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虞瀚文照常起了个大早。
深秋的清晨天色还很昏暗，四周灰蒙蒙的，萦绕一片雾气。
虞瀚文套上汗衫，粗粗给自己打理了一番，推开房门，屋檐上垂落下几滴雨露，滴答滴答，掉在地面上。
他揉了揉侧躺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脸颊，看了一眼虞蓉安静的卧房，走到柴堆边拿起了砍刀，进行日常的活动。
天逐渐灰蒙蒙的亮了，虞瀚文耳朵动了动，察觉到虞蓉房间里的动静，不过他没有其他动作，仍旧劈柴。
没过多久，虞蓉开了房门，捆了个懒腰，精神还有些萎靡，搭着眼皮走过来，却没注意脚下，被一根木柴绊了一下。
虞蓉快速稳住了身子，鼓着腮帮子不满的看着虞瀚文，生气中隐隐带着不自觉的撒娇：“我说呀，阿兄，你就不能先把这些柴整整吗？我都被绊到了。”
虞瀚文眼中带着歉意，沉静的脸上满含关切，上下看了一遍确保妹妹无碍才放下手上的砍刀，拿过背篓把木柴捡到里面，倒在昨天放了木柴的茅草棚下。
虞瀚文拿着背篓转过身，定定看了几秒，犹豫着开口：“我……抱歉，你没事就好。”
虞蓉：“……”
虞蓉叹了一口气，自己抱了几根木柴准备去灶房做早饭：“阿兄，你慢慢整理我先去做早饭了。”
虞瀚文侧过头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放弃，转而道：“行，这里我会整好的。”
“嗯，我知道。”虞蓉向灶房走去，站在灶房门口偏过头看不远处的兄长，再次叹了口气。
这家伙，从来就瞒不过她，偏偏总以为自己瞒的很好。
算了算了，谁让他是自己阿兄呢。
虞蓉眯起眼，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丝丝愉悦挂在了眼角眉梢。
笨蛋阿兄都回来找她了，她还能怪他什么，真是的，犹犹豫豫像什么样子。不过……看他的样子很为难，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还是又要离开？
想到这，虞蓉感到难言的酸涩，原本开心翘起的头发都耷拉下来。
到底是什么事？
虞蓉从不会探究家人的想法，无论是什么，只要是家人说的，她也不会去怀疑，只要家人安好，她就满足了。
只是过去她从来都是被留下的那一个，现在她不想再如此了。
虞蓉端着早饭招呼阿兄过来，她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温暖可口的白粥让她焦躁的心安定了不少，随后虞蓉放下碗看着虞瀚文那张成熟不少的脸。
这几个月里，兄长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欣喜和不真实感一直在她的心中打鼓，她总觉得这是一场太过美好的梦。
今天绊那一脚好像让她一下清醒了不少。
这不是梦！
也让她坚定了下来，她必须成长起来。
“阿兄……”
“小蓉……”
他们抬起头互相看着对方，眼底有着如出一辙的坚定。
“啊，你先说。”
“我先说吧。”
虞瀚文看着妹妹有些慌乱的眼睛，忽的笑了笑，木头脸好像被解封了似的，多了些灵动，可惜唯一的看众此时慌得不行，完全没有注意到难得一见的表情。
“嗯，我先说。”虞瀚文隔着桌子拍拍妹妹的头顶，惹来少女不满的瞪视，“我要去训练基地接受训练，不知道要多久。”
“不能回家来住？”虞蓉揉了揉拍疼的手心，垂着头问。
虞瀚文也没看她，拿起一个馒头回道：“嗯，不行。近期选好的新人也会一同受训，估计人数很多，我们这些第一批被选进去的人估计还得在训练期间带新人。会很忙，就算能够回来也没时间。”
虞蓉还是在揉着手心，闻言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的回答：“我知道了，什么时候？”
看着这样不开心的妹妹，虞瀚文有些头疼，他不怕妹妹闹，就是这样闷不吭声，乖乖巧巧自己生闷气的样子才最难办。他也不出声，生怕再说一个字就会惹人哭出来，还不是嚎啕大哭，就自己偷偷掉眼泪。
麻爪了。
虞瀚文张了张嘴，抓在手里的馒头都下不了口，他把馒头放在一边，想要挠头，却被虞蓉看见。
“吃饭别挠头，不干净！快吃，再跟我说什么时候去，好早点跟你备好要带的东西。”
“哦哦。”虞瀚文下意识听从妹妹的话，妹妹含着水汽的眸子瞪他的样子让他不敢说其他任何话。
果然，还是偷偷掉眼泪了。
*
虞蓉那边阴沉了天，顾兮兮着却是日出朝霞，虞娘子一看就知道是有什么好事儿。
光是顾兮兮清冷眸子里明显的笑意就不能让她视而不见，更别说小虎碗里那块香气扑鼻的煎肉了。
瞧着碗里那块大号煎肉，小虎迟疑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看煎肉，又瞄瞄顾兮兮，生觉其中必有蹊跷。
