还被虞娘子抱在怀里，估摸着都想溜到后台，问哥哥姐姐们能不能教他了。

见他这么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虞娘子也不在这一天管着他，放他到地上，任由虞小年牵着。

吃饱喝足，虞小年也玩累了，虞娘子便带着人回家，哄着人睡熟。

一连三天，新的一年便热热闹闹的来了。

白雪未附着地面，盖不上银衣，灵越村外一片荒芜。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