她，她不会——是还打着尝尝虎肉的主意吧！！！
小虎浑身炸开了毛，整只虎都在打哆嗦。
怎么办，这不会是它小虎最后的晚餐吧？！想它纵横世间三载，刚刚养回了膘就要落入大魔王的手心里了吗？
可惜它兢兢业业给人当坐骑，还不能唤醒这女魔头的良知，竟然…竟然还想着吃它！
小虎越想越伤心，看的顾兮兮难得懵了，她疑惑的看向虞娘子，“这不是我拿出来的肉里它最喜欢的牛肉吗？我拿错了？”
虞娘子摇了摇头，她敢肯定大人拿的绝对是里面最好的一块。
那怎么会这样？顾兮兮奇怪的看着流着哈喇子颤抖的不敢靠近饭碗的大老虎，心中不解极了。
她缓缓走进。
小虎惊恐万分，却又不敢躲，万一这女魔头现在就下手呢，不躲起码它还能吃到好吃的肉！
小虎很确定这一点，顾兮兮虽然刚遇见就揍了它一顿，后面还说了想尝尝虎肉的滋味，却从来不会在吃饭的时候威胁它。
要是看见它躲了以为它不想吃饭，马上干掉它怎么办？
说不定还会提着它的肉，哈哈笑着说既然它不吃就不要吃，他们还能拿这块肉做其他好吃的。不仅如此还会在“小虎之墓”前摆上一桌用肉做的美食，嘲笑它吃不到。
这些欺负老虎的大坏蛋！
小虎一想到这就泪眼汪汪，眼里不自觉带上了委屈。
顾兮兮：“……”
顾兮兮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并觉得这老虎是不是昨天晚上睡出了什么毛病。
她认真对虞娘子说：“小冉，你去请人过来给小虎看看，给它肉都不知道吃，想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必须得请人来。”
小虎悚然一惊，脑海里蹦出许多在那些大夫手下的日日夜夜，猛烈摇头，呜呜两声，凑到食盆前吃了起来。
顾兮兮脸色变得更加奇怪，撑着脸颊的手都笑得抖了起来：“你说我要吃了你。哈哈，你想多了，虎肉虽然我没尝过，不过肉食动物的味道都不怎么好，就算想试，也不太可能成功做出好菜，我还是不费那个精力了。小冉，不用去了。”
虞娘子本就没有走出门，听到那一番话就知结果。
她静静走回顾兮兮身边。
顾兮兮不知道在想什么，半靠着窗边的贵妃榻，被精心雕刻出的眼充满了灵气，清凌凌仿佛无人旷野中唯一的清泉，清澈透明，就连曾经被无数人称赞的湖水也比不过。
但此刻虽带了笑，也有了些别的情绪，糅杂在一起，叫虞娘子看了也觉得是白纸上落了几滴墨。
虞娘子顺着顾兮兮的目光向外看去，耳边是小虎高兴吃肉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好像实在啃牛肉自带的筋骨，这让她感到一点不适。
窗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深秋的景色总是带着萧瑟。
葡萄藤架上缠绕的枝叶发黄，遮挡不住太阳落在躺椅上的光，想来也不合适午后休憩，所以顾兮兮已经许久没有躺过那张躺椅了。
原本绽放的鲜花败落下去，虞娘子曾想叫人换上应季的鲜花，但顾兮兮阻止了，她不知道能在这里多久，也不知道系统中心的处理结果是怎样的，还是不要叫人费了功夫，却不能让想送的人看见。
未免让人太过感伤。
虞娘子忍了忍还是开口询问：“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今天大人的情绪不稳，她刚进门的时候以为大人遇见了好事，可是现在看来却未必。
顾兮兮坐了起来，折扇在手中敲了敲，淡漠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思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者说她的事大多是不可为外人道的，就算她没想隐瞒，也没花功夫隐瞒，但是要她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她想了想，仍是摇头，半个字也没吐露出来。
昨天晚上，她好像听见系统中心传来的消息了，只不过适应了人类的身体，晚上困极了，听见了声音还是忍不住睡熟，今天早上一打开系统面板就发现了新的消息。
【等待回复究竟要等多久？结果又是什么，会派系统还是宿主来这里吗？】
顾兮兮皱眉，身上清冷的气质更加不近人情，叫人不敢靠近半分。
正思索间，忽的，手上触到了一个温暖又光滑的东西，顾兮兮低头发现手边被人放了一杯温水，她抬头便看见虞娘子含笑的温柔的表情：
“大人，若是有什么烦恼，先喝杯温水，静下心了再想吧。我…灵越村的大家都会陪着大人的。”
顾兮兮手指摩挲了下杯壁，另一只手忽然觉得有些握不住曾经轻若鸿毛的折扇，恍若蝶翼的睫羽颤抖，遮住眼中变幻的情绪。
虞娘子仍旧静静的站在她的身边，很久之后，她好像听见一声呓语：“嗯…